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臘月二十五那天,因為只是娶庶妃,所以祁胤行並沒有親自來迎親,只是派了喜轎來接新娘子。愨鵡曉
雲然親自為李月紗打扮好,李月紗一直很激動,即使在化妝,她也不停地顫抖著,她的手里緊緊握著一個荷包,那個荷包里裝載了她和祁胤行的回憶--一顆干癟的瓜籽,還有幾片曬干的玫瑰花瓣。
在外人看來,她從祁胤行嘴里接過的那顆瓜籽,她從雲然手里接過的被祁胤行丟棄的玫瑰花,都是她在自作多情,但是長久以來,她就是陷在這樣的美夢里無法自拔,自始至終,她都覺得只要她才配嫁給祁胤行,盡管是代嫁,盡管是庶妃,她也是心滿意足的。
雲然看她一直那麼緊張,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月紗,不要怕!」
李月紗深呼了幾口氣,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才回答道︰「大嫂你放心,我不怕。」自雲然說要讓她代嫁給祁胤行之後,她就莫名地對雲然添了幾分好感,也許是因為雲然是圓了她夢的人吧!
李月紗之前一直很憔悴,雲然給她上了很濃重的妝底,抹了厚厚的胭脂,她的臉上終于有了喜色。
雲然從芽兒手中接過鴛鴦戲水的喜帕,親自給李月紗蓋上,她一面蓋著,一面說道︰「月紗,希望你能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李月紗點點頭,嬌羞激動的面龐被徹底掩蓋住,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紅色,終于要嫁給她最愛的男人了,這一切該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吧!
花轎按著吉時被抬入了長陵王府,可是祁胤行娶李月雅本就是想折磨李月雅,也折磨雲然和李暄,為的就是讓他們心里不好受!所以在宴席上,雖然不斷有人給祁胤行敬酒,但是祁胤行都不願意喝,只是讓季虎為他擋酒罷了。
祁胤行其實也是第一次擺喜宴,以前他的府中只有男寵和侍妾,那樣低賤的身份是不用他掛紅綾,貼喜字,抬著花轎去將他們接回來的,可是現在他的府里竟然有了第一位庶妃,可以算半個女主人的庶妃。
「李月雅!」祁胤行念著這個名字,嘴角突然有了一層笑意,他要娶李月雅,不過是想耍弄李家一家人而已,讓李曄難堪,讓李暄和雲然憂心。
他喜歡看著他們震驚又害怕的模樣,想利用他,想愚弄他,都是痴人說夢!他堂堂長陵王不是誰都可以耍弄的,之前沒有討要的代價,他現在都要一一追索回來。听說李暄很疼愛這個寶貝妹妹,他要是將李月雅折磨得不成人形,偶爾讓李月雅回去小坐一下,不知道李暄和雲然看到了心里會不會特別愧疚?是不是會知道了自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祁胤行就是帶著這種半愉悅,半玩耍的心情踏進新房的,他看見他的新娘坐在床邊,手都在發抖,他想,李月雅應該會很緊張吧?他今晚該怎麼對待自己的這位小嬌娘會比較好呢?他的腦海里突然多了很多種刺激又冒險的想法。雖然他對李月雅並無什麼興趣,但是李月雅長得也算花容月貌,性子又膽小,這樣的美人應該會很有意思!
蓋頭下的李月紗一直在發抖,她知道祁胤行進來了,她原本的興奮和期待,在這一刻竟然都變成了害怕,她對祁胤行的了解也是有一點的,她知道他的美麗眸子可以魅惑勾人,也可以嗜血無情。
祁胤行靠近床邊,直接掀開了李月紗的蓋頭,可是待他看到蓋頭之下濃妝艷抹的臉龐,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因為那張臉根本不是他之前想象的那副楚楚可憐的李月雅!
「李月紗?」待回過神後,祁胤行帶著怒氣將這三個字吐了出來。
「殿下恕罪!」李月紗看到祁胤行眼里的怒意,心頭一慌,直接跪下來請罪。
「怎麼會是你?李月雅呢?」祁胤行一把將手中的蓋頭甩開,他只想知道他之前一直想要折磨的美嬌娘現在到哪里去了。
「月雅,她……」李月紗一顫,回答道︰「月雅,她不知所蹤了。」
「所以你代你妹妹上花轎?」祁胤行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他們李家竟然也敢玩代嫁這樣的把戲!
