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和雲然著急地等著,因為李 說要去追宜城公主,可是兩個人卻一起消失了,他們心中明了,李 和公主多半是已經進宮面聖去了,他們都很擔心,公主這一去會有怎麼樣的結果。愨鵡曉
他們本來是打算在料理完李夫人的後事再離開的,所以任由李曄四處獻殷勤,因為壓根就沒有想要跟李曄搶的意思,早知道就該提前通知李曄一聲,他們不會跟他搶這侯爵,省得李曄既然這麼不耐煩,既然對李夫人下毒手。現在李曄做了這樣天理不容的事情,李暄肯定是逃不了了!
宜城公主和李 一路趕進宮將李曄謀害嫡母的事情稟告給皇上,皇上果然震怒無比,即刻就將這件事情交代給邱天,讓他將此事查清楚。
邱天帶著人到李家,先是把李曄夫婦給逮捕入獄了,然後命人在府中搜查證據,現在幾乎是所有的情況都對李曄夫婦不利,若再是搜查出什麼更為直接的證據,那李曄夫婦謀殺嫡母的罪名就坐實了。
邱天去搜查了李曄的院子,卻在林清君換下的一件棉袍上發現了一張裹著砒霜的牛皮紙。
這下就更明了了,是林清君熬的藥,他們夫妻倆送的藥,這個藥只有他們經手,現在又在林清君換下的棉袍里發現了這張牛皮紙,那麼除了是他們下毒謀害嫡母再不能是其他。
邱天公審他們的時候,李曄見邱天擺出了這樣的證據,思考了一瞬,連忙張口狡辯道︰「與我無關!是林清君熬的藥,我不過是一起送了藥罷了,砒霜也是在這個女人的衣服里面找到的,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要謀害母親!我半點不知情的!」
林清君看著李曄像瘋狗般亂咬一通,震驚得啞口無言,這個時候李曄竟然把髒水全往她身上潑!這麼多年來,她一心一意地為李曄著想,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妻子,換來的就是他的無情無義,反咬一口。
「就是她干的!與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李曄還是指證著林清君,希望能用她的命,換自己的命。
牟氏見狀也忙上前來說︰「邱大人,一切都是林清君這個女人干的,我兒李曄是半點不知情的!」
林清君只覺得胸中一悶,整個人都好似喘不過氣來,這就是自己的婆婆和丈夫?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她最在乎的一切?如此,你們無情,休怪我無義!
林清君一咬牙,說道︰「砒霜是我下的!但我是受了李曄的指使,他看不順嫡母已經很久了,本來我們一直在侍疾,原以為嫡母活不過幾天變會死,可是這麼久她還是沒有死,李曄已經不耐煩了,所以買了砒霜,讓我下在藥里!」
李曄瞳孔猛地一縮,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也會來著一招。
林清君默然地看了李曄一眼,好似在說道︰以為就你會反咬一口嗎?我也會!要死的話,我們一起去死吧!
