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最後一道甜點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多了。♀神澤紀裕將車匙揣進口袋里面,穿起大衣就招呼黑發的女人。「走吧,我送妳回家。」
立川真雪拿起了手袋,笑吟吟地向女孩道謝,唇畔弧度里的深意只有神澤紀惠才看得清楚,「感謝款待,真是相當美味的一頓飯。那麼,晚安。」
神澤紀惠像是困了似的瞇了瞇眼楮,示意自己接收到了立川的訊息,「嗯,下次再來吧。蛋糕很好吃,謝謝了。」
女人最後對她笑一笑,便跟著青年的腳步走出屋外。
雙胞胎將碗碟收好,少年穿上了圍裙開始洗碗,女孩看著車子駛過街角,接過少年手里已洗干淨的碗碟,抹干然後放在架上。
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少年,女孩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就算看不見他的表情,女孩也能感覺出來──從剛才起她的胸口就一直很悶,呼吸時總要格外用力。
啡發女孩微微睜大了眼楮。
如果連這麼小的觸動神澤紀惠都能夠感受到的話,是不是說,過往幾個月之中,神澤紀正所承受的痛苦比她所想象的更加大?
只不過是剛經歷了喪親之痛,難以將兩者徹底地分開來,才讓神澤紀正無法覺察到她的病情。換言之,雖然沒有這樣的意圖,她還是為他構成了雙份的苦痛。
神澤紀惠狠狠一咬牙,耳邊卻響起了少年的話音。
「有什麼就說出來吧。」神澤紀正低垂眼眸,專注地看著手上的碗碟,像是手上的動作是世上唯一值得用心的事情。他稍稍斟酌了一下稱呼,「是……大嫂的事情吧。我看見她找上妳了。」
女孩大方地承認下來,「嗯。是關于大哥的事情──」
她將事件簡單地向他敘述一遍,雖然有些細節被簡化了,但該告訴他的一點都沒落下。神澤紀惠不敢對他稍有隱瞞是原因之一,而且這件事也沒有向他保密的必要。事關重大,如果大哥被架空了,乃至被免職了,那麼形勢就會向那邊一面倒,而女孩非常不想看見這一局面。
神澤紀正愈听下去,眉眼間的戾氣便愈重。
她並不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模樣,然而仍不自禁為之一驚。即使是看起來最好相處的神澤紀正,真正動怒起來也會讓人膽寒。神澤紀惠定定心神,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雖然之前一直在忍,但既然被進犯到這種地步的話,忍讓只會被視為懦弱而已吧。目前要做的事情有兩件。」
女孩將最後一只碗碟放上架里,由大至小排列得整整齊齊,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她輕微的強迫癥。「首先是重新打好和祖父母之間的關系。之前以為只要這邊的動靜小一點,對方也會意識到我們無意競爭,顯然是我錯誤估計他們的野心了。從今天起開始重新聯系上祖父母,暑假也要一起回去,能待多久就待多久。」
「第二次事情是確保大哥能夠撐得住。」神澤紀惠將語聲放沉,每一個字節都透出堅如盤石的意志,「大嫂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大哥,所以我們只要注意家里的情況。我們無法幫上任何實際的忙,而我很討厭這樣。」
「他們行事的確不留痕跡。但我們不需要證據,不是嗎?」神澤紀惠怒極反笑,眼楮微微彎起,竟然有幾分狡黠,「我們要做的,就只是狠狠地反擊而已。」
「事情還不止這一樣吧。」神澤紀正給出的回答卻在女孩意料之外。看見女孩困惑的眼神,黑發少年開口解釋,「妳不高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還有別的事情在困擾著妳……是赤司的事情?」
「不是。不關他的事。」面對知道內情的神澤紀正,女孩終于敢將自己的失落全然放在臉上。神澤紀正注意到她首先維護了赤司征十郎,「是高中的事情……升上國三開始就要預備了吧。」
「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女孩沒將話說得太透,然而神澤紀正能理解她想表達什麼,「這件事早早就決定好了,現在才改變根本就不可能。」
他的神色微妙起來,「如果說你舍不得赤司的話,我也沒辦法了……更何況你不問的話,根本就不知道他會不會在東京上高中吧?」