「是!」李月紗低下頭回答,不敢正眼看祁胤行。
「這是你大嫂的主意?」祁胤行立馬就問道,除了那個女人,誰還有這麼大的膽子?
「是大嫂的主意,不過月紗是心甘情願代月雅出嫁的,月紗傾心殿下已久,請殿下恕罪!」李月紗說著又給祁胤行磕了一個頭,今天晚上的情況她已經想了無數遍,可是真正到來的時候,她還是一樣害怕。
李月紗一直喜歡祁胤行,祁胤行是心里有數的,可是李月紗這個女人長相平平,又無知又跋扈,連她府里的侍妾都比不上,所以祁胤行從未正眼看過她,現在這個女人竟然敢堂而皇之地上了他的花轎,成了他的庶妃,這是要讓他咽下這個啞巴虧嗎?
「殿下?」李月紗見祁胤行半天不說話,忍不住抬頭看了祁胤行一眼,只見祁胤行被隱在燭火里,有些看不真切,他半眯著眸子,不在想些什麼。
半晌過後,祁胤行還是說道︰「李月紗,你可知道,本王跟你妹妹的婚事是皇上親自下旨賜婚的?本王要是到皇上面前去告御狀,說你們李家欺君罔上,藐視國君,讓庶姐出嫁,李代桃僵,你猜皇上會不會龍顏大怒,你猜皇上會怎麼對你們李家?」每當祁胤行說出這種威脅人的話,他的聲音就會變得有些飄渺。
「不!殿下!求你不要!」李月紗抱著他的嵌著藍寶石的牛扒靴子苦苦哀求道。雖然李家現在已經死的死,散的散,但是李家的基業還在,侯爵還在,李暄和雲然還在。只要有李家,她就還有背景,還有希望,她還是李家的小姐,要是連李家都沒有了,她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不要?」祁胤行又挑笑了起來,他俯捏了捏李月紗的下巴,玩味地道︰「不要也行,不過你以後可得听本王的話!」其實他才不會拿這種無聊的事情去打擾他的皇兄呢!
「月紗听話,月紗一定听話!」李月紗眼角掛著淚,連忙點頭答應。
「听話就好!」如此,祁胤行便松開了李月紗的下巴,踢開李月紗抱著他靴子的手,轉身而去。
「殿下,你去哪里?今天可是……」今天可是我們洞房花燭夜啊!李月紗喉間憋著這句話,希望祁胤行能明白。
祁胤行是何等聰慧的人,怎麼會不明白李月紗的意思?他用鼻子輕「哼」了一聲,沒有轉頭,只是笑道︰「李月紗,你以為本王真的會踫你麼?說實話,雖然都是李家的女兒,但是你比起你妹妹的美貌來,可差得遠了,甚至,都比不上本王府里的侍妾!」
李月紗一下癱軟在地,她那麼愛慕的男人為什麼要這麼羞辱她?她張了幾下嘴,終于問道︰「可是那日夜里,你分明就約我在侯府的後花園相會,你也來了,不是嗎?」
李月紗心里一直記得那個美好的夜晚,堂堂長陵王殿下竟然不顧清譽翻牆來與她私會,盡管那天她被家丁抓住了,被父親和娘親責罵了,但是她心里還是像灌了蜜一樣甜。
原來是那個荒唐的夜晚啊!祁胤行又笑了,那晚他以為是雲然約他,他半懷疑半興奮地去了,沒有想到只是李曄夫婦設得一個局而已,沒有想到見到的人卻是李月紗,這可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往事之一,他那天竟然還不分青紅皂白地將李月紗擁在懷里,真是可笑至極!
「那晚本王可不是來見你的!」祁胤行丟下這句話,再不肯在這房間里多留,揮袖而去。
「殿下!殿下!」李月紗看著祁胤行從新房里面消失,絕望地喊著,手里一直握著的荷包竟然被她摳出了一個洞,瓜籽和花瓣都掉落了出來,就如她現在凌亂不堪的心情。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李月紗憤怒地起身,將紅綾,喜被統統都扯下來,撕個稀爛,手撕不動,就用牙齒咬。就算這樣她還是不解氣,將新房里觸手可及的東西,都一個個地摔在地上,听見那些東西落地破碎的東西,她的怒氣好像才能發泄出一點。
祁胤行,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祁胤行听著後面李月紗的鬼哭狼嚎,眉頭不耐煩地皺了起來,可是心里卻是另一番感受︰雲然,你又調皮了,跟本王玩代嫁的游戲,是嗎?那本王就奉陪到底!
