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青瑜越過卓異,推開前面封著的門。滿手塵埃,看來這里已經很久沒人住了。吱呀,木門應聲而開,鼻間嗅到一股灰塵,咳嗽的厲害。卓異也跟著進來。他也想知道小姑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那樣一個活潑明朗的女子就在那五天里像行尸走肉一樣,直至最後死去。
「二表哥,你知道娘生前不開心的時候有什麼習慣麼?比如說寫手札或者畫畫什麼的。」曾青瑜環視著屋子周遭的物件,一件件的在眼中濾過,她在警隊的職業病這時候又復發了。
被她這麼一問,卓異腦子里好似想到什麼,可是他又不太明確。畢竟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子,也不過**歲的樣子,很難留意到大人的事情。
「應該有手札什麼的,我偶爾看見小姑姑總是有心事的時候在房里涂涂抹抹的。可是又不太確定。那時候我太小了,記不清當年的事情。不過听我爹娘說,小姑姑總是習慣了在大事發生的時候寫詩什麼的,咱們找找吧,可能會有發現。」卓異對于這個表妹的能力是無比相信的,她竟然能想到小姑姑可能有記事的習慣。單憑這一點就看出這個表妹有多聰明。
「嗯。咱們分頭找。」兩人在屋子里找了一陣子,並沒有什麼發現。難道卓雲溪當年並沒留下什麼東西?可是曾青瑜就是感覺到了,她一定有什麼東西抒發當年的不快。可是那東西在哪兒?一邊想著曾青瑜一邊找著。
「啪嗒。」卓異不小心踫掉了剛剛他們在條案上翻過的幾幅字畫。趕緊彎腰拾起來。
「咦?表妹,快來,這字畫有古怪。」卓異看著手中的字畫,叫著四處模索著牆壁的曾青瑜。
「你看!」曾青瑜走過來仔細看著卓異手中的那幅畫。
那畫的內容確實奇怪,畫中一名披頭散發的女子手拿弓箭,口中含著只蟲子,正瞄準前方瀑布。可是那瀑布的水幾乎是干涸的。而畫下角的時間恰恰就是十二年前卓雲溪突然回太師府的那幾天。
這幅畫很奇怪,透著詭異,乍一看上去倒挺像畢加索的風格。曾青瑜和卓異都沒看出什麼端倪,只好將畫收起來。曾青瑜把畫收在身上,兩人走出房間。輕輕將門合上,又按照以前的樣子封好,才走出了卓雲溪的院子。
曾青瑜一直想不通那副畫到底是什麼意思,也私下里請喜歡畫畫的二舅舅卓敬之看過,都沒有結果。
踏雪、飛霜和花萼看著小姐天天拿著一幅畫看來看去,都覺得奇怪。不但這樣,小姐像是病了一樣,看著畫時而皺眉,時而傻笑,讓她們三個好驚悚。
「小姐,您喝茶。」沒反應。
「小姐,你吃水果。」沒反應。
「小姐,您的點心。」還是沒反應。踏雪、飛霜、花萼齊齊呆愣。她們的小姐怎麼了?那天晚上出去一趟回來就呆呆的。難道是撞上了髒東西?想到這兒三人一致的惡寒,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蹦出來了。
「瑜丫頭,在干什麼呢?」二舅母帶著表哥卓異走進她的院子。
「二舅母,二表哥好。」放下手中的畫軸,踏雪仔細的收好,飛霜和花萼奉上茶點。曾青瑜站起身迎著二人。
「我們還想著這幾日怎麼不見你的人影呢?原來是在這里一個人想事情。」二夫人為人比較謙和,說起話來也是柔柔的。卓異坐在一邊,心中了然。
「娘還是說正事吧。」適時地提醒著二夫人別把老夫人交代的事給忘了。
「哦,對,瞧我差點把正事忘了。過些日子是老爺子的壽誕,按照往常慣例卓家是要在家中焚香祈福的。可是今年老夫人說要去京郊的東林寺為老爺子祈福。就差我過來問問你想不想跟著一塊去?」二夫人眼中有一絲希翼,估計是來時外婆囑咐她一定要辦成此事,據說那里也有很多痴男信女去求姻緣簽的。百試百靈。外婆怕自己心中還是會受到退婚的影響才想出這一招吧。
對于老太太的用心曾青瑜心中充滿感激。在這個冰冷的世上還有人這樣關心她,在乎她的感受,真不知道前世她積了什麼德?漸漸的,這里的人這里的事或多或少的影響到她,那點影響她明白的,叫做留戀。可是想回到現代的心思不會輕易改變。這段異世的親緣她要怎樣對待?曾青瑜第一次沉默了。
看她表情木然二夫人以為她並不想去,忙說道︰「不想去不要緊的,瑜丫頭,看看你眉頭都皺成山了。」打趣的給她找著台階,這樣的女子善良到沒得挑。曾青瑜,笑道︰「二舅母,我是想到別的事情了,您別擔心。咱們什麼時候動身呢?」
「明日。」二夫人見她答應,心里總算松口氣。剛才來的時候老太太還千叮萬囑的別露出破綻,終于等到這丫頭答應了,自己才算大功告成。太師府的人也算松口氣。其實青瑜的處境他們是真的擔心。無論南齊國的民風開放到什麼程度,一個被退了婚的女子將來的婆家必定是瞧不起她的,那麼受氣是自然的。
要是小戶人家的女兒還好說,勉勉強強過一生。可是青瑜丫頭不同,她是相府嫡出的三小姐,太師掌上明珠的女兒,她親小姑子唯一的孩子。身份高貴,卻慘遭退婚。提起來真是讓人扼腕。