「瘋女人!你在說什麼?你怎麼可以誣陷我的兒子?」牟氏見林清君往髒水往自己兒子身上潑,恨不得要上前來將林清君撕扯成碎片,還好有衙役上前來將牟氏按住,牟氏才沒有沖上前去。
林清君瞟了一眼張牙舞爪的牟氏,繼續說道︰「這件事情我婆婆也是知情的,在李家,誰都知道她與主母不和,能看著主母死,最高興的便是她了!」
「你!」牟氏只覺得胸中一痛,她緊緊握住衣襟,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來。
林清君不再去看著冷酷無情的婆婆,既然都活不了了,那就一起死吧,牟氏,你欺負了我這麼久,也該還給我了!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李曄他們三人,而且李曄和林清君也都互相指認,對這件事情供認不諱,那麼邱天立即就宣判,將李曄夫婦除去官籍,貶為奴籍,流放至極北苦寒之地,終身不得離開那里,而牟氏,念她年事已高,並且只是知情不報,沒有參與,就只是將她杖責二十,貶為庶人。
結案的第二天,就直接將李曄和林清君發配到極北,不止是牟氏拖著被杖責過的慘軀來送行,連李暄他們都一並來了。
「不!砒霜不是我下的!我是冤枉的!」李曄被帶走的時候,嘴里一直在重復著這麼一句話。
而林清君只是噙著淚看著李曄,什麼話都說不出︰你想讓我死嗎?我不會再任由你擺布了!也許這就是宿命吧?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跟你可以永遠守在一起吧?李曄,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牟氏哭嚷著將李曄和林清君送出城門,看著兒子帶著枷鎖鐐銬被官差拖走,撕心裂肺地喊道︰「曄兒!曄兒!你不要走!不要丟下娘啊!」
直到她看不見李曄的身影,心里的絕望才鋪天蓋地滾滾而來,她噴出一口鮮血,靠著城門慢慢地倒了下來,她的身子好像突然沒有了重量。
她努力地轉過身瞪著李暄,嘴里說道︰「滿意了吧?你們滿意了吧?這都是孽障!孽障!你幼時是我對不起你,可是報應該報在我身上,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的兒子?」
李暄對于這個姨娘的所作所為一直都是心里有數,可是此刻看她這麼絕望地盯著自己,一時也啞口無言,也許生活在這個大宅子本來就是一種不幸吧!
牟氏一直到斷氣的時候,還是睜著眼,死死地盯住李暄,那黝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可是那里映著她此生最恨的人——李家的嫡長子李暄,從她一進李家門開始就將李暄當做眼中釘肉中刺,直到死去,她還是放不下這樣的冤孽。
李 走過去將牟氏的雙眼合上,對李暄說道︰「事已至此,都是他們咎由自取,我們抓緊時間將母親和大姨娘的喪事辦了吧。」
「公主,抱歉,你剛進門,就讓你經歷這麼多事情。」雲然看宜城公主緊緊盯著牟氏的尸體,好像有點被嚇到的樣子,只好先安慰她。
「不,大嫂,你說什麼呢?我已經是這家的媳婦了,就是這家的一份子! 哥哥,你說對不對?」宜城公主說著挽起了李 的手臂,只是她絲毫沒有注意到,當她挽上李 手臂的那一刻,李 的表情有多麼的不自然。
「好了,三弟,府里的事我們會處理的,你帶著公主回府去吧!」李暄對著李 道。
宜城公主也想回府了,一听李暄這麼說,就抱著李 的袖子嘟噥著,李 便也順著她的意帶她回去了。
李曄既然犯了謀殺嫡母的罪過,肯定就失去了繼承人的資格,皇上很快就下了旨,讓李暄繼承侯位。
李夫人的喪事和牟氏的喪事是一起辦的,李夫人跟李懷淵合葬在一起,因為李曄背上了謀殺嫡母的罪名,母可憑子貴,母也可以憑子臭,現在李曄是殺人犯,牟氏也被貶為庶人,那麼牟氏也只配葬在李家墓園的一個角落里。
雖然李夫人做過錯事,但母親畢竟是母親,李暄一直很傷感,母親死後,他就沒有怎麼說話,只是在沒有人的時候,他會將雲然緊緊抱在懷里。
雲然知道他的難過,也被任由他抱著,輕輕拍著他的背,在一個月之內,接連失去父母雙親,就是李暄不說,雲然也能知道他的心底是怎麼樣的痛苦掙扎。
「雲然,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訴你。」李暄的的頭還埋在雲然的脖頸之間,可是聲音很嚴肅。
「什麼事?」雲然一听李暄的語調,就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
「母親不是李曄毒死的。」李暄突然抬起了頭,很肯定地將這句話說出來。
「什麼?」雲然揚起頭來看李暄,只見他的眼底帶著那樣的痛徹心扉。
「丫鬟們要燒母親的衣服和被褥的時候,我去她的房間看了一下,在她的枕套里發現了這個。」李暄說著從袖里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牛皮紙。
「這是什麼?」雲然好奇地想要拿過來看看,可是李暄卻制止了她,將紙張放到一邊,說道︰「別踫!這里面還有砒霜的粉末!」
「砒霜?」雲然的腦袋「嗡--」的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李夫人躺在病床上,已經病入膏肓的時候,還在固執地說著︰「暄兒,母親一定會補償你的!」她那時候的神情是那樣認真,那樣的篤定。
還有李曄,在李夫人毒發身亡的時候,他曾絕望地喊過︰「她還能活幾天?我給這種活不了幾天的人下砒霜干嘛?」
那麼事實的真相就是李夫人覺得對不起李暄,所以說要補償李暄,反正李月雅已經離開,她又活不了多久了,她干脆就利用自己的生死來幫著李暄奪到侯爵打擊李曄,因為自她生病倒下以來都是李曄夫婦為她熬藥送藥,她干脆就趁李曄不注意的時候將砒霜加進藥碗里,然後自己喝下了藥,便毒發身亡了,所以大夫才能在藥碗里面檢驗出砒霜的成分。當時李曄夫婦在場,藥又是他們熬他們送的,大家自然都會懷疑到他們夫妻身上去,誰會想到竟然是李夫人自己給自己下的毒!
