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聞世有幽谷,谷中有樓,有人說這樓可通天,可左右江湖大事,可更替朝代,世人稱其為通天之人。愨鵡曉世人也多愚昧,都說了樓是可通天之人,那為什麼還總要覺得‘小樓’就是一座樓呢?
室內很安靜,連呼吸聲都隱沒了,只有視線彼此焦灼。
李明琪靜默,內心猜測著雪女的來意,猜測著她的真實身份。
雪女呢,她剛剛有片刻的閃神,頗感有趣的失笑,「明琪,說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眼光一閃,她確實不知道,其他人都稱呼她為雪女,不能說沒有疑惑,只是沒人願意給她解答,微微頷首。
「我姓重,名昀雪,雪女是親人叫出來的,久而久之就很少有人叫我的名字了,而我也時常以雪女自稱。」
「風淺影他們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們知道我的名不知道我的姓。」重這個姓代表了什麼?代表了那場殺戮,代表了一見光必會引來朝廷不計成本的圍剿,「沈大宮主一直覺得我虛假,這次回來,對我更是嚴防死守,恐怕我有惡心傷了他的心肝寶貝,此說來也並不是沒有道理,我對他們確實有隱瞞,明琪,我是幽谷中人。」
李明琪從她的話中听出了一絲煩惱,執壺為彼此斟茶,她借著這個時間可以好好想想。
幽谷這個詞對她來說足夠陌生,無知所以無畏?
不,這句話並不能真的安慰到她,她想起了沈彥卿對雪女的防備,想起了一言堂,自然也想起了殺手這個詞。
杯中的女乃茶潤過有些發干的喉,兩女都沒在主動開口。
鳳雅和鳳鈺都感覺到了一絲緊張,不是面對危險時的防備,而是其他的一些什麼,好像下一刻發生的事情會改變未來很多事情般?
李明琪不想知道的過多,無知是福,卻又忍不住心口貓抓的難受,目光再次移到了畫上,她蹙眉,「這幅畫名叫小樓,可是它一點都不小。」
樓高七層如何能小?既然不小,為什麼要叫小樓呢,可有什麼寓意?
雪女一直在等她問,同時心里也有了譜,明琪果然什麼都不知道。听見她的話,眼光一閃,有些意外她能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抓到重點,對眼前的女子不由多了分佩服,笑道︰「明琪,你可以猜猜看。」
李明琪凝神畫中,小樓的頂層如塔尖,四周鏤空,細觀之,那處好似站了一個人,是何人?她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沉吟道︰「小樓,也許是一個人的名字。」
隨著話落,她的腦海中傳來一陣轟鳴,如第一次入畫境般,心神又一次沉浸到了其中。仿若來到了那座樓前,頰邊有微風送暖,耳中有鳥兒鳴翠,鼻間有花香四溢。要問她有什麼感覺,答案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暖,從心尖處蔓延到四肢百骸。
雪女終于無法在維持臉上的鎮定,她的表情由詫異變成了驚異,「明琪,你果然不凡。」
「這幅畫有助于人修煉,明琪愧不敢收,還請雪女幫我還回去吧。」李明琪從畫中回神,臉色也鄭重了起來,熟話說無功不受祿,天上哪有掉餡餅的好事?她現在的日子過得挺順風如意的,可不想被別人攪起風雨。
「明琪,你有什麼想要知道的盡管問,畫我是不會收回的。」雪女笑面如花,從懷中又掏出一物,雙手遞到了李明琪的眼前,語氣誠懇的說道︰「本來我還心有存疑,現如今親眼所見,也就放心了,這本秘笈也請一起收下。」
又是送畫又是送秘笈,何意?
李明琪心中略有懷疑,卻不敢真的往那處想,她自小身子骨弱,不是沒想過要拜師,可惜一直被人否定,都說她不是習武的料,長此以往也就斷了出門拜師的念想。以往上趕著拜沒人要,如今還有人上門來收她做徒弟?反差過大,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雪女,你與那位先生是什麼關系?」手中的書冊有些重,封皮很硬,里面應該是夾了一層薄鐵,上書︰落筆成兵,這只是很平凡很普通的四個毛筆字,卻能讓人看清字跡的走勢,好似有人站在書籍上執筆書寫,每個字都能清晰的烙印在你腦海深處。
一陣刺痛傳來,耳中居然有刀劍相擊之聲。
李明琪忍不住閉上了眼楮,她知道,短時間內她無法打開這本秘笈,即便她受的了,孩子也會受到影響。僅僅只是四個字就如此大的威力,這里面不知道是怎樣的不凡。
這本秘笈很不一般,她很想看,雙手握緊成拳,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克制住立刻去翻開秘笈的**。
果然還是有些勉強嗎?也是,沒有高深的內功為基礎,想要入門,門檻還是有些高了。
「主子,您沒事吧?」鳳雅卷起畫軸放到了一邊,看見主子揉額頭,面又有疲乏之色,有些擔心。
李明琪擺了擺手,「不用擔心,我沒有事。」運氣調息一下也就恢復了,目光落到雪女身上,耐心等待她的答案。
雪女嘆息道︰「他是我的七叔,今天我來見你就是受了他的囑托,要把這兩樣東西親自交到你的手上。」
「為什麼?」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有什麼地方讓那位先生如此看重?
