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劉玉仰首大笑,眸間淚光閃現,笑罷復又歸于平靜,幾近淡漠的瞧著我,目光倏然變的空洞,好似魂魄被人抽去了一般。
我直覺身子一僵,而後便再也不由我支配。
我定定的站在原處,想移開視線卻已是來不及。
她緩步朝我走來,一雙眼楮一瞬不瞬同我相對,半晌她將手中長劍放到我手中,嘴角綻放出一抹詭異的笑:「我若殺了你,他自然不會放過我。那麼你便自我了結罷。」
我手中握著那把泛寒的長劍,隨著她抬手的動作架至脖頸前。手臂舒展,而後便覺頸上微涼。
我從不知她會攝魂術,听聞這攝魂術乃是江湖中的禁術,修煉者每用一次此術便會自毀七分,是以不到萬不得已時,沒人會豁達到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突然記起遲暮曾說過草藥續命一事,不知這劉玉可是燈盡油枯想拉我一起。
我移不開視線,只得運功提起內力抵抗她的攝魂之術,體內兩股氣流橫沖直撞,先前被我壓下的腥甜如數涌了上來,順著長劍緩緩滴下,腦袋好似炸開一般,卻不得不撐著一口氣阻止劍刃割的愈發深。
她唇間笑意隱去了幾分:「真是沒想到你還有些本事。」
我充耳不聞,默念心法,體內其中一股氣流愈發的強烈起來,我意識恢復了些,瞧見劉玉臉色微變,眼瞳閃動了一瞬,身子上的壓迫感登時減少了些,我正欲揮出手中長劍,突覺一陣更甚的壓迫感襲來。
劉玉嘴角已有鮮血流出,襯的她面容更加慘白起來,她笑的癲狂:「商黎玉,我本已命不長久,此行有你我路上便不怕孤獨了。」
我腦中轟隆一聲,猶如五雷灌頂,繼而眼前腥紅一片,有什麼自眼眶爭先恐後涌出,而後順著臉頰滑下。
劉玉再次舒展雙臂,日光打在我手中劍身上,自指間流瀉的光暈教我雙眸刺痛,而後眼前一黑,我微一使力,隨即有清脆的斷裂聲傳來。
我身子一軟,單膝跪在地上喘著粗氣,手中仍緊緊握著斷劍。漆黑教我心中恐慌一陣勝過一陣。
劉玉那廂半晌未傳來聲響。
我費力自地上站起身,所幸那陣漆黑並未持續太久,雖說眼前還有些模糊,但也能瞧出個大概。
劉玉仰面躺在地上,已陷入昏迷之中。身前還插著半截斷劍。
我拖著步子朝她走去,在她身前站定,伸手封住她身上的穴位,正準備將她臉上面皮扯下,便見她猛然抬手拔出半截斷劍,朝我刺來,我下意識抬手防御。
失去劍尖的長劍自她咽喉沒入,狠狠釘在她身後樹上。她瞳孔倏然放大,面容有些扭曲,而後頭一歪,再沒了聲息。
我支撐不住跌坐在她身前,閉目調息。
方才那番抵抗早已使我精疲力盡。心脈若被攝魂之術重創,不將養個一年半載的,元氣是無法補回的。
我不敢大口喘氣,吐納亦是小心翼翼,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覺體內有火在燃燒一般,灼的我生疼。
體力恢復些時,晚霞早已染紅了半邊天際。我費力爬起身,走到身子早已僵硬的劉玉身旁,顫顫巍巍摘下了臉上那張薄皮。
薄皮之下是一張雖不算傾城但卻也當的上清秀的臉龐,只是這面龐上早已泛了層青色。
我端詳許久,總覺她眉眼有些熟悉,腦中走馬觀花的閃過些許面龐,可無論如何都抓不住那張臉。
我抬手將那斷劍拔了出來,劉玉身子便順勢倒在了地上,雙眸尚睜著。
此時天色已晚,所處之地更是不見人煙,我靜立片刻後,不得不一步一步往城中挪,盼著能有馬車隨意的路過一下,再隨意的捎帶我一程。可天不遂人願,眼見都到了城門我都未見到個人影,我現下這副模樣是不敢進城的,若是不當心傳到了慕容離的耳中,我這後半生便同瀟灑告別了。
我又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了一處湖旁,就著湖面照了照,臉上依稀有兩道鮮紅的痕跡,肩上還插著半截斷劍。我瞧著自己這副尊容,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欲捧些水清洗一□上的狼藉,突聞馬蹄踏地聲,策馬人似乎是在趕路,是以聲音有些焦急。
那馬蹄聲行至我身後便戛然而止,片刻後傳來慕容離那顫抖的有些變了調的嗓音:「黎玉?」
我身子一僵,而後月兌力朝湖中栽去。
一道白影如閃電一般掠過我眼前,在我面門堪堪貼在湖面之時將我撈了起來。
此時我倒是極其想兩眼一翻暈過去,但無奈身子不適感太重,我試了幾次都覺自己面色不自然,無奈之下只得同面色難瞧的慕容離對視。