季虎看著祁胤行走出了喜房,連忙上前來問道︰「殿下,怎麼?」
祁胤行含著怒氣,說道︰「去萋萋那!」
「是!」季虎听著連忙給祁胤行開路,這萋萋就是祁胤行新納的侍妾,起身萋萋長相只是一般的秀麗,但是祁胤行說這個女人身上也有玉蘭花香的味道,所以才將她帶進府的。
從李月紗上了祁胤行的花轎之後,雲然就一直很不安,但幸好的是,一切都很平靜,長陵王府沒有鬧開鍋,她在外面也沒有听過任何關于這次代嫁的傳聞。難道說祁胤行接受了李月紗?雖然這樣的平靜是雲然所期望的,但是真的這麼平靜的話,卻讓雲然的心頭有了更加不好的預感。
她和李暄就在這樣的不安中度過了新年,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新年,因為這個大宅子里面,除了他們,已經就剩下僕人了。
在很小的時候,在爸爸娶了後母,生下弟弟,將雲然排斥在門外的時候,雲然曾想過,等她長大以後,她要賺很多錢,買很大的宅子,還要請很多佣人為她做事,她一定要讓她的爸爸和後媽後悔,讓他們仰望自己,讓他們萬分懊悔地對自己說,是他們錯了!
可是她現在真的有很多錢了,有了很大的宅子,有了很多佣人,可是她的心還是空落落的,沒有一點實在感。她不知道她的爸爸會不會後悔,也不知道她的爸爸是不是早就當這個女兒不存在了。但是畢竟是父親,午夜夢回的時候,她還是會落淚,奢望地想要回家看一眼,看看他的爸爸是不是也老去了?房子里是否還有他們一家三口留下的記憶?
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著,陽春三月的時候,轟動整個大殷王朝的大事發生了,那就是皇上駕崩了,舉國哀悼。
長陵王祁胤行按照皇上的遺旨,順利登基,祁胤行登基之後,重振朝綱,大赦天下,減免賦稅,舉國上下都在感謝這位新皇的恩德。
可是當祁胤行處理完那些國家大事,下的第一道關于私人的聖旨,就是到了景昌侯府,旨意很簡單,就是給景昌侯府的主母賜名為雲然,封為一品誥命夫人。
因為眾人都以為景昌侯府的主母是叫蕭凝心的,祁胤行下的這一道旨意,倒是可以讓雲然光明正大的以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出現在人前,只是這一道旨意下得太過古怪,本來雲然身為侯爺的夫人,就已經是二品誥命夫人了,這無緣無故的怎麼又將她加升為一品誥命夫人?況且怎麼好好地就為她改名呢?人家好好地叫了那麼久的蕭凝心,皇上為什麼要為她改名為雲然?
一時間,京都的流言紛飛,人人都在傳雲然與皇上有染,甚至有人說雲然月復中的孩子其實不是李暄的,而是皇上的私生子,所以皇上才會給雲然加封,而李暄就成了京都百姓人口相傳的帶了一頂碩大的綠帽子而絲毫不能反抗的侯爺。
--
「給我打!」
孕婦的脾氣本來就不好,雲然在花園散步的時候竟然听見了府內的婢女竟然也敢在竊竊私語,說她是多麼水性楊花,懷得是祁胤行的私生子,說李暄帶了綠帽子還敢怒不敢言。
雲然氣得直接讓家丁將能夠不知死活的婢女揪出來,狠狠掌了嘴。
「夫人饒命!奴婢再不敢了!」兩個婢女連忙跪下向雲然求饒,紅腫的半邊臉已經讓她們長了記性。
「滾下去!以後再讓我听到這樣的話,統統拉去杖斃!」雲然忍著怒氣將這句話丟下來。
「奴婢不敢了!」那兩個婢女邊哭著邊說,逃似的跑開了。
「夫人!消消氣吧!你要是動氣,會傷了小公子的。」芽兒看著一臉怒氣的雲然,忙遞了一杯茶上去。
雲然接過茶,喝下了一口,猶還是覺得生氣,問道︰「芽兒,你是不是也跟他們想的一樣?」
「奴婢不敢!」芽兒急忙跪下,說道︰「現在夫人身邊只有我這麼一個近身伺候的丫鬟了,我對夫人的脾性清楚得很,夫人絕對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夫人心里只有侯爺一個,一心一意只為侯爺著想,奴婢每日都看在眼里,怎麼會不明白?」