「是母親直接給自己下的毒?可是林清君的衣服里這麼也會有砒霜?」雲然詫異地問道。
「那大概是張媽媽趁混亂放進林清君的棉襖里去的吧。」李暄答道,他還記得李夫人下葬以後,張媽媽在他耳邊說道︰「大少爺,夫人還是很愛你的,你就不要再記恨她了。」
後來,張媽媽眼角掛著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跟李暄辭行,說是要告老還鄉,李暄就是看出了張媽媽的古怪,所以才會在丫鬟為李夫人燒東西的時候,去碧荷院看了一眼,沒有想到就找到了那張牛皮紙。
李夫人這麼做看似很偉大,她以為她這樣是在幫助李暄,是在補償李暄,可是李暄只想帶著雲然去過閑雲野鶴的生活,她這麼做,只是把李暄和雲然推入了新的水深火熱之中。
雲然有些啞然,他們算了這麼久,卻沒有想到病入膏肓的李夫人會突然來這麼一出,她和牟氏斗了二十幾年,雖然前二十幾年都是牟氏佔了上風,不過到了人生終了的地步,始終還是她是贏家,她以生命為賭注,把每個人都繞進局里,下了一盤絕世好棋,一下將牟氏徹底扳倒,再無崛起的可能。
半晌,雲然還是寬慰道︰「母親還是記掛你的,想來她一直為這二十幾年的所作所為而懺悔,所以她才會用自己的生命,也要讓你得到侯爵,雖然她不了解我們心里的想法,但是事已至此,我們就遵照她的意思好好過下去吧,侯府只剩下我們了。」
「我知道,我們便也只能這樣將錯就錯下去了,只是沒有想到李曄這回是冤枉的。」李暄有些無奈地說道,因為李曄之前做過那樣多的錯事,甚至還三番兩次地想殺他的妻子,所以這一次他也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以為這是李曄所為,沒有想到卻冤枉了李曄。
「他們夫妻倆做過那麼多壞事,現在也是咎由自取,只能說明他跟這個侯爵沒有緣分,他們夫妻到了公堂上還不是對著對著咬麼?可見他們一點夫妻情分都沒有的!而且他們背上這樣的罪名,能留下一條命已經很好了。」雲然倒不同情李曄和林清君,雖然他們這一次是無辜的,可是以前他們干過的傷天害理的事不能磨滅的,有這樣的一天也算咎由自取了。
「其實去極北還不如死了好。」李暄看雲然好像還不了解極北的樣子,于是這麼說道。
「這是為何?」雲然倒不解李暄的這一說法。
李暄輕嘆了一口氣,回答道︰「極北終年積雪不化,溫度極低,那里食物稀缺,奴隸一般只能吃兩頓飯,還只能吃菜飯湯,他們也只能穿被士兵淘汰的舊襖子。極北的地底有許多礦石,他們到那里就是挖礦的,監守他們的士兵,每日都會手執鞭子鞭打他們,他們只要有一點點懈怠,很可能就會被打得遍體鱗傷,很多人到極北,不過兩年便死了。」
「原來竟是如此!」雲然長嘆一口氣,以前的李家就是一盤散沙,現在是徹底散了。
--
「夫人,柳姨娘說要見你。」芽兒在雲然耳邊說道,現在雲然的身份已經變了,不再是少夫人,而是夫人。
柳如眉?李懷淵死後,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柳如眉了,雲然忙說道︰「快請柳姨娘進來。」
柳如眉穿著一身素縞進了屋子,本來國色天香的面容已經蒼白消瘦了許多,以往的柳如眉都是花枝招展,活力四射的,雲然從來沒有看到她這麼憔悴,這麼無力的模樣。
「如眉,你還好麼?」雲然握住柳如眉的手問道,卻發現柳如眉的手是那樣冰冷。
「你放心吧,我很好。」柳如眉淡淡地回應著,聲音也是那樣沙啞。
「我還怕你要長住庵堂呢,還好你回來了!我們也好做個伴!」雲然依然拉著她的手。
