太後向來喜愛听戲,梨園雪是京城最紅的戲班,容嫣想到讓他們來為太後獻藝也無可厚非。♀
先不說這梨園雪的難請,眼下快到年關,多少王公貴族都等著請他們回去唱戲哄家里女眷開心,可被容家橫插一腳,任是這戲班再紅,誰敢和宮里搶人?
再說容家行事向來跋扈,蕭珅又一直沒了動靜,自然便在氣焰上更盛了一籌。容嫣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太後大壽辦得紅紅火火,以期坐穩這個來之不易的位置。
這當時,又有先前一個出了名的風流才子與梨園雪的名戲子上演了一段淒美纏綿虐戀的故事被宣揚開來,甚至還被人寫成了話本。
其中種種愛恨糾葛,痴纏淒美,一時間,梨園雪之名響徹天下,也便更為其入選太後壽宴添了一把火。
元沐宮。
「娘娘,」青浣邊替蕭錦捏著肩邊皺眉,「容妃她行事如此囂張,就不怕報應麼?」
蕭錦倒是不在意,「太後娘娘向來喜歡听戲,眼下梨園雪名氣又如此之大,有些好奇倒也沒什麼奇怪。」
「可是……容妃她就不怕不吉利?」
「這有什麼,」蕭錦笑道,「才子佳人的戲文從古至今都有,難不成你還見了誰不听西廂不成。」
「這……」青浣還想爭辯,卻終究在蕭錦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戰敗了,「好吧好吧奴婢就是看她鬧得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心里不痛快。」
「痛快一時,還能痛快得了一世?」蕭錦拍了拍青浣的手,閉目養神像尊佛。
青浣眼前瞬間一亮,「娘娘……」
蕭錦神秘地豎起了食指,立在面前搖了搖。
「啟稟娘娘,聖上命人送東西來給您。」門被輕輕地敲了敲,小宮女映雪的聲音中滿是喜意。
宮里歸根結底靠的還是聖寵,眼下皇上都遣人來給皇後娘娘送東西了,是不是證明自家娘娘很快就要否極泰來了?
不同于小宮女的歡天喜地,蕭錦反倒興致缺缺。♀
「娘娘?」青浣心提了起來,她可還記得先前聖上做出的汶州梅的好事,這次又是有什麼ど蛾子?
「去吧。」蕭錦揮了揮手,方才的好心情瞬間不翼而飛。
總有那麼些人就像蒼蠅一般,時不時就會竄出來亂一亂心情……
不多時,青浣便回來了。
不同于平常的輕手輕腳,青浣滿臉驚駭欲死,進門時還特地留意了片刻左右,這才忙不迭把身後之人讓進來,「娘娘……」
「帶進來做……」
見青浣身後跟了個戴著帽子低著頭的小太監,蕭錦頓時不悅道,可話還沒說完就卡在了嗓子口,她的表情簡直和青浣如出一轍,「秦端?」
來人抬起頭來,一臉裝神弄鬼之色,還能有誰?
「見過皇後娘娘。」秦端似模似樣地行了個小太監的禮,笑眯眯道,「好久不見,娘娘越發豐潤……」
這話瞬間戳中了蕭錦痛處,蕭大皇後面無表情地看著秦大公子,「你怎麼來了?」
「娘娘這話說得好生無情,」秦端嘆了口氣,捧心道,「為了見娘娘一面,屬下不惜名節扮成小太監,不料卻換得了娘娘這樣一句話,真真是太令人傷心了。」
蕭錦不善道,「眼下誰都看見皇上給本宮賞東西來了,東西呢?」
好不容易才讓宮中注意力焦點離開元沐宮,秦端這神來一筆登時讓她前功盡棄不說,說不得還會被有心人傳成是打算起復蕭閣老的前奏……讓她如何開心的起來?
「嘖嘖,真是翻臉無情,」秦端搖了搖頭,還真從懷中模出了一物,「喏,如假包換,天子賞賜。」
那是一塊徽墨,蕭皇後一手瘦金體天下皆聞,可夏望之在書法上的造詣也不差,能入他眼中的絕對都是精品。♀
在眼下這等時候,他送此物來做什麼?
