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的一聲,宇文智宸感覺手背一陣冰冷,垂眸望去,只見一滴滴殷紅的鮮血,滴落在手背上,宛如一朵朵綻放的紅梅。請使用訪問本站。
「皇後娘娘……」
宇文智宸心頭一怵,趕緊扶她起來,只見她的臉色煞是慘白,嘴角溢出鮮紅的液體,正欲給她擦拭,她的手卻撫上他的手,緊緊的握著卻是不語。
溫柔如水的眸光里,盈著晶瑩的淚水,似乎輕輕一眨就會溢出水來,梵碧鳶伸出水蔥般的柔荑,輕輕的抵在他的唇上,柔聲道,「宸哥哥,我還是喜歡你喚我鳶兒,那時候我也不是什麼皇後,只是屬于你一個人的鳶兒……」
宇文智宸眼眶一熱,「你為什麼要那麼傻,我這帶你去找太醫,一定要撐住……」
梵碧鳶溫和一笑,帶著濃濃的倦意,聲音低沉的似乎風一吹就散了,「不用了,這個毒無藥可解,我知道他們是不會放過我這個妖妃,與其讓那些人凌辱于我,還不如躺在你的懷里死去,那也是幸福的……」
宇文智宸的聲音有些微微發顫,「鳶兒,當初我送你進宮,原以為是為了你一生幸福著想,沒想到卻是讓你這般恨我……」
「皇上對我關愛備至,後宮三千佳麗,他卻獨寵我一人,可是……可是我的心早已經給你了,如何再愛上他,對于他的愛我只有深深的感激……」
突然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梵碧鳶從袖子里掏出把虎符,塞到他的手心里,緩緩的合上雙眸,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滴一滴溫熱的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泛起晶瑩的水珠,「宸哥哥,你……愛……過……我……嗎……」
「我……」
宇文智宸一時哽咽,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皇後……鳶兒……我……」
還沒等到他的回答,她已經深深的合上雙眸,流盡了今生最後一滴淚,已經再也听不見他的回答了。
梵碧鳶緊緊握的手,緩緩的滑落下去,她愛了他一生,恨了一生,痴了一生,怨了一生,正如她此時松開的手,帶不走片刻的愛恨痴怨。
死亡對于她而言或許是一種解月兌,宇文智宸擁著懷里的女子,似乎又看到那一片翻涌的花海,衣袂飄飄的白衣女子,一頭烏黑油亮的青絲,輕輕流瀉而下,嘴角掛著一抹吟吟的笑意,在對他遙遙招手。
「鳶兒……是宸哥哥對不起你……」
宇文智宸緩緩的抬眸,望著那一片烏沉沉的夜空,如同一副水墨畫,偶爾閃過幾道閃電,似乎隨時會落下濃郁的墨汁一樣,他的眸光里泛起一層薄霧,輕輕的合上雙眸,把所有蠢蠢欲動的淚水,都給倔強的關閉起來。
——
月氏國,宮殿里……
燈火輝煌的宮殿里,四下一片狼藉,戰敗的消息一傳回宮里,整個宮殿里像炸開鍋的螞蚱,宮女太監早已經逃的人影都沒了。
大雄寶殿里靜悄悄的,一陣風從窗口灌入,昏黃的燭光忽閃了一下,似乎隨時都會熄滅,正如這片搖搖欲墜的何時,隨時都會滅亡。
龍椅上,斜斜的靠著一個黃袍男子,下巴處蓄著一抹短短的胡渣,雙眼渙散的望著門口處,喃喃自語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嘴角扶上一抹弧度,眼眸里卻沒有一絲笑意,「眾卿家平身。」
這時候,傳來一陣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腳步聲到了殿門外戛然而止,雕刻著精密秀美的朱漆大門被緩緩推開,走到最前頭的是一個身披黑色鎧甲的男子,一把七星龍吟劍懸掛于腰際,神情甚是平和,渾身透著不可侵犯的威武,所到之處令人莫敢直視。
李廣,鐘離,師杰一行人尾隨其後,一前一後跟著踏進宮殿里,眾人的目光紛紛落黃袍男子的身上。
宇文高峻立即正了正身子,正襟危坐在龍椅上,撫了撫兩鬢的烏發,乍看之下似乎有了幾分皇帝的模樣,望著底下站著的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劃開一抹陰冷的笑。
「好啊,好啊,真不愧是我月氏國的大將,六萬大軍也鎮壓不住你們」
宇文高峻重重一拍扶手處的龍頭,細細的來回撫模著,就像一個孩童對玩具戀戀不舍,深吸一口氣道,「朕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但是朕並不是輸給你宇文智宸!」
突然長身而立,眼裂睜大一圈,狠戾的目光,掃過大殿上的每一個人,厲聲喝道,「朕……朕輸給的是自己,妖怪就怪朕有眼無珠,養了你們這麼一群犯上作亂的叛臣賊子……」
