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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六國會武(一)

年前大雪飄零之際,十一支箭矢隱在虛空和風雪之中,穿過厚實的城牆和城里的行人,悄然掠進皇宮,然後點燃地上的厚雪,在燕雨面前碎成殘枝,將南國的御林軍都統重創咳血。

但最後還是無功而返,並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盡管出手的人並沒有任何僥幸心理。

當時南國的皇帝陛下就在忠心于自己的臣子面前說過,那個人在六國會武之時會帶給他意料之外的驚喜,如今六國會武還沒有真正舉行,但那個人已經給了燕雨一次驚。

白郁然抬起頭,看著高牆上的兩道身影,滯住了腳步。

年前行刺之後,他在大雪中飛速撤退,一直退出南國都城數百里,並沒有遇到任何伏兵和追兵。

他疑惑的躲進叢林深處,看著箭筒中滿滿的箭矢,耐心的等待了數r ,叢林多樹木,適合掩護,適合狩獵。然而直到最後也沒有任何人走進他的狩獵範圍之內,于是他只好從新走回人群里。

他在敵國的人群中吃著香噴噴的包子,喝著清淡的稀粥,同鄰里婦人打罵聊天,感覺良好。

他和老樹下的老人下棋對飲,看著身邊雪落雪消,他同各地的旅人一起吃年夜飯,听爆竹漸響漸停,他獨自站在角落里,看清風東來西去,綠葉漸綠漸長,桃花盛開,柳絮慢慢潔白,感覺可笑。

所以他背起床底的長弓,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堂而皇之的走進了南國都城里。

白郁然抬頭看著城頭,雙眼眯成一道細縫,細縫中有無數幽光透出,落在城頭上的兩個人身上,他的身體微微側起,讓刀削般的面頰更加消瘦。

……

……

燕雨看著人群中的年輕人,目光越發冰冷,低聲問道︰「你認識他?」

月缺收回注視的目光,察覺到到身邊男人身上的變化,解釋道︰「不認識,西行時在路上見過一面。」

然後他問道︰「你認識他?」

這是一個很尋常的問題,但燕雨覺得有些好笑,于是他微微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嘲諷味道,只是月缺皺著眉,並不知道他是在嘲笑誰,只見他也搖頭說道︰「我也不認識。」

月缺皺緊了眉,再次看了城下的年輕人一眼,疑惑道︰「那大人一定知道他是誰了?」

「白郁然。」燕雨點點頭,輕吐出這個名字。

月缺舒展開眉頭,但是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十分陌生,在淮安的時候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一些玄學典籍里,對于大陸上的許多人放于關注的目光太少,直到他來到都城以後才慢慢向這方面接觸,然而幾個月的時間里並不能讓他了解所有富有傳奇s 彩的人物,所以听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只好說道︰「南國似乎沒有姓白的人。」

「但是周武的大將軍姓白。」

厚實的盔甲上泛著冰冷的金屬s 澤,將他的身體襯的格外筆直,燕雨微微緊了緊拳頭,感受著掌心的那股擠壓和溫度,看著天空上積成一s 的y n雲,聲音微寒。

月缺有些詫異,于是再次問道︰「他是?」

燕雨將手握在了腰間的劍柄上,長劍錚錚而鳴,他轉身說道︰「白氏將門之後,羽將軍白下的親弟弟。」

天空一s ,愁雲滿目,ch n風帶著柳絮和花香飄進城里,繞過樓頭高牆之後,回旋在各個巷子里,和酒香菜香融合在一起,白郁然漠然的回過頭,消失在了人群里。

周武官方的使團在幾r 前就進了皇宮,他年前就來了都城,雖然那份名單上肯定有他的名字,但他並不想此時去湊熱鬧。

年前的一場大雪洗淨了都城里的所有灰塵,堅硬的石板路灰白復古,雖常年在行人腳步間的摩擦和風化下有些粗糙,卻非常干淨。

白郁然擠在人群里,走的緩慢,看著熙攘的行人和周邊建築,他的神s 十分復雜。

白郁然出身將門,他有一個叫做白下的哥哥,幼時開始就給他樹立了遠比常人要高的目標,哥哥小時候很少陪他玩,相對而言對他的呵斥和處罰要比笑容還多。長兄如父,他從懂事起就開始以哥哥為榜樣,為目標,他這半生都在追趕那個男人的背影。

那個人的話對他來說如同天命。

七歲時,那個男人便讓他獨自進山打獵,九歲開始,他就要進入神箭營在戰場中獵殺敵國主將,十四歲時六國休戰多時,多數人都已褪掉戎裝,解甲歸田,而他必須要在白霧江沿流率領神箭營震懾晉陽,從而確保白氏大旗永遠不倒。

那個男人讓他做什麼,他就必須做什麼。

南國雪瀑傳到周武的時候,那個男人讓他孤身前來不世城,他沒有問為什麼,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白氏家門,絲毫未考慮他要面臨的難題和等待他的後果,因為他把那個男人的話當做軍令,一個合格的士兵面對將軍的命令,應該毫無置疑和抵觸。

