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名士兵這才敢上前,走到宇文智宸的身邊,方才停下了腳步,其中一人從腰際取出手銬,「貝勒爺,小人多有得罪了。請使用訪問本站。」
這時候,山谷中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鐵蹄聲,那聲音听起來似是有千軍萬馬在靠近,眾人不禁怔住了。
隨著鐵蹄聲四面八方傳來,有越來越近的趨勢,眾人四處望去卻是不見一個人影,突然人群中有一人高聲喝道,「上面……他們在上面!」
抬頭望去,只見高山之上包圍了一層黑壓壓的人影,借著朦朧的月光,依稀可以辨別出那是烏孫國的軍旗。
黎晰大聲喝道,「是……是我們烏孫國的軍旗,援軍終于到了!」
黑沉沉的夜里涼如水,然而士兵們卻是熱情如火,本以為已經是山窮水盡,熟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眾人沉默了半晌,突然是震天動地的高喝聲。
傅彪舉居高臨下,魁梧的身形投下悠長的身影,厲聲高喝,「貝勒爺,我們來遲了!」
原本要扣押宇文智宸的兩個士兵,眼見行駛急轉而下,兩人對視一眼,身子頓時癱軟下去,「倏」的一聲跪了下去,身子如篩糠一樣。
其中一士兵,戰戰兢兢的道,「貝勒爺……恕罪啊!小人也是奉命行事,還請貝勒爺大發恩典,饒過我二人一命,小人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德。」
「你們二人快起來,我們皆是月氏國的臣民,本王的大軍歡迎你倆的加入」
宇文智轉而望向山丘上的男子,嘴角噙著一抹弧度,喝道,「傅將軍真如及時雨,來得正巧是時候,本王感激不盡!」
傅彪正了正神色,揚手一揮,「弓箭手預備!」
弓箭手紛紛舉起手中的大弓,箭頭閃著熠熠的光芒,放眼望去如那漫天的星辰,似乎隨時會隕落。
頓時,戰鼓擂號角聲震耳欲聾,響徹整片山谷,只待那傅彪一聲令下,那漫天的箭雨便會凌空而下。
勝負在這一刻早已分曉,梵碧鳶遠山眉登時一蹙,原本已經到手的獵物,居然還能反咬一口,氣得她是胸膛一陣上下起伏。
「皇後娘娘」
鐘離目光落到那黃袍女子的身上,卻是不帶一絲溫度,「我勸娘娘還是繳械投降吧,不必要做無謂的掙扎,刀劍無眼若是一個不小心,在您那吹彈可破的肌膚,扎上幾個窟窿可就不太好了!」
鐘離,你個有娘生沒爹教的賤蹄子!
梵碧鳶在心里把她馬上千百回,面兒上卻依舊是一臉漠然,她至今已是一國之母,即使被對方在大庭廣眾下挑釁,也不能失了一國之母的風範,正色道,「眾將士听令,你們都是我月氏國的勇士,即使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能後退。」
「梵碧鳶,你好狠的心腸,為了一己私欲,竟全然不顧他人性命」
鐘離掃了一眼敵軍,抿了抿唇,繼續說道,「我們皆是月氏國的臣民,大丈夫拋頭顱灑熱血講的是保家衛國,然而當今天子昏庸無道,更是有妖妃禍國殃民,只要眾將士願意改投貝勒爺旗下,我們依舊是一家人,一同除暴政,鏟奸妃!」
「好你個伶牙利嘴的賤人,看本宮不撕爛你的嘴!」
大敵當前最忌諱的是蠱惑人心,鐘離卻使了一招動搖軍心,梵碧鳶惡狠狠地盯著她,若是眼神能夠殺死人,她現在身上早已經是千瘡百孔。
梵碧鳶稍稍斂氣靜神,語氣甚是冷漠,跟這低迷的溫度並不二致,「來人啊,取本宮的弓箭來!」
只見那眼疾手快的太監趕忙取來弓箭,恭恭敬敬的呈到她的手中,梵碧鳶一手提起大弓,水蔥似的指尖接過遞上來的金色箭羽,不偏不倚正好瞄準紅衣女子的眉心。
賤蹄子,本宮忍讓你多時,今日就讓你知道得罪本宮的下場!
「倏」的一聲,金色箭羽月兌手而出,如疾風般急馳而去。
眼見箭羽離自己還有長睫之距,鐘離趔趄的後退幾步,還沒來得及閃躲,眼角的余光過,只見身後閃過一道黑影,「砰」的一聲,一金一銀兩只箭羽撞擊在一起。
銀色箭羽以千軍不擋之勢,瞬間穿插而過,金色箭羽被一分為二,徑直往黃袍女子襲去。
梵碧鳶還沒反應過來,箭羽已經迫到眼前,只听見「倏」的一聲,一陣疾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箭羽離她不到一毫米距離,相與之 肩而過,射到鳳輦之上。
臉色刷得一陣慘白,身子一個踉蹌癱軟下去,一坐在地上,李姑姑趕忙迎上去,小心翼翼的攙扶起她,輕輕的撫著胸口,急切的喚道,「娘娘……皇後娘娘,您沒事吧?」
梵碧鳶半晌沒反應過來,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耳邊還是箭羽疾馳而過的呼嘯聲,眼神有些空洞的望向那一襲黑色鎧甲,對方已經緩緩的收回弓箭。
你……你竟然用箭對著我!