「你明白就好,還好還有你這麼一個明白人。」雲然听著芽兒這番肺腑之言,心情總算是平復了一些。
李暄下朝回來,看見的就是雲然坐在院子里,生氣地板著臉,眼圈也是通紅的。
「怎麼了?」李暄撫上她的臉頰,將她眼角的淚水抹去,輕聲問道︰「誰又惹我的愛妻生氣了?」
雲然的肚子大起來之後,情緒也漸漸變得不穩定起來,總是動不動就鬧脾氣,有時哭有時笑,整日里說風就是雨的,李暄每次都盡量的包容滿足她,不管是她半夜想吃城西的餃子,還是大清早的要吃城東的烤羊肉,只要她想要,李暄都會為她做到。每次在她的小小需要得到滿足之後,她就會特別的開心,但是她鬧歸鬧,鬧完之後就又好了,沒有哪次是像這麼難過的。
「侯爺,你開導開導夫人吧。」芽兒在一旁有些擔憂的說,自從雲然懲罰完那兩個多嘴的婢女之後,就一直是這般怏怏不樂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李暄對芽兒說道。
芽兒離開後,李暄才小心翼翼地將雲然擁進懷里,現在雲然已經懷了六個月的身孕了,他可不敢像以前一樣大力地就將她擁進自己懷中。
他確定已經為雲然在他懷里找到最舒服的位置了,才又問道︰「告訴我,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還是肚子里的那小子又不听話,又踢你了?」
雲然這才有了反應,伏在李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祁胤行他就是在報復我們!他在報復我們!」
李暄知道她還在為聖旨的事情煩心,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道︰「不哭了,他至少讓你做回了雲然啊,你以後就再也不是蕭凝心的替身了,對不對?你不是一直想擺月兌蕭凝心這個身份嗎?」
「可是他這樣讓我擺月兌,我寧願不擺月兌!」雲然賭氣,嗚咽著說道。
「可是聖旨都下了,現在只能這樣了,你再哭的話,肚子里的小子可會笑話他娘親,說他娘親是個愛哭鬼的!」自從上次魏大夫為雲然診脈,說雲然這胎是宜男之象之後,李暄經常用「肚子里的小子」這個詞來叫孩子。
「萬一是個女兒怎麼辦?你整日地叫她小子!也不怕她生你的氣!當年,大夫也說蕭夫人的胎象是宜男之象啊,還不是生了蕭凝心出來?」雲然抹去眼淚,嘟噥著道。
「你相信血緣之間的這種感應嗎?」李暄撫模上雲然的肚子,感覺到里面的小家伙在輕輕地游動,他心滿意足的說道︰「我有感覺,你這次懷得一定是個小子!」
「他在我肚子里,我這個做娘的都還沒有感應到呢,你倒是先感應到了!」雲然覺得好笑,終于是不哭了。
看見雲然停止了哭泣,李暄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淚了,他將耳朵貼到雲然的肚子上,一面听著孩子的動靜,一面說道︰「小子,你快出來吧,你看你把你娘弄得,整日里哭哭笑笑的!」
「人家才六個月呢!你就讓人家出來,再等等吧!」雲然也笑著撫上了自己的肚子,可是轉瞬,她又傷感了起來,說道︰「就是委屈你了!」
「我有什麼可委屈的?」李暄在雲然的肚子上小啄了一口,又在雲然的唇上踫了一下。
「外面傳得那樣難听……」因為外面人說得話那樣難听,雲然自己都說不下去。
「那又如何?從我小的時候,外面對于我的流言蜚語就沒有斷過,不是嗎?說我什麼的都有!要是太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眼光,我們還怎麼將日子過下去?」李暄笑著將雲然在自己的懷里抱好,關于外面的那些流言他听得比雲然還多,尤其是在上朝的時候,同僚看他的眼神都格外異樣,都盡量跟他保持距離,好像他是瘟疫一樣,踫到就會惹禍上身。