「我這次回來你來向你告別的。」柳如眉卻抽出了自己的手,安靜地辭行。
雲然一怔,急忙問道︰「告別?你要去哪里?」
「我想回我的家鄉去。」柳如眉恬靜地回答著,好像以前那個傾城傾國的女子根本就不曾存在過,有的只是這樣一個青年喪夫的可憐女子。
「你的家鄉在哪里?」雲然從來不知道柳如眉過去的事情,只知道她是舞姬出生。
柳如眉的臉上出現了陶醉的表情,回答道︰「我的家鄉是一個很美的地方,春天會開滿遍地的油菜花,夏天會結滿樹的李子,到了秋天會有黃燦燦的柿子,冬天還會開傲雪的紅梅。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鄉了,算算,該有十五年了。」
這樣惆悵的柳如眉是雲然沒有想過的,雲然呆愣地看著她那陶醉的表情,卻沒有辦法往下接話。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四姨娘在懷孕的時候我會待四姨娘那麼好?你是不是覺得我待李懷淵跟別的女人不一樣?他們要麼暗算李懷淵,要麼就在為她們的兒子謀前程,唯有我是對李懷淵真心相待的!」柳如眉褪去了胭脂花粉,素淨的就像一朵靜靜盛開的菊花。
「為什麼?」這本來就是雲然一直猜不透的問題。
柳如眉痴痴傻傻地一笑,回答道︰「因為李懷淵也對我好,我十三歲的時候跟著我的情郎私奔,逃出了我的家鄉,可是那狼心狗肺的東西在玩弄我幾年之後竟然將我賣了,賣到了秦樓楚館做一名舞姬,我為那個臭男人小產過,可是小月子沒有做好,因為他一直在賭博,我就跟著他逃命,于是我就落下了病根,所以我早就不能再孕了。所以我看見四姨娘懷孕的時候,我會那麼羨慕她,我會情不自禁的想要去照顧她,我多想把她當成我自己,我也多想擁有一個我自己的孩子!」
雲然有些痴了,原來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柳如眉,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是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柳如眉繼續說下去︰「我因為長相還算出挑,李懷淵有一次去秦樓楚館玩的時候相中了我,開始我也不過是與他逢場作戲罷了,因為我知道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可是李懷淵要比那些臭男人稍微好一點點,他知道我的遭遇,非但不嫌棄我,還替我殺了那個男人,知道我不能懷孕,還是讓我進李家門做他的妾室我在他身邊快九年的時間,他都沒有嫌棄過我,他知道我愛美,總是給我最好的,我剛進門的時候,大姨娘她們欺負我,他也總會護著我。我知道他不會給我全部的真心,可是他只要給我一層的真心,那便夠了,那我柳如眉也不枉活了這麼一世。」
雲然第一次知道知道她的心里原來這麼苦,那麼說這麼久以來,柳如眉的那些恣意,那些明媚,多半也都是裝出來的了。
「現在李懷淵死了,我在庵堂日夜為他誦經超度,我想他有福的話應該可以通向極樂世界,那麼我也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我一走就是十五年,我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否還健在,我該回去了。在鄉下種種田,看看花,沒有這些勾心斗角,那樣的日子一定很快活!」柳如眉的心里一直有一片最干淨的地方,那就是她的家鄉。