神澤紀惠明顯頓了一頓,太過在意了反而無法好好地看清楚一切,看起來意外地有點呆,「……可是赤司家本來就扎根在東京,可是神澤家是在京都啊。除了東京之外,他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不問的話怎麼可能知道?」神澤紀正淡淡反問,擦干淨雙手解下圍裙,「這不是不問就能搞清楚的事情啊,不問的話妳就等後悔死吧。再說如果妳願意問的話,赤司不可能不告訴妳啊……你們之間需要的不是單純想對方好,而是要對對方坦誠然後一起想出來什麼辦法吧?」
女孩默然不語片刻,復又開口時聲線苦澀,「你明知道我……」
「啊,我知道。」神澤紀正這樣說,腔調甚至有點吊兒郎當,「妳不願意問,是因為妳不想讓他為難,不想讓自己成為他一個選擇。但這是他的問題啊。妳給兩個選擇,他要怎麼選擇是他的事,他要猶豫要痛苦也是他的事情,妳要做的就只是這樣而已。」
「可是這也太……」神澤紀惠看起來有點為難。
神澤紀正看起來似乎想要掐死她了,事實上他的雙手也真的放上了她的頸項上,因為還有一點水跡所以有點觸感冰冷,「所以說為什麼我要為妳解決感情煩惱,又不是什麼小報上的情感專欄作家……我是不清楚你們進行到什麼地步了啦,總之想做什麼就去做不就好了,婆婆媽媽的根本不是神澤紀惠的風格吧?之後的事情之後才苦惱,現在就開始煩擾未來的事情算是什麼啊。」
神澤紀惠撥弄著自己的辮子尾巴。
「我試試看能不能找出辦法來……」
「隨便妳,反正本來也不關我的事。只是看著妳為著根本就沒有影子的事情而困擾讓我很不爽而已。」黑發少年將圍裙放回鉤上,隨手從冰箱里拿了條巧克力條就坐到沙發上面,黑貓隨之伏在他在膝上,尾巴有節奏地一擺一擺。神澤紀惠正心煩氣躁,跑到臥室里面翻出畫簿和素描彩鉛,然後坐在床上就開始涂鴉。
她翻開畫簿。
神澤紀惠的畫簿不止一本,有專門用來畫景的,有專門用來畫動物的,也有專門用來畫人物的──近來人物這一本用得特別多,而且主角只有一個人。
紅發的少年從畫紙上看著她,唇邊的笑意是他一貫的弧度。對待其他人,尤其是奇跡世代的幾個人,赤司征十郎的笑容開始減少,但不代表他平常的態度有所變化。這種感覺有點奇怪,像是他將多余的溫暖全部堆積在她身上似的。
神澤紀惠的指尖拂過他嘴角的笑容,雙目注視著他左邊的金眸良久。
的確,如神澤紀正所言,她要走的道路早就決定好了,現在已再無一絲轉圜的余地。現在國三的第一學期才剛開始,她所余的時間無幾。
然而也不能夠為了讓自己有資格成為一種「選擇」而貿貿然確定關系,這樣做不但不尊重赤司征十郎,更加不尊重她自己。「確定關系」和「提出問題」這兩件事絕不能夠本末倒置。
此時電話屏幕亮起,女孩從床上爬起來將數據線和電話分開,然後看了一眼上面的消息提示。是赤司征十郎傳來的郵件。
「下周六、有空嗎?」
神澤紀惠打開了自己的日程表。星期六上畫了大大一個紅色的十字,旁邊是她用彩色水筆寫下來的一行字︰心理治療結束!
女孩這才想起,下周六是最後一次心理治療,神澤家三個人早就訂好了餐廳準備慶祝,大概得由早上忙到晚上。她有點可惜地抿抿嘴唇,如實回復赤司。
那邊大概是一直拿著手機等她,回答的速度奇快。
「那下周日呢?」
──同樣沒空,今次是攝影器材的維修,同樣需要花費一點時間。但是如果再以類似的理由拒絕他,就好像是這邊想要躲避赤司一般,于是女孩打開了手機的鏡頭,拍下了自己的日程表然後傳送過去──
「啊啊啊啊啊!!!」
听到女孩慘叫的神澤紀正立即就抱起貓跑上二樓,「怎麼了?!」
從床上摔下來的神澤紀惠反手捂著自己的眼楮,免受燈光直接照射,「某個意義上……我剛剛對赤司告白了……」
照片上除了日程表之外還有畫簿,雖然沒有拍全,但身為本人絕對不可能認錯自己。神澤紀正先是一怔,然後忍俊不禁終于笑了出來,愈笑愈大聲,直至再也彎不起腰。女孩苦惱了這麼久,結果竟然是被自己的不小心推到那人身前。
被神澤紀正不客氣地恥笑的女孩憤憤然瞪了他一眼,此刻屏幕又亮起,她看都不看上面的提示就按了關機鍵。神澤紀正連忙走前幾步一把拿去她的電話,重新按了開機,隨便抬得高高的以防她來搶,「喂喂,這樣可不太好啊,神澤小姐。怎麼能夠不看別人的回答馬上就關機了呢?不覺得這樣做很沒禮貌嗎?」
「混蛋!」神澤紀惠馬上從地上躍起,攀著少年的肩頭努力踮腳伸手,想要搶回自己的手機,「你多少歲了啊小孩子嗎!將手機還來啊!!」
撇開兩人之間的身高差,神澤紀正游泳多年,手長腳長,女孩怎樣努力也不可能觸踫到機體。黑發少年得意地笑著,甚至發揮逗貓時的勁頭,將手機垂低一點點,讓掛飾踫到了女孩的指尖,卻又在她想要攥緊的時候猛然抬高。
女孩雙手攀緊了他的肩頭,瞇著眼楮咧嘴,簡直和一頭被逗怒的貓無異。
「你們──」
玩得近乎失態的兩個人聞聲看向房門,身穿整齊西裝的黑發青年揉揉額際,似乎無力。」到底在干什佔、",.夕有麼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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