更可惡的是祁胤行,每次在朝堂上,不管是什麼,他總要讓李暄發言,讓他提出看法,擬出對策,可是每次當李暄長篇大論,頭頭是道的說完之後,祁胤行又壓根不采納他的策略。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祁胤行是在故意為難李暄,于是乎,他們就更加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語了,世人已經將一頂摘也摘不掉的綠帽子扣在李暄身上。
當然,李暄只是將這些都埋在心里,從來沒有告訴過雲然,只是他有預感,這不過是祁胤行報復他們的第一步,未來祁胤行一定還會做些什麼來報復他們。
以前,祁胤行還只是王爺,還要顧忌皇上的存在,不能做出太過出格的事情。可是現在祁胤行已經登上九五之尊,站在權利最頂峰的他,已經可以主宰一切,李暄不過是小小一個景昌侯,他已經可以隨隨便便就讓李暄覆滅,但是祁胤行又好像不會這麼輕易地解決李暄,他好像在玩一場游戲,要讓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像貓抓老鼠一樣。
從那以後,祁胤行開始頻頻宣李暄入宮,而且都是在入夜時分,每次李暄一進宮,祁胤行就會讓李暄在宮里呆上一夜,卻又不召見他,只是交給他一個棘手的問題,讓他擬定對策和方案,要是寫完了就在御書房等著,等著祁胤行第二天起來御批。
每次李暄一去就是一夜,雲然幾乎也是一夜未眠,要等到李暄平安第二天回來,雲然一直懸掛著的心才能放下來。
某天,雲然終于是要爆發了,暴怒著說道︰「不行!我要進宮去!他這不是沒事找事,耍人玩嗎?」雲然怒氣難平,只想討要一個說法。
李暄知道雲然心里生氣,只能哄她道︰「他現在這麼做,不就是逼著我反抗,逼著你進宮見他嗎?只要我做出點什麼事情來,他就可以給我安上一個反叛的罪名。所以現在我們都只能忍著,不能如了他的願。」
「可是要忍到什麼時候啊?不是要讓你委曲求全地過一輩子嗎?不然我們走吧?」雲然拉著他的手臂,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當初沒有走成,現在就更走不了了,以前我沒有官職在身,想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現在我已經是朝廷命官,除非向他辭行,只有他放我們離開我們才能走,不然我們私自離開的話,就是觸犯國法,是行不通的,這樣的話他就有正當名義來處決我們。」李暄否定道。
李暄這一否定,雲然就更來氣了,嘟著嘴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這不是要讓你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委曲求全一輩子嗎?」
李暄的眸子又犀利了起來,又變成了如鷹般銳利,他只是說道︰「只要能保住你們母子的安康,這點算不上什麼委屈,而且他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啊,他要是敢對你們母子做出什麼事,就算讓我跟他玉石俱焚,我也在所不惜!」
半個月後,朝堂之上,收到了急報,邊溪國攻打大殷邊境,祁胤行眯著魅眸,沉思了一瞬,然後對著林鈺說︰「林鈺,朕封你為鎮遠大將軍,率領十萬兵馬赴邊關擊潰敵軍,明早卯時,校場點兵,帶兵出發!」
這林鈺就是林太尉的長子,是林清君的嫡兄,此時他一听皇上的吩咐,立馬出列領旨,說道︰「臣領旨,定當不負皇上所托,殲滅敵軍!」
祁胤行欣慰地點點頭,轉而又將目光落到李暄身上,說道︰「李暄,朕封你為武威將軍,為這次的副帥,一定要好好協理林愛卿,擊退敵軍。」
李暄一怔,他的心上仿佛被壓上了巨石,他看著祁胤行那雙紅似血海的眼眸,頓時沒有辦法張口接旨,祁胤行他這是想要做什麼?居然讓從沒有上過戰場的他做副帥,居然讓他帶兵打仗,他這個時候這麼可以離雲然而去,那雲然要怎麼辦?