「我把劉玉殺了。」片刻後我垂首小聲道:「我原本不想這麼做來著……」
慕容離置若罔聞,只問我:「你現下有何感覺?哪里不適?」
我眼楮一酸,大聲重復道:「我把劉玉殺了,是我親手殺的。」
慕容離雙臂有些顫抖:「你沒事就好。」
他雖如此說,但我還是瞧見他面色有些復雜。如他所說,無論如何劉玉對他有恩。
我眨了眨眼,不知是賭氣還是如何,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只字未提。
慕容離將我抱回府中,如意行色匆匆趕來,我瞧見她時,直覺腦中轟鳴,劉玉那張臉,尤其是那一雙眼,同眼前的如意有五成相似。
我不知這是偶然還是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聯。
如意替我把脈,倏然抬眸瞧我,問道:「有人對你用了攝魂術?」
我閉著眼點頭:「劉玉她會攝魂。」
「你把她如何了?」如意聲音中听不出喜悲。
「如意,你同她……」我不知該如何問。
如意未搭話,起身翻出些創傷膏仔細涂在我身上。而後封住我穴位將那斷劍拔了出來。
「我同劉玉還有那齊秀,我們三人是姐妹。」如意語氣中有嘲諷:「劉福山他酒後將齊秀她娘糟蹋了,而後便有了我。齊秀她娘不敢聲張,生下我後便想將我扔去荒山,我路上一直在哭,齊相府的車夫動了惻隱之心將我偷偷收養了。」
如意說這話時,一直面無表情,好似在說旁人的事一般。
我感到一陣眩暈,深覺那番話中信息量略大。我小心翼翼的瞧如意:「是以你也恨劉福山?」
如意冷笑一聲:「我當然恨他。」
我接不上話,又覺氣氛尷尬,急忙擠出幾聲干笑,換得如意幾個白眼。
「把衣裳月兌了罷,我替你療傷。你體內多處筋脈受損,再不療傷怕是殘廢了。」
我被她連驚帶嚇的月兌了衣裳。
她盤腿坐在我身前,舒臂在半空中畫了個半圓,右手在上左手在下聚集真氣在掌心,而後緩緩送入我體內,我頓覺一陣暖意蔓延在胸腔,將疼痛緩解不少。
如意何時走的我不知道,只隱隱听見了交談聲。
我醒來時,屋中燭火搖曳,慕容離伏在榻旁,修長如玉的手覆在我左手之上,我想抽出,卻將慕容離驚醒。
他睜著一雙迷茫眼瞧我:「身子還疼不疼?」
我搖了搖頭:「你到榻上歇著罷。瞧你也是疲乏的很。」
慕容離垂眸沉思片刻:「我想葬了劉玉,你意下如何?」
我心中五味雜陳,復又躺□去,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盡量平靜些:「她是你的恩人,這事你不用同我商量。」
想來如意並未同他多說其他,如此也罷,總比讓他得知劉玉的真實面目好。
他沉默著點頭,替我將被子又拉了拉︰「現下時候還早,你再歇息片刻。」
他說什麼我便依著他的話去做,倒是讓他有些模不著頭腦了,他將臉湊過來︰「怎麼了?」
我將他臉推開︰「我想離開京城一些時日,如意說我得靜養,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對傷勢有好處。」
「你那傷是劉玉所致?」慕容離面色變得嚴肅。
他心底大約是不信劉玉能做出此事的,想來劉玉到底也算是實力派,竟將慕容離這樣的人精都騙了過去,這也怪不得我先前還有些歡喜她。但現下仔細一回想,當時刺她那一劍時,我突然生出股自殺的錯覺是怎麼回事。
「沒,我殺她,她防著我,受傷是自然的。」我鎮定否認道。
他不吱聲了,起身去倒了杯水,將話題引開︰「若要去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我以為皇宮之內便好,既有山又有水,當然,我覺你瞧見我,傷能好的快些。」
我被他一席話說的良心隱隱作痛,我捂著心口揉了揉︰「我覺得洗梧城不錯,我去那住上一些時日,讓如意跟著我,如意武功高強,你是知道的。」
「不行。」慕容離一口回絕︰「你可以去洗梧城,但不是眼下。等過些時日你身子好些再去。」
我知道我眼下無論說什麼都起不了用處,也就閉了嘴,可未成想第二日便收到了遲暮的飛鴿傳書。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總是不在狀態……tat拖延癥又一直在犯。額滴個瑪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