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府的布局很簡單,不像相府那樣彎彎繞繞透著低調的奢華,而是真正的書香氣濃。無論亭台樓閣,裝飾物沒有多繁雜,卻帶著清朗的氣度。一看便知這府中的人都是飽讀詩書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貴為一朝帝師。
洪伯領著她穿過回廊進入了太師府的主院,一路上並未見到多少丫鬟。看來這府中的核心人物也都是提倡節儉的。
剛進主院,就听見中氣十足的聲音,「可是我的青瑜丫頭來了?」
洪伯跑在最前面,進屋里稟報。
等曾青瑜進了屋就看見主位上已經站起來要向外走的老婦人。那眉眼和自己有些地方很相像,一頭花白的頭發,眼中泛著水汽,目光憐愛的看著自己。
卓老夫人激動的看著這個外孫女,那模樣像極了自己女兒雲溪的樣子。只是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看到這個孩子,叫她心中早已經淡了的痛又被翻出來,疼上一把。
「外孫女青瑜見過外婆,外婆安好。」曾青瑜看著屋子中的情勢,一面像老太太行禮。
「好,好,外婆好著呢。青瑜丫頭,快過來見過你三位舅母。」卓老夫人見到曾青瑜這般懂事,心中更加不信那些風言風語。誰說她的外孫女是草包,看著這孩子就像看到了當初少女時的雲溪,機靈聰明又懂禮數。
「青瑜給三位舅母請安。」轉頭又對著邊上的三位夫人行禮。
「快快起來。你這丫頭真是惹人傷心,這麼多年也不來府里,我們三個好惦念你。」說話的是年紀稍長的一位中年婦人,看樣子應該是大夫人。
「是青瑜的錯,以前青瑜年幼無知不懂事,還望舅母莫怪青瑜冷情。」曾青瑜拿捏著該說的話。心里將這三個夫人的脾氣秉性過濾了一邊。
據踏雪和飛霜得來的情報,她的大舅母為人直接潑辣,說話也是最愛得理不饒人的。二舅母為人溫和。三舅母玲瓏八面。看了這情報還是挺可靠的。
「哎呀,大嫂,人家孩子都來了,你就別念了啊,快讓這青瑜丫頭坐下來呀。」三位夫人當中最年輕的一位走出來打著圓場。
「對對,老三媳婦兒說的對,快給這丫頭看座。」老夫人一發話眾人全當聖旨。曾青瑜被老太太牽著手坐在了自己的旁邊。始終沒說話的二夫人,曾青瑜注意到正溫柔的看著她笑。
「青瑜丫頭,听說你前些日子受了傷,可大好了?」老太太雖在府中,可是對外面的事情還是知道的。
當那日听到賢王悔婚曾青瑜撞柱子,她差點沒闖皇宮面聖去。
「嗯,外婆,我沒事了。只不過有點忘記了以前的事情。」曾青瑜看著這個慈祥的老太太,心也漸漸的軟了。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什麼?忘了以前的事情!」最先反應的還是她那個性子直的要命的大舅母。
「嗯,忘記了。不過也好。這樣就可以重新開始幸福的生活,將以前不開心的事全忘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曾青瑜淡定的說著,就像這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樣。卓老夫人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俏丫頭,心中驚喜又驚奇。喜的是她的改變,奇的是她的想法。這個自小沒娘疼的孩子,想必是在相府受了不少委屈吧,要不怎麼會有這樣堅強的性格。
「也對,忘了過去才能好好開始未來。我的丫頭這般光彩,到時候還怕那些世家子弟不來提親?」卓老夫人驕傲的說道。
「是呀,是呀,瑜丫頭今兒這樣的氣度,怕是門檻被踏破了。」三夫人跟著附和道。
「誰家門檻被踏破了呀?」門簾子被挑開,一人走進來,笑著問在座的人。
曾青瑜顯然沒想到會在外婆的院子里踫到這人。而剛從外面進來的卓越也沒想到曾青瑜會來太師府,也是一愣。隨後又朝著老夫人行禮。
「孫兒給女乃女乃請安。」
「好,好,快起來。見見你的表妹青瑜。瑜丫頭啊,這是你大舅母家的表哥卓越。」老夫人忙著介紹,當然不會看見兩人眼中的情緒,可是坐在一邊的卓異卻看的清楚。這兩人正用眼神交鋒,較勁呢。
「青瑜見過大表哥。」還是曾青瑜先打破尷尬,率先向卓越問好。為啥?就憑老太太對她的好。
「哦,原來是表妹。」卓越再次見到她心中吃驚不小。那日醉仙樓里勁霸火爆的佳人現在竟然可以這樣端莊的跟他打招呼,還真是讓他意外。究竟這個女子有多少面是他所不知的?