「那我派人送你離開!」雲然看她這麼想離開,當然覺得要成全她的心願。
「不用了,李懷淵之前賞賜了我很多東西,我不缺錢,也不缺東西,我會自己離開的。恭喜你,終于做了這家的主母,祝你跟侯爺能夠白頭到老。」因為李暄已經繼承了侯爵,現在柳如眉口中的「侯爺」自然就是李暄了,她說得很誠摯,她是一個朋友的身份在祝福雲然的。
「我知道,謝謝你。」雲然心頭苦澀,她並不願意做這家的主母,她也想過那種閑雲野鶴的生活,但事已至此,便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柳如眉也走了,現在這座宅院徹底地空了下來,只剩下李暄和雲然,還有一直閉門不出的李月紗。
臘月二十五就是祁胤行娶親的日子,雲然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是時候要告知李月紗一聲,問她是否願意代替李月雅嫁去長陵王府,雖然她多半是會願意的,但是要是實在不願意,雲然也沒有辦法。
就在雲然想出門的時候,芽兒又進來稟告道︰「夫人,府外有人求見你。」
「是誰?」雲然不經心地問出口,李家一下子出了這麼多事情,現在是門可羅雀,一般沒有人會上門拜訪的。
「藕荷。」芽兒答道。
雲然一听到這個名字,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問道︰「她來干什麼?」
「奴婢不知,她說她非要見夫人一面不可。」芽兒回答道。
雲然思忖了一會兒,還是說︰「罷了,讓她進來吧!」
芽兒命人讓藕荷帶了進來,藕荷一看見雲然,就跪倒在她腳下,懇求道︰「夫人,你把我們家小姐還給我吧!」藕荷現在已經能看清楚形勢了,哪里還敢趾高氣昂地對待雲然,只能跪在她面前俯首稱臣。
雲然倒是被她嚇了一跳,她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雲然一頓,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蕭凝心怎麼了?」
「夫人,當時您將我幽禁了,李家入獄的時候,別莊里的人都逃光了,我們也就逃了出來,後來不料我們在路上遇見了長陵王,他將我們帶回府中,後來長陵王讓小姐代替你坐牢,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小姐,後來李家翻案了,我以為小姐也會安然無恙,可是小姐卻不見了,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她,可是怎麼都找不到!」藕荷說得聲淚俱下,一副忠心護主的模樣。
祁胤行利用蕭凝心代替坐牢,將自己調包出來的事情,雲然是一清二楚的,可是再後來雲然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因為她也沒有再見過蕭凝心,她一直以為蕭凝心已經趁著混亂離開了。
「她說不定已經離開京都了,回慶州了呢!」雲然說道。
「奴婢也有這麼想過,可是奴婢……」藕荷無奈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雲然這也才注意到,藕荷身邊連個包袱都沒有,身上穿得衣服也早已是髒亂不堪,這麼大冷的天,她甚至連件棉衣也沒有,手上長滿了青青紫紫的凍瘡,甚至已經開始潰爛。
雲然已經明了,這個藕荷哪里是來找蕭凝心的啊?明明就是想讓自己幫她一把!