梵碧鳶的眼眸里,籠上一層薄薄的霧氣,心頭陡然一陣抽痛,濃而長的睫羽緩緩的合上,深深吸了一口,濃睫再度掀開的瞬間,眸光凌厲而寒徹。
「宇文智宸,你……」
聲音有些微微顫抖,梵碧鳶一手推開李姑姑,優雅的站起身子來,緩緩的伸出蔻丹細細描繪的食指,指尖橫掃過去,直至落在黑色鎧甲男子的身上,聲音變得尖銳而凌厲,「誰若是能摘下宇文智宸的首級,本宮許他一品大員,外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話語一出,頓時掀起一陣喧嘩聲。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是亙古不變的經典,本來低迷的士氣一下子被鼓動起來。
但是,也有士兵想要臨陣投敵,畢竟對方人多勢眾,正在躊躇不定之際,又聞對方繼續說道,「臨陣月兌逃者,當場格殺勿論!」
原本還有些躊躇不定的士兵,此刻也就斷了投奔對方的念想。
梵碧鳶高舉手中的虎符,「見令者如見皇帝親臨,眾將士听我號令,即刻給本宮殺個片甲不留!」
「殺啊!」
士兵們得令紛紛蜂擁而出,還沒沖出十米外,只見鋪天蓋地的箭雨從天而降,山丘下的人根本避無可避,一個個被扎成了馬蜂窩,鮮血如泉涌般灌入泗水,染紅一池江水。
宇文智宸緊閉著雙眸不忍直視,只听見箭羽夾雜著風聲從天而降,士兵的慘叫聲四起,直到越來越弱,沉吟半晌,緩緩睜開雙眸,深邃,凌厲。
宇文智宸從腰間取出長劍,舉過頭頂,厲聲高喝,「將士們,沖啊!」
手中的韁繩一緊,策馬一揚,如閃電般馳騁而去,眸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鳳袍女子。
此時,山丘上的士兵,如烏雲般紛紛涌了下來,吶喊聲,兵刃抨擊聲,驚得林子里的飛鳥傾巢而出,如遮天蔽日般紛紛沖向天際。
宇文智宸一路浴血奮戰,卻是沒有過多留戀奮戰,而是直奔她而去。
看著他一路比萬夫不當之勇而來,她的心卻是微微觸動了,嘴角掠過一抹復雜的笑意,神態平和的端坐在鳳輦上,默然……
她抬眸深深的望了一眼天際,竟是暗沉沉的不見一絲光華,教人的心情也跟著陰翳起來,漸漸的合上雙眸,只覺得空氣涼絲絲的,夾雜著濃郁的腥臭味,即使是看不見也能想象的出來,那一片扎眼的艷紅。
一股寒涼的氣息籠了過來,梵碧鳶只覺得脖子一陣冰涼,再度睜開眸子的瞬間,眼簾里倒映出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
是他來了,竟是如此近的距離,她的心驀然的跳動,忘了有多久,沒有如此這般近距離相對。
「既然來了,就坐下來聊聊吧」
梵碧鳶眼眸里含了一縷的溫和,拍了拍旁邊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宇文智宸並不理會她,眸光寒仄仄的,如同那夏日里也無法消融的寒冰,一手持著劍抵在她的咽喉上,「讓他們住手!」
梵碧鳶一手托著腮,慵懶的望著他,柔聲說道,「若是我不依呢?」
梵碧鳶知道他並不會真的殺了她,否則大可以挾持她以令將士,可是他沒有,因為他是宇文智宸,而她實在是太了解他了。
眸子彎成一輪上弦月,嬌嗔的喚道,「坐下吧」
縴白的手腕如藤蔓一樣,爬到他的手臂上,猛地用力一拉,對方腳下一個不穩,跌落到空位上,落坐在她的旁邊。
宇文智宸正要起身,梵碧鳶雙手已經緊緊的抱住他,「別走,求求你,陪我坐一會兒說說話就好,我知道你是不願見到他們自相殘殺,只要你陪我一會兒,我一定會照你說的做,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騙你,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見對方沒有再抗拒,梵碧鳶臉上漾起溫柔的笑意,頭輕輕的斜靠在他的肩頭上,眼眶里噙著盈盈的淚水。
縴細的手臂更緊的纏繞著他,似乎害怕對方會隨時離開,嗅著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氣,驀然的感到安心,低低道「以前我總喜歡像現在這樣,靜靜靠在你的肩頭上,聞著你身上淡淡的香氣,我以為我們會一直相擁到老,直至死亡把我們分開……」
「滴」的一聲,宇文智宸感覺手背一陣冰冷,垂眸望去,只見一滴滴殷紅的鮮血,滴落在手背上,宛如一朵朵綻放的紅梅。
------題外話------
寫到這章的時候,我的心不由得觸動,梵碧鳶的狠辣,梵碧鳶的痴情,梵碧鳶的愛與恨,一切不過是用情太深,太真。
然而一切的愛恨情仇,不過轉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