他離開神箭營的時候只帶走了一張長弓和一匹烈馬,就連後來的馬夫也和白氏和神箭營毫無干系,因為白氏是白氏的白氏,神箭營是羽將軍的神箭營。但是長弓是那個男人為他做的,黑駒是他親手馴服的,這些都是他自己的東西,他帶走理所當然。

在他的記憶里,那個男人的背影總是那麼高大,他站在那個男人身後,永遠也只能望其項背。

但他並不羨慕或是嫉妒那個男人,他只會覺得自豪,從而驕傲。

龍將軍死了,蠻將軍老了,而傳說中的羽將軍正直中年,此時此刻,無疑是他人生中最j ng彩的巔峰時刻。鬼將軍好酒,儒將軍好文,如此必有諸多牽絆諸多思慮,從而凡塵俗事加身,誰還能同他相比?

隱士不出,諸聖不顯,往後誰能制衡于他?

白郁然越走越快,慢慢走向偏僻的地域,看著四野風光,心情大好,于是他微微抬頭看向皇宮方向,心底連連冷笑。

他坐在河畔,一支支取出身後的箭矢,然後仔細的擦亮每個箭頭,如今皇宮陣法雖然已經重新運轉,他很難在城內再開一弓,但他覺得,他的弓弦即將再次顫鳴,而他的箭矢也將從新隱沒在都城里。

只是他並不確定,手中這三十根箭矢全部折斷以後,誰會流血,誰會死亡?

東風拂過細柳,在河面上掀起無數漣漪,像是密密麻麻的黑s 魚鱗,泛著幽幽的微光,他擦完每一只箭矢,直到從新把三十支箭矢裝進箭筒里以後,才認真的觀賞起四周的風光。

因為心情大好,所以他看著風中的柳絮,看著腳邊ch n水,看著ch n水中的鴨子和游魚,覺得甚好。

近半年來,邊線局勢越發緊迫,軍方和朝堂諸多官員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而準備著,在真正的問題到來之時,平r 不顯于形的問題也都顯露了出來,許多人都在沒r 沒夜的忙碌著。

平r 里官員有很多事要處理,民生,災情,還有各種瑣事,而如今戰事緊急,所面臨的問題自然更加直接,當然也更加嚴峻。

六國間的戰爭不止是殺戮,而是征服。

面對這炙手可熱的天下,多少人想包攬寰宇,然而戰爭不止是殺戮,所有問題要是那麼簡單,六國的矛盾也就不會遺留至今。打仗需要物資的支援,需要糧草,需要強大的國力依靠,同樣要有專門的體系處理其他問題,包括安撫民心,派送資源,穩定朝局,這需要很多官員共同的努力,不然將士殺敵在外,卻後院失火,民意叛離,朝局分崩離析,還有何意義?

軍隊是鞏固政權最強大的武器,他們是戰爭的實施者,陛下龍體金貴,需要坐鎮朝局,那麼這柄**便更加需要適合的持有著,于周武而言,白下毫無疑問是最合適的人。

白郁然看著風過的水面,心情無礙,各國使團已經全部前後進了不世城,他不知道幾位名將大人會不會前來觀禮。蘇敬武的征西營就在周武國土的東南方向,而偌大的周武跟整個晉陽更是只有一江之隔,雖然那條江足夠寬廣,但也絕對不能妨礙鬼將軍站在晉陽一劍破江,長公主馬上就要下嫁皇褶,在這個節骨眼上,所有事情都離不開羽將軍,在他看來,哥哥定然不會為此前來南國。

如今南國都城城門大開,迎接各國旅人,他的名字早就被安排在了周武的使團中,那麼他現在就是南國的客人,在他從新投身在陽光下面之後,無論他是偷入南國月復地的刺客,還是穿行在皇宮前的十一支箭矢,都沒有了立足之地,所以他可以在人群中轉過身體,毫無怯弱的迎上城頭上的兩道目光。

他是白下的弟弟,是周武最杰出的才俊,他是大陸少有的修行者,不管是眼光、膽氣還是心思,都遠非常人可比。

當他看到城牆上的兩個男子的時候,所有身份都已明了。

他看著燕雨,便能猜到燕雨的身份,他看著月缺,便能猜到月缺的身份。他曾經坐在馬車里,馬車行駛在南國都城西郊數里外的山道上,一道劍意在虛無中探入,折斷他所有箭矢,後來他在南國的一處小鎮上,更是多次听聞白霧江飄回來的傳聞,而當他在人群中對上那道目光之後,所有猜疑便已經證實。

他低下頭,心如風過的河水,慢慢泛起細細的漣漪。

……

……

暮s 漸沉,黃昏的風開始肆虐。

蒼鷹盤旋在城頭,巡視著整個都城,在雲端時隱時沒,最後消失在暮s 里。

五國使團抵達都城,陛下大開宴席,賓客齊至,月缺和燕雨一道走下城牆,慢慢融入了夜s 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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