雲然淡淡一笑,問道︰「藕荷,我記得當時還在慶州的時候,蕭凝心去跟馬遇才私會的時候你都是跟著一起去的,你會為蕭凝心放風,而且你放風的時候還會有另一個人陪著你,對吧?」
藕荷的身子一抖,顫巍巍地回答道︰「是的。」
「那個人叫水牛哥,是你的相好,對吧?」雲然繼續問。
「是!」藕荷現在不管雲然說什麼,都只能乖乖回答。
「想回到你的水牛哥身邊去嗎?」雲然笑問。
藕荷听到這個問題,欣喜地將頭抬起來,眼里亮晶晶的,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不過,要看你的表現了。」雲然又在向她拋橄欖枝了。
藕荷一听就知道有希望了,立馬說道︰「夫人請說!」
「我問你,你可來過京都?可進過景昌侯府?可認識雲然這個人?」雲然知道這個藕荷不算笨,不至于听不出她話里的意思。
藕荷果然也沒有令她失望,很快就回答道︰「藕荷一直在慶州,以前不過是在蕭家伺候茶水的丫鬟,後來蕭家倒了,我就找了個男人嫁了,藕荷這一輩子都會扎根在慶州。」
「記住你說的話!不然……」雲然沒有把話說完,因為她知道藕荷能懂她的意思。
「藕荷明白!」藕荷戰戰兢兢地回答。
雲然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藕荷既然能明白這層道理,雲然也不多說什麼,打發了芽兒去取了一些銀兩和一些衣物來。
藕荷接到那些東西,手都在發抖,不住地給雲然磕頭。
「不必如此,行了,你可以走了。」雲然最不喜歡別人在她面前惺惺作態。
「謝夫人!」藕荷激動地捧著那些東西,往門外走去。
「等等!」雲然突然想起來什麼事,還是叫住了藕荷。
「怎麼了?夫人?」藕荷還以為雲然反悔了,有些害怕地回轉頭。
「紫桃呢?」雲然聞問道,雖然「紫桃」這兩個字已經成為雲然很不願意提起的兩個字,但是現在藕荷都落魄到上門來求幫助,那麼紫桃又當如何?她不是關心,不過是好奇。
「我不知道,紫桃被關進別莊之後,一直埋怨是我們小姐連累了她,所以在別莊里一點都不盡心,經常跟我們鬧矛盾,當日我們一起逃出別莊,就是分散著逃離的,我再沒有見過紫桃。」藕荷抱緊了包袱,回答道。
「罷了,你走吧。」雲然默然地搖搖頭,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藕荷怕雲然又叫住她,逃似的離開了。
紫桃,綠翹,雲然在心里默默地念著這兩個名字,當初她們一起上了李家接人的馬車,她本以為她們三個會在這座喧鬧的大宅子里面相依為命,可是紫桃和綠翹都離開了,都不同意義地背叛了她,三個人一起來,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這座宅子也越發的冷清了。
李暄下朝回來,看見雲然坐在椅子上發愁,忙走進來,問道︰「怎麼了?孕婦不能愁眉苦臉的,不知道嗎?」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雲然應著自然而然地靠上了李暄的肩頭,現在她沒有了伴,最喜歡黏著李暄。
李暄寵溺地將她圈在懷里,柔聲說道︰「不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想點開心的事情。」李暄輕輕地撫上雲然的小月復,已經三個月了,小月復已經微微凸顯起來,李暄的心情也隨著雲然日日漸大的肚子好了起來,現在沒有什麼比得上迎接這個小生命的到來更為重要了。
雲然點頭答應,又問道︰「對了,今天朝堂上怎麼樣?」
「很好啊,朝中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只是皇上的身體好像每況愈下了。」李暄避重就輕地回答,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悅。
李懷淵少時就沖鋒陷陣,立下了許多戰功,所以先皇給他封了侯,還讓他手握了一部分兵權,李懷淵死後,李暄繼承了爵位,但是現在的皇上已經把之前給李懷淵的兵權收了回來,現在李暄不過是管管京都的御林軍,手上並無什麼實權,但是就算沒有太大的權利,他是在京的侯爵,依然每天要上朝面聖。