「呵呵,瑜丫頭,一會兒你三表弟和兩個表姐上完課都會過來,到時候你們這些孩子好好聊聊。你一個人在相府苦了你了。」老夫人說到這兒,又想起她在相府可能被孤立著,就不由得心疼。
「好的,外婆。您別傷心了,青瑜這不是好好的嗎?」說著掏出手帕給老夫人擦眼淚。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下了課的三少爺卓文和大小姐卓玉二小姐卓瑤就參與進來。很顯然除了大少爺卓越對這個表妹冷淡些,其他人都很喜歡曾青瑜。尤其是卓玉卓瑤兩姐妹,看見她拉著就不松手了。老夫人見到這樣的情景心中是寬慰的。
晚飯的時候太師卓凜回來。曾青瑜的三個舅舅也都到場。看著親妹妹的遺孤,三個男人紅了眼圈。
對于唯一的女兒留下的孩子,卓凜是疼愛的。可是男人,尤其是這種學究兒型老男人,對于疼愛是羞于出口的,可是行動上的表現就不一樣了。
曾青瑜被安排在了府中最精致的院子里,除了她自己帶過來的三名丫鬟外,又派了幾個粗使婆子供她差遣。
「小姐,老夫人和太師都將您疼入心尖兒了。」飛霜向來藏不住話,關上房門轉身對正在看書的小姐說道。
「嗯。」曾青瑜正在看一本四國志,是關于這個大陸上這四個國家的情況簡介。
「小姐,您的茶。」花萼將茶杯輕放在她可以伸手就夠到的地方,又不會弄灑燙到。
抬頭,看著花萼,曾青瑜點頭。
踏雪忙著將她的衣物放進箱子里。三個人各忙各的。
啪啪,敲門聲響起。
飛霜去開門。
「小姐,老夫人來了。」听見飛霜說卓老夫人親自來了,曾青瑜趕緊放下書迎出去。
「外婆,二舅母,大晚上的您們怎麼來了,當心夜里露中著涼。」二舅母攙著老夫人進來,朝著她微微一笑。曾青瑜攙著老太太空著的那只胳膊。
「花萼,快沏些熱茶。」攙著老太太往里面走,曾青瑜對花萼吩咐道。
待兩人都坐下了,曾青瑜才坐下。
「瑜丫頭,這里還習慣吧?」老太太不放心的問,就怕這個好不容易上門的外孫女哪里不舒服。
「謝謝外婆,青瑜覺得很好啊。這麼晚了還要您和二舅母走這一趟。」說實話,對于老太太的關愛她有些受之有愧,因為那個她關心的外孫女早就不在了。她卻霸佔了人家的身體,人家家人的關愛。心有點虛。
「你這孩子就別客氣了。母親也是想看看你才來的。」白日里不怎麼說話的二舅母柔柔的說道。
「呵呵,舅母說的是。」
老夫人看著她,伸手將她的小手捂住,「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你娘去的早,你那個爹又將你交給姨娘管教。如今看你完好的站在我老婆子面前,我對你娘也有交代了。」說道這里,老太太眼中又泛著淚花。一旁的二舅母也跟著掉淚。
「要不是曾雲山和我們斷絕往來,你被悔婚的事兒豈能這麼就善罷甘休?平白的被人欺負!」老太太越說越激動。
「外婆,您別哭,青瑜現在真的很好。只是我想知道,當年為什相府和太師府突然斷了聯系?」她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可以讓兩府之間鬧的不愉快。
「唉,這事還得從十幾年前說起。你娘當時和你爹可是人人羨慕的一對。你六歲的時候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娘一個人回了太師府,在這里住了五天,這五天中不吃不喝的,就在那兒一個人呆呆的坐著。就連你爹找過來她都不理。可是五天後她像是醒了一般,說要回相府。可是這一去就沒再回來過。半年後曾雲山派人來通知我們,你娘去世了。從此相府也和太師府斷了往來。」老夫人娓娓道來。曾青瑜怎麼想都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只是怕說出來徒增傷感。
「外婆,不開心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娘在天有靈看到我們相聚也會開心的。」安慰著老夫人,曾青瑜反過來緊攥著她的手。
「嗯。瑜丫頭說的對,人啊,就得往好了看,往前看。好了時候不早了,外婆走了,你早些休息。」老夫人起身,由二夫人攙著向外走。
「外婆慢走。二舅母慢走。」送走兩人,曾青瑜坐在床上反復思量剛剛老太太的話。卓雲溪到底發生了什麼?
想著,騰的站起來。
「小姐,天色晚了您去哪兒?」踏雪見她要出門的樣子。
「隨處走走,你們先歇著吧。不用跟著。」留下這句話,曾青瑜出了門。
她的目的地是太師府中的一處院落。這里是卓雲溪未出嫁前的住處。她想,這里應該會有什麼發現。
只是原本以為漆黑的院子,此時卻點著燭火,那個孤立在院中的人正是二表哥卓異。
听見腳步聲,卓異也不回頭。
「表妹也來憑吊小姑姑?」卓異看著面前的屋子,沒動。
「嗯,是,也不全是。我想來娘住過的院子看看。」
「就這樣?看看?」卓異回頭目光在月華下清亮無比。對上他的眼,曾青瑜心中清明,索性道出來意︰「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娘會在這里留下只言片語。」
卓異看著她,緩緩的笑了。
小姑姑您听到了嗎?青瑜想要查清楚你當年的死因。我們都不太相信你就那樣離開,只是誰都沒有勇氣開這個頭而已。如今青瑜來了!她是那樣的出色!您該高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