「好,明日我早早的就去找外婆和舅母們。」曾青瑜笑呵呵的看著眼前的溫柔女子,心中似有暖流攢動。
「好。那我先回了。你好好歇著,攢足精神明天好坐馬車。」二夫人站起來,看了一眼卓異,也不說其他的。這些日子卓異這孩子一直跟瑜丫頭走得很近,若真有緣分她倒是樂見其成。反正青瑜這孩子她也很喜歡,做兒媳婦也不錯。
「我送您。」曾青瑜站起身送兩人出去。剛剛她有留意到二舅母看她和二表哥的眼神,有點小曖昧。麥嘎!不會認為他們倆有女干情吧!太扯了。
第二日,太師府眾人早早吃過飯,帶好一應物品,由卓越和卓異帶著護院們一路護送像京郊的東林寺出發。
因為女眷較多,所以府里一共準備了三輛馬車。老夫人年歲大了怕吵,自己用一輛馬車。三位夫人共乘一輛,曾青瑜和兩位表姐共乘一輛。由于車輛有限,所以每人只帶了一名丫鬟出來。曾青瑜將飛霜和花萼留下,只帶了踏雪出門。
「小姐不帶飛霜出來,奴婢回去又會被她念的。」踏雪將茶水斟滿,一共三杯,分別遞給曾青瑜和卓玉卓瑤兩姐妹。
曾青瑜看著踏雪偶爾的小得意,笑了,「飛霜什麼時候成了碎嘴婆婆了?」
「呵呵,碎嘴婆婆?小姐您形容的很貼切了。」踏雪听著曾青瑜說完後心里想著,若是飛霜知道小姐這樣形容她不知道會是什麼感想?
「青瑜妹妹的丫頭真是個個精靈又貼心。」大小姐卓玉看著他們主僕互動,笑意融融的說道。
「是啊,是啊,表妹的丫頭們都靈巧的很。」二小姐卓瑤跟著附和。
「二位表姐謬贊了。」曾青瑜當然知道這些丫鬟的好,沒想到表姐們會直接夸獎起來。心中雖高興,不過低調行事是她一向的準則。
「奴婢也是盡本分。小姐平日里對奴婢好,這點小事跟小姐為奴婢們做的不值一比。」踏雪謙卑的說。小姐雖然看上去生人勿進,可是她的好只有接觸了才知道。
「嗯,倒是個有良心的丫頭。」卓玉沉思片刻說道。
「呵呵,姐姐不必羨慕表妹了,你的丫頭也都個個精明。只是這陪嫁丫鬟還是要選個衷心的才好。」卓瑤快言快語的說,說完又後悔了。小心的看著卓玉的神色。
其實卓玉即將在中秋節出嫁的事是早就定下來的事情。她的夫婿是兵部尚書的小兒子。可是听說,那人風流成性,只不過因為老爹和卓遠之是好友,兩人在彼此夫人身懷六甲的時候指月復為婚才有了這婚事。
卓玉當然是不想嫁的。可是又不能違背了父親的意思。提到這事卓玉的臉色白了。卓瑤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惹大姐心煩,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這門婚事曾青瑜也是听說過的。看見卓玉白了臉,安慰道︰「大表姐,耳听為虛眼見為實。事情也許不是咱們想象的那樣,要知道這世上人言可畏。那兩片嘴皮子可是能把什麼都抹黑的。」這具身體的原主不就是曾經被人肆意的抹黑?
听到她的勸慰,卓玉面色緩和了些,微笑著點頭,「表妹說的是。」
吁!外面車夫勒住馬的口令傳來,馬車停住。
「可是到了東林寺?」卓瑤問著。
「稟小姐,咱們已經到了東林寺,請小姐們下車。」車夫的聲音再次傳來。
踏雪和其他的兩名丫鬟現行下了車,將簾子挑開等著小姐們下來。曾青瑜是最後一個下來的,卻看見等在外面的踏雪臉色不好。
「怎麼了?」
「小姐,您看。」順著踏雪的視線,曾青瑜看到不遠處也停著一堆車馬,一看那車輛的富麗繁華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最主要的事車上下來的人,齊維遠。
他正攙扶著一名中年婦人走向東林寺的大門。能讓他如此維護的除了宮中的賢妃娘娘還有誰呢。
「走吧,沒事。」她倒是沒什麼可介懷的。帶著踏雪去跟卓老夫人匯合。
這邊卓老夫人和幾位夫人剛下車就看見賢王陪著賢妃朝山門走。老夫人的臉色在看見齊維遠的時候變了變,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當那母子二人走近時,有恢復成平日里和善的模樣。
「老身參見賢妃娘娘、賢王殿下。」
「臣婦參見賢妃娘娘、賢王殿下。」
「臣女參見賢妃娘娘、賢王殿下。」太師府眾人對著賢妃母子參拜。
「呵呵。卓老夫人快快請起。」賢妃親自扶起老夫人。目光輕柔恬淡。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掛著微笑,跟沒見歲月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這是個十足的美人。曾青瑜見到近處的賢妃心中下著定論。只是不知道在宮中的洗禮下,美人心是否依舊如初如始?
「原來老夫人也來東林寺祈福,真是巧了。」賢妃還是那樣溫柔的說道。
「是啊,沒想到在這里遇到娘娘,真是老身的福氣。」說起捧人的話來老太太一點也不含糊。
「娘娘,您先請。」說著老夫人側過身打算讓賢妃先進寺廟。畢竟人家身份擺在那兒。
「老