李家發生了這麼一連串的事情,別的朝廷命官都會認為李家不祥,不喜歡跟李暄有過多的接觸,祁胤行還會時不時地挖苦他,總喜歡說一些不明不白的話。唯一喜歡跟李暄接觸的就是林太尉,也就是林清君的父親,他雖然不知道林錚的死也跟李暄有關。但是他把李曄和林清君被流放至極北的事怪在了李暄頭上,所以一找著機會就跟李暄針鋒相對,所以李暄在朝堂上的日子並不順心。
不過李暄從來不會把這些不順心地事情告訴雲然,他舍不得讓雲然憂愁。
「好就好!」雲然心滿意足的抱著李暄的胳膊。
「對了,我剛剛好像看見藕荷了。」李暄突然想到他剛剛下馬車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和藕荷相像的背影遠去。
「是她她剛剛離開,她想回慶州,但是沒有錢財,我接濟了她,給了她些銀兩和衣物。」雲然答道。
「我的妻,真是心善!」李暄寵溺地說道,可能是前二十幾年都沒有說話吧,李暄現在說起話來都是不羞不臊的,總是挑那些甜膩得可以滴出蜜的話來對雲然說,一如雲然當初夸他是個好孩子一樣。
「可是我好像也干過許多壞事啊!」雲然覺得自己有點擔不起「善」這個詞,畢竟她也不是沒有耍過心機手段,她暗算過林清君,算計過李曄,震懾過落玉軒的僕人,甚至幫著李曄他們一起耍弄了祁胤行和李月紗。
「那是他們咎由自取,再沒有比我的妻更心善的了!」李暄對于雲然的一切都心里有數,所以他了解雲然的苦衷,了解雲然的無奈,所以更加覺得他的妻子有多麼的可心,多麼的善良,他將臉貼在雲然的臉上,一下一下地蹭著。
雲然被他蹭得癢癢,嘻嘻笑了出來,又問道︰「對了,剛才藕荷告訴我說,蕭凝心不見了,你後來有見過蕭凝心嗎?」
李暄想了想,回答道︰「我在公堂上見過她,後來我急著去找你,就忘了這件事,本來我還想著,要不要再將蕭凝心給幽禁起來,畢竟你們長得相像,既然你能代她出嫁,她能代你坐牢,那麼將來萬一有事的時候,還可以由她頂替,等我將實情都處理完,再派人出找她的時候,她已經不知所蹤了。」
「也許她真的是回慶州了吧,這樣也好,有生之年,我已不想再跟她有交集,我有你,有寶寶,就夠了。」雲然滿足地說道。
李暄笑著點頭,又俯身貼著雲然的小月復,說道︰「好孩子,快快出來吧,爹和娘都等不及了。」
雲然抱著李暄的腦袋,哈哈笑了起來︰「就你心急!暄,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李暄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
「什麼?」雲然見他這麼果斷,還當他重男輕女呢,立刻就擺起了臉子。
李暄將她嘟著嘴,知道她誤解自己了,張嘴說道︰「傻丫頭,我是希望先生一個男孩,然後再給他添幾個如花似玉長得像娘親一樣的妹妹,這樣他就可以保護我們的女兒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雲然立馬就咧開了嘴,問道︰「就像你愛護月雅一樣?」
一提到李月雅,李暄傷感了起來,嘆口氣,說道︰「我沒能對月雅盡到一個做大哥該盡的責任。」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月雅不會埋怨你,她一直為你這個大哥覺得驕傲呢!她現在一定跟李康在一個不知名的,很美麗的地方,過著平凡又很幸福的生活!」雲然知道他在自責,忙寬慰道。
「我知道,月雅是個心地純淨的好姑娘,我這個做大哥的,除了幫她自由,已經沒有什麼能夠給她了。」李暄說著,話語里有了傷感的味道。
「可是眼下還有一件事情要處理,馬上就到臘月二十五了,我們該去找月紗了。」雲然提起這件事心情也很沉重,就算李月紗願意代嫁給祁胤行,可是祁胤行未必肯買賬,李月紗雖然性子比李月雅要剛硬得多,但是祁胤行不是誰都惹得起的,她嫁過去說不定也會受苦。
「雖然月紗心里並不認我這個大哥,但她也是我的妹妹,如今月雅不肯趟的渾水要讓她去,我也于心不忍。」李暄的心里還是有很柔軟的部分,尤其是在親情上面。
「我知道,我去找月紗就好了,你不必跟著來了,有些話,只有女人跟女人才能溝通。」雲然不希望他徒添傷感。
「那好,我送你過去,在門外候著你。」李暄便也答應道。
李暄將雲然送進了李月紗的院子里,站在門外等候,雲然進了李月紗的房間,房間很陰暗,而李月紗就躺在美人榻上一動不動。