「這徽墨可還是前朝傳下來的精品,一共將將不過兩塊,」秦端輕咳一聲,「皇上日夜摩挲賞玩,想來是想和娘娘你儂我儂,以慰相思。」
一想到這玩意曾被夏望之日夜把玩,蕭錦瞬間覺得有些燙手,不動聲色便將那墨放到一旁桌上,還特意推遠了些。
這小動作自然逃不過秦端的眼楮,後者一臉促狹的笑意。
青浣早就在一開始就知趣地退下了,她家娘娘和秦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此時冒著絕大風險也要進宮來見,顯然是有要事。
她想了想不放心,特地將周圍再看了一圈,最後才去找的晴雪。
晴雪一見她便滿臉期待地迎過來,「青浣姐姐!可是……」
青浣當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噤聲。」
「唔唔……」晴雪嚇了一跳,忙不迭點頭示意明白,待到青浣松手後才小心翼翼道,「青浣姐姐,可是奴婢說錯了什麼?」
「剛才有人來給娘娘送賞賜時可有旁人見到?」
「應當不曾,」晴雪搖了搖頭,指了指天上道,「這個點多數人都去午睡啦。」
這倒是實話,蕭錦「生病」已有幾月,外人懈怠暫且不提,就是自己宮內的人也開始有了偷懶情緒。
無他,元沐宮人手太多,事情又當真太少,蕭錦不算是個難伺候的主子,只要把分內的事情做完,她並不會太過于為難人。
這樣平常落在青浣眼中必然會發作一番的情形今日卻恰恰成了走運,青浣心中暗自苦笑,「行了,此事別往外傳,也別跟人談起。」
「青浣姐姐?」晴雪遲疑道,「皇上給娘娘送東西,這是好事啊……」
「不當你管的事情就別管,」青浣嘆了口氣,「行了,今日之事到此打止。」
「是。」
再看蕭錦和秦端處,能讓秦大公子冒如此大風險進宮必然不是小事,而這徽墨雖然不知以何名頭「送」來,但這必定是出自夏望之之手倒是當真無疑。
望帝倒也舍得。
「你先去見了皇上?」蕭錦沉吟片刻,「父親那里又有什麼動靜不曾?」
「若非自幼相識,屬下說不得當真會以為是娘娘刻意陷害。」秦端難得的喟嘆了一聲,隨即笑道,「蕭閣老可恨不得扒了屬下的皮。」
蕭錦眼皮一跳,「此話怎講?」
「娘娘,您構織巫蠱一案可有旁人知曉?」
「為何如此問?」
「那便是有了,」秦端見她反應哪還能心中不明,心灰意冷之下苦笑搖頭道,「你可知道,蕭閣老對你我所做之事了若指掌?」
「什麼?」蕭錦瞳孔驟然緊縮,若不是她涵養從來得當,說不得便要失了分寸。
見她如此,秦端心中的疑慮才稍去了些,坦誠以告,「前些日子閣老曾喚屬下一見,話中之意直指巫蠱之案。」
「不必擔心,」蕭錦搖了搖頭,寬慰道,「巫蠱一事的確有韃靼的手筆,無論是誰來查都是一樣。」
「如實如此也就罷了,可眼下壓根就是閣老和聖上聯手坐莊,只為看誰能從巫蠱案中得到好處,」
秦端已然上了賊船,此時也只得打掉牙往肚里咽。
「屬下先前只覺得這其中蹊蹺關節諸多,也沒往心里去,可若是前後串聯起來,先是巫蠱案,接著是娘娘被褫奪權柄,再是閣老告老……娘娘不覺得,容家未免起來得太快了些?」
秦端久在風月場里打滾的人,認真看起人來當真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說不出的繾綣深情,教人忍不住就要信了他。
若是上輩子,蕭錦說不得此時已被煽動,但問題的關鍵在于,上輩子夏望之身邊的力量可是容家,他沒理由這輩子串通蕭珅打壓容家,蕭家已然烈火烹油,再上一層除卻竊國便是身敗名裂!
「還有誰……」蕭錦微微眯起眼,「除了容家,還有有誰在此事中獲利?」
她竟然完全不為夏望之和蕭珅可能沆瀣一氣而擔憂,秦端一擊不中,倒是有些愕然,「娘娘不擔心?」
「你所言的恐怕是自己的猜測為多,」蕭錦笑了笑,「父親可曾有過半個字的肯定?」
按照蕭珅的習慣,哪怕手中已然握了八成的證據,不到確定一擊致命時絕不會出手,更何況她有充分的信心確定自己沒有出紕漏。
秦端先前對蕭珅所言並非沒有懷疑,跟蕭錦對質一番後不禁笑著扶額,「天天打雁,不想到頭來竟然被雁啄了眼。」
深得聖寵的托孤大臣,豈是如此就能輕易糊弄過的?
「父親行事慣來如此,」蕭錦道,「可話說回來,他既然疑心到你身上,說不得你行事當真要更加注意了。」
「至少可以確定一點,父親已然肯定巫蠱之事乃是本宮所主使。」
「娘娘如此據實以告,就不擔心屬下轉背就把您給買了?」秦端眨了眨眼,一本正經道,「嘖嘖,真是紅口白牙,板上釘釘的證劇。」
蕭錦古怪地一笑,反問了一句,「你舍得?」
秦端忽然就這麼張口結舌地卡在了半路,隨即半捂住臉滿面不忍,「娘娘這美人計著實使得讓人心驚動魄,此等美人恩還是送與皇上消受,屬下萬萬消受不起。」
蕭錦懶得理他裝瘋賣傻,「話說回來,本宮倒是當真沒想到父親會同皇上聯手。」
不過,倒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今時不同于往日,他可以選擇的余地太大了。
「對了,」秦端似是忽然想起一事,「那日安樂王曾上門拜訪,在門外候了整整一天閣老才見他。」
「他身邊可是帶了什麼人?」蕭錦幾乎是毫不思索地問出這一句話。
蕭錦的敏銳秦端早已領會,連微詫都不曾有,只是搖頭嘆息道,「娘娘若是身為男兒身,說不得屬下當真拋下這一副身家陪你豪賭一場。」
「現在也未嘗不可。」
秦端驟然抬眼,見蕭錦面上殊無半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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