他還欲再開口說些什麼,鐘離上前幾步,瞬間從腰際抽出長劍,直指對面的黃袍男子,高聲喝道,「宇文高峻,別把所有的過錯都扣到別人頭上,你今日的失敗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怨不得別人!」
宇文高峻被那閃著寒光的長劍,嚇得登時怔在龍椅上,身子微微往後一縮,兩只手竟不知該安放在何處,只覺心頭一陣麻痹,舌頭也變得艱澀起來。
宇文智宸望了一眼,如驚弓之鳥的皇帝,又轉頭望向鐘離,「離兒,不得無禮,還不快退下!」
「皇兄,你何必待他如此好臉色,他三番五次要取你的性命,還派兵一路追殺我們,如果不是援軍及時趕到,這會兒我們都給葬身泗水邊了」
說到這里,鐘離只覺得更加忿忿不平,冷哼了一生,眸光里盡是不屑,「宇文高峻,你之所以今日只怪你親小人,遠賢臣,終日不理朝政,導致民怨四起。我皇兄本不欲于你爭皇位,是你自己听信奸妃所言,听信奸佞之臣所言,迫害我們這些忠心報國的臣子,我們造反也是你逼的!」
字字句句似是銀針一樣,根根刺在宇文高峻的心頭上,以前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臣子,都是阿諛奉承,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此時只覺得像是在寒冬臘月里,被一盆瓢潑大雨打在身上,冷得他骨頭都在發顫。
「離兒!」
宇文智宸的臉上煞是不好看,李廣一瞧便知對方是動真格了,趕忙上前一把拉過鐘離,一手捂住她的嘴巴,退到後面去。
宇文智宸揚手一揮,溫和道,「你們都先行退下吧,我跟皇兄還有話要講」
眾人會意躬身行禮便都退了下去,大門緩緩的合上,偌大的宮殿里只剩下二人。
宇文智宸欠身道,「皇上,離兒的話您別擱在心上,怪我把她給寵壞了,才會不分尊卑,敢對您出言不遜」
皇上?對方居然還稱自己做皇上!
宇文高峻蔑然一笑,莫不是故意取笑于自己,斂了斂神色,冷冷道,「宇文智宸,這里就你我二人,又何必再惺惺作態,要殺要剮悉听尊便。」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你依然是我的兄長,剝了皮,拆了骨,我們身上流的同樣是宇文家族的血液,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宇文智宸從腰際取出七星龍吟劍,邊說著邊向朱漆方台上走去。
「宇……宇文智宸,你……你要做什麼?」
宇文高峻臉色微微慘白了,不斷往後縮去,直到後背抵在椅背上,一股寒涼瞬間侵蝕到每一根神經,不禁打了個激靈。
宇文智宸走到他的身旁停下腳步,雙手捧著長劍,一手握住劍柄,緩緩把劍從劍鞘里抽出,銀色的刀刃閃爍著冰冷的光,倒映著他凌厲而深邃的雙眸,「這把七星龍吟劍,是先祖當年征戰南北時所用的佩劍,父皇後來賜予我,千叮萬囑,要保家國,除奸佞,安天下。」
宇文高峻眸光流轉,隱隱記起來是有這麼一件事,當年他也曾想過當個好皇帝,然而自繼位以來,身邊的誘惑太多,漸漸地每天都是沉浸在靡靡之音中,也就忘了當年的雄心壯志,想到這里臉不禁羞愧難當。
「父皇,兒臣有愧于你!」
宇文高峻取過七星龍吟劍,手顫顫巍巍的撫模著,眼眶一熱,眼眸泛上淡薄的朦朧,突然眼波流動似乎想起什麼被遺忘的事情,話鋒一轉,分貝陡然升高,「鳶……鳶兒呢?她取了朕的虎符去了泗水,既然大軍都回朝了,那……那她人呢?」
宇文智宸沉默著,齟齬著卻是不知該如何啟齒。
對方的默然,宇文高峻只覺得心頭一窒,一股隱隱的不安油然而生,「鳶……鳶兒呢?」背心一陣寒涼,瞬間延伸至各個神經末梢,「你……你殺了她?你竟然下得了手殺她?」
說著一把扯過宇文智宸的衣襟,惡狠狠的盯著他,滿腔的悲憤如火山爆發般噴涌而出。
「我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宇文智宸用盡全身的力氣喝道,眼眶里盈著晶瑩的淚水,聲音驀然沉溺下去,「我怎麼可能下得了手呢,她是服毒自殺的,無藥可解。」
宇文高峻只覺得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渾身癱軟無力,一個趔趄癱倒在地上,眼淚簌簌滾落下來,喃喃自語道,「朕知道她從來就沒愛過朕,這三年來,無論我如何努力,朕都走不進她的心里,我知道她的心里只愛你,只有你……如果當年不是我跪求你把她讓給我,或許……」
紅燭靜靜的在燭台上燃燒著,朱紅的淚滾落下來,仿佛宇文高峻此刻的心,只是傷了自己燒灼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