李明琪沉思,想起了那位坐著輪椅的中年男子,想起他說的話,想起他的試探,一幕幕仿若在眼前,頭腦中的緣字再次閃現。
他送給她一個緣字,怎樣的緣?師徒之緣?
「明琪,我七叔的身體受過重創,苦熬多年,頂多還有三五年的陽壽。這些年他一直四海尋覓,想要找一個合心意的人傳授自己的衣缽,可惜一直無法如願,直到遇見你,他的心方安下。東西你一定要收下,就算要拒絕,也請你親自去還給他。」雪女神色黯然,不似作假。
「先生怎麼稱呼?」她對雪女口中七叔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那人的樣貌,聲音一直都沒有忘記。
雪女松了一口氣,看向她的目光更是柔和了幾分,笑道︰「七叔姓重,名七樓,而熟識的人都叫他小樓,就像你們叫我雪女般。」
「這幅畫是出自他的手嗎?」李明琪低垂了眼簾,總覺得有些地方奇怪,可怪在哪里,她又說不清楚。
「是呀,小叔親手畫的,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時間不早了,沈彥卿他們也該回來了。
「先生在何處?」
「他離你很近,你該知道的。」雪女眨了眨眼,好似在說你知我知,千萬不能讓第三人知道啊,「見與不見由你做主,七叔說,他與你雖然有師徒之緣,但是還要看你願不願意。」
他是為了收自己為徒才來的岐山城?這讓她一時之間無法相信。
「我可沒開玩笑,無塵宮戒備森嚴,沈宮主又護你護的緊,他手下人進不來,而他又腿腳不便,無法上山,所以才委托我走一趟,帶他說一句恭喜。我來只是傳一個話,可惜沈宮主對我也是千防萬防的,前些日子還險些把我當成賊給滅了,你說愁人不?」雪女好笑的瞅了兩個丫頭一眼,眼神好似在說,我不怕你們告狀呦。
有些事是秘密,不能說,之所以非收李明琪不可,也不僅僅是她天資好,里面也是有其他緣由的。
重七樓覺得自己虧欠沈天姿,虧欠沈家,便想著要彌補。他活不久了,一身功力不能帶到棺材里去,所以想趁活著多做些事情。
這些事,李明琪自然無從知道,可能連沈彥卿都是不知道的。
李明琪喝了一口茶,把這事先壓了下去,接著她的話茬笑道︰「確實有些愁人,你讓我好好想想,這兩樣東西我就暫時收下了。」
「明琪,你一定要好好的想。」雪女把字音咬的很重,她做事從來只接受一種結果,更何況關系到了自家七叔。
李明琪鄭重的點頭應允。
雪女回以一笑,此行的目的達到了,時已近午,「來的很久了,再不走,沈宮主該回來了。」
李明琪一把拉住了她,笑道︰「他回他的,你坐你的,難得來一次,也陪我話話家常,偌大的無塵宮,我連個說話的朋友都沒有,很寂寞的。」她好奇雪女和風淺影的事已經很久了,今天難得遇見本人,可得滿足一下好奇心。
「如此說來,我可要好好替你排解一下寂寞了。」
「鈺兒,再去沏壺茶來。」吩咐完,興致極高的看雪女,「雪女,若是不介意,我想听听你和風淺影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雪女也不知道為什麼對她的親近不但不反感,反而還覺得很舒服,「都是些舊事了,既然你想听,我就當講故事說給你听。」
李明琪眼楮一亮,擺出一副認真傾听的姿勢。
相遇相知相愛,皆是緣分。
風淺影從小就天資聰穎,而且長的也漂亮,粉雕玉琢,十分討人喜歡。
路過當地的無塵子一眼就相中了,那時他剛收下沈彥卿,就想著幫小徒兒找些玩伴,培養好了將來也是助力,風淺影就此拜師無塵子。
那一年,風淺影學有所成,下山回家給父親拜壽。
同一年,雪女剛剛出師,閑來無事接了一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