從祁胤行帶著聖旨來說要娶李月雅做庶妃之後,李月紗就開始閉門不出,後來接連知道李曄夫婦被送去極北,牟氏當場吐血身亡後,她就徹底將自己給藏起來了,悲傷,憂心,嫉恨……已經填充了她的內心,她猜想她現在整個李家只有她是多余的了,李暄和雲然一定會拋棄她,所以她干脆就先自暴自棄。
雲然走近榻邊,看見李月紗渾身都亂糟糟的,頭發也沒有梳,臉也沒有洗,李月紗一向愛美,就算不出門也要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雲然從來都沒有看過李月紗這樣凌亂的模樣。
「月紗?」雲然輕聲喚道。
李月紗听到呼喚,目光呆滯地將眼神轉移到剛剛喚她的雲然身上,可是待看見來者是雲然,她又不屑地將目光移開了,她猜想,雲然一定是來嘲笑打擊她的。
其實李月紗雖然囂張刻薄了一些,喜歡欺負李月雅,但是並沒有做過真正的壞事,雲然看到她這樣,也有些心疼,她坐下李月紗的榻邊,柔聲說道︰「月紗,我知道你現在心里是怎麼想的,你一定很恨大哥大嫂,對吧?但是大嫂告訴你,有一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你討厭大嫂也好,恨大嫂也好,但是有一件事大嫂一定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李月紗沒有好氣地回應道。
「大嫂知道你一直很愛慕長陵王殿下,此刻你這樣潦倒于此,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月雅要嫁給長陵王了,對不對?」雲然還是盡量溫和地跟她說話。
「是又怎麼樣?你想來看我笑話嗎?」李月紗氣得從榻上坐了起來,眼角已帶了淚,直勾勾地看著雲然。
雲然無奈地笑了一下,說道︰「實不相瞞,月雅不願意嫁給長陵王殿下,早已經走了。」
「她去了哪里?」李月紗只覺得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不願意嫁給長陵王的人?她的妹妹是瘋了嗎?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反正她不會再回來了,後天長陵王府的花轎就會上門,可是我們沒有新娘了。」雲然繼續說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代月雅上花轎?」不知為什麼,李月紗腦海里有了這種猜想後,臉上也有了笑顏。
「是!」雲然看到她臉上出現的表情變化,心里已經明了,她一定會願意代替李月雅出嫁。
「真的?」李月紗不能置信地再問了一遍。
「是真的,你可願意?」雲然還是要再確定一遍。
「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李月紗簡直是歡呼了起來,蒼白的臉色開始好轉。
「可是你要知道,代嫁不是上花轎那麼簡單,長陵王殿下是見過月雅的,他一掀開蓋頭,就會知道你不是真的新娘,他可能會暴怒,可能會遷怒于你,你可能會……」
雲然還沒有說完,就被李月紗打斷了,她笑著說︰「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只要能嫁給長陵王就好,我十四歲的時候就喜歡長陵王殿下了,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嫁給長陵王,就算他暴怒也好,遷怒也好,我也要嫁給他!」
雲然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李家的兒女好像都沒有繼承李懷淵花心濫情的的特點,他們好像都很執著,都很專情--李月紗固執地愛著祁胤行;李月雅不顧一切也要跟李康私奔;李暄牢牢地守護著自己;李曄即使性取向有問題,對祁胤行卻也一心一意;還有李 ,他那麼死心眼。
「那你便不能再這樣自暴自棄下去了,你好好好吃飯,好好打扮,後天就要做新娘了,新娘子是不可以哭喪著臉的!」雲然看李月紗那樣高興,只能這樣囑咐她。
「我知道了,大嫂!你放心吧!」李月紗說著已經不顧著穿鞋,直接奔到臉盆邊開始洗臉。
雲然的心有些痛,只能替李月紗在心里祈禱︰祁胤行,哪怕你不喜歡月紗,看在月紗這麼愛你的份上,也請你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