「李愛卿!」祁胤行看李暄反應不過來,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遍。
「微臣定不負皇上的期望!」李暄出列說道,即使他現在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得不跪下來領命。
祁胤行每每看到李暄跪在自己腳下俯首稱臣,不知為什麼心情都會很好,此時李暄跪在朝堂上接他的旨意,他的心情又好了起來,他朗聲一笑,說道︰「準備沙場點兵,明天一早就出發!」
明天一早?李暄的心徹底地掉了下去,那麼他能陪在雲然身邊的時間,連一個時辰都沒有。
早朝散去,祁胤行卻將林鈺留了下來,叫至了御書房。
「皇上,還有何吩咐?」林鈺問道,他以為祁胤行只是單純地有一些打仗的事情要囑咐。
祁胤行握著手中雕著雙龍戲珠的龍椅的把手,一雙魅眸不羈地半眯著,半晌,才開口問︰「林鈺,你覺得李暄此人如何?」
李暄?林鈺實在不明白祁胤行為何會有這樣一問,他轉瞬就想到了近來京都的關于李暄的傳言,說是李暄的夫人是皇上的情人,甚至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皇上的私生子,再加上朝堂上皇上總是為難李暄,那麼就可以肯定皇上一定是很討厭李暄的。
林鈺本來就是林清君的嫡兄,雖然他對于這個庶出的妹妹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對于李曄和林清君一起被流放到極北之事,一直讓林太尉不能釋懷,林太尉一直怨怪李暄,怪他趕走了自己的女兒和女婿,所以順帶著林鈺對李暄也有了幾分厭惡的感覺。
既然是大家都討厭的人,那麼林鈺也就放開膽子來說︰「李暄此人城府極深,陰險至極,鷹視狼步,實非善類!」
祁胤行像是對林鈺的回答很滿意,他勾起了唇角,笑著說道︰「林愛卿,你說的真好!」
「多謝皇上贊賞!不過,李暄此人這麼狼子野心,皇上為何要派他與微臣一起去前線?」林鈺也便順著祁胤行的話吻下去。
「為何?」祁胤行像是自問自答一般,說道︰「因為朕不想再看見他了!」
「皇上的意思是?」林鈺這才恍然大悟,皇上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鋪墊,接下來的才是重點,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只見他一雙紅褐色的眸子像是充滿了鮮血一樣,連空氣里好像都帶了絲絲的血腥味,他不敢再看,急忙低下了頭。
「就將他裝作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祁胤行的這句話也像是從血海里撈出來的,血淋淋的,陰森森的。
林鈺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還是趕緊回答道︰「臣定讓他有去無回!」
祁胤行滿意一些,說道︰「林愛卿真不愧為國之棟梁,一點就透,回去準備準備吧!」
「是,微臣告退!」林鈺的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跟祁胤行的每一句對話,他都覺得如坐針氈,再不離開這御書房,他怕他會被這嗜血的味道淹沒。
林鈺離開後,祁胤行嗜血的眼眸慢慢平靜下來,輕聲呢喃道︰「雲然,這個游戲就快要結束了,朕說過,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到朕身邊來,李暄?呵呵,就讓他見鬼去吧!」
李暄下朝回到家,只見雲然在花園里摘著玫瑰花瓣,又到快了可以做玫瑰花餅的季節了。
她手里提著小籃子,只挑最肥沃的花瓣摘下,邊摘還不忘要在鼻前嗅一嗅,一聞到花香,她就會開心地笑起來,漂亮的眼楮彎彎地眯成兩個彎彎的小月亮。
李暄就這麼站在一旁看著,他明天就要走了,這是怎麼也看不夠的,他走了,他每天都會哭哭鬧鬧的妻,該要怎麼辦呢?
雲然一直摘著花瓣,直到摘完了一個小籃子,轉頭才發現,李暄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眼里還有些亮晶晶的。
「暄,你回來了?」雲然叫著,提起裙裾,就想往李暄那邊跑。
「別!你站在那里別動,我過去!」李暄看她要跑的樣子,連忙阻止住了她,大跨步走上前去,一手托著她七個月大的肚子,一手輕輕地將她帶入懷中。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我?」雲然滿足地問著他身上的味道,開口問道。
「我剛剛回來,看你看得入神了,沒有舍得叫你。」李暄盡量平靜地回答,可是鼻子卻有些酸酸的。
雲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不是天天都看嗎?還舍不得!你越來越肉麻了!」
「即使天天看也看不夠!」況且,馬上就有一段時間要看不到了。李暄倒吸了一口氣,身怕眼眶里的淚,會就這麼掉下來。
「我都變胖了,臉也大了,腿也粗了,都變丑了!」雲然嘟噥著說道,她已經比孕前胖了二十斤,她每天都拿這個和李暄說事。
「胖了也好看,況且,你本來就太瘦了些。」李暄也明顯地感到懷里的人兒更加豐腴了一些,但是這樣滿滿當當的感覺卻更好了。
「油嘴滑舌!」雲然嬌嗔道。
「只要你高興就好!」李暄安慰著道,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傷感,可是為什麼淚還是流出來了?
雲然孕後十分嗜睡,待她午睡完再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下來,可是她卻沒有在床邊看見李暄,以往她午睡,只要李暄在家,那麼他一定會陪著她的。
雲然一覺醒來,見李暄不在自己身邊,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起來,她從床上坐起,連聲喚道︰「暄!暄!」
芽兒听見聲音連忙跑了進來,走到床邊,蹲子為雲然穿鞋,自從雲然肚子大了不好再彎腰以後,她都沒有再自己穿過鞋,不是李暄為她穿,就是芽兒為她穿。
「夫人,你別著急,侯爺就在前院呢!」芽兒邊為她穿著繡鞋邊安撫道。
「好好的跑前院去做什麼?來客人了嗎?」雲然由芽兒扶著,站了起來,腳上的浮腫已經讓她走路都走不安穩。
芽兒卻笑了一下,回答道︰「不是的,侯爺在前院等著你呢!你去了就知道了!」
「搞什麼?這麼神神秘秘的?」雲然邊嘟噥著,邊由芽兒攙扶著往前院去了。
只是一出屋子,雲然就感覺到了古怪,這滿院子都張燈結彩的,貼了喜字,還掛著紅綾,紅燈籠也成排的高高掛著。
「這是做什麼?辦什麼喜事嗎?」雲然暗自呢喃著。
可是芽兒卻只是偷笑,什麼都不告訴她。
雲然一直被扶到了前廳,直到進了廳中,雲然才知道了一切古怪的來源,只見李暄一身吉服立在廳中,一如洞房花燭那天,他掀開她蓋頭時,他帶給她的驚艷。現在,她的暄還是那麼英姿勃發,俊朗不凡,只是現在的李暄,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只夜空中傲岸的飛翔著的雄鷹了,但她知道,不論這只鷹飛到多遠,飛到多高,他最終還是回到自己身邊來,在自己身邊降落。
「我的妻。」李暄笑著從芽兒手中接過雲然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邊來。
「這是做什麼?你怎麼穿上喜服了?」雲然覺得今夜的他格外灑月兌誘人,忍不住一直看著他。
「我一直記得上次三弟說過的,是他去迎的親,是他與你拜得堂,是他陪你走完這場婚禮的所有流程,所以我一直想將這個婚禮補還給你。只是你現在比以前豐腴了,你當初的嫁衣可能不那麼合身了,就先將就著穿一穿吧。」李暄說著,已經拿起了雲然嫁到李家時穿的那身拈著金絲的嫁衣,動作輕緩地為雲然套上。
「那為什麼不等我生完孩子,瘦下來之後再補辦婚禮?」雲然嘟著嘴問,任由李暄為她套上已經顯得有些小的嫁衣。
因為我明天就要走了啊!李暄低下頭,將這句話憋在心里,嘴上回答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穿嫁衣的樣子,想早一點補償給你。你可知道,我初次見你,看見你穿著一身紅嫁衣坐在我面前,你不說話,只是睜著大眼楮好奇地打量著我,那時的你,真是美極了!」
「笨蛋暄!」雲然臉上劃過一抹羞色,心滿意足地笑著,在李暄的臉頰上啄了一下。
「將你再從慶州接到這里是不可能了,但是我將整個侯府都布置過了,我們就將儀式舉行完吧,好不好?」李暄眯著眼楮,溫柔地問。
「好!」雲然點頭答應,又問︰「為什麼沒有把我們的房間布置一下?沒有貼喜字,也沒有點龍鳳燭?」
李暄寵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頭,回答道︰「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小懶貓在睡覺嗎?我怕吵醒你,所以先不布置房間,但是現在你醒了,已經有人進去布置了。」
雲然撇了撇嘴,往下瞧了一眼高高隆起的月復部,說道︰「不是我要睡,是肚子里這個要睡!」
「我知道,十月懷胎,委屈你了。」李暄也順著雲然的眼光看向她高聳的月復部,懷這個孩子,確實讓她受了不少苦。
雲然歡心地撫模上自己的肚子,說道︰「不委屈,你和寶寶都在我身邊,我很幸福!」
可是明天過後就只有寶寶在你身邊了。李暄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眉頭,拿起蓋頭,對雲然說道︰「吉時快到了,該拜天地了。」
「好!幫我蓋上!」雲然乖恬地點點頭。
李暄輕輕地為他的愛妻蓋上蓋頭,在蓋頭遮住雲然眼的那一瞬間,李暄一直強顏歡笑的臉,終于是憂愁地垮下來,對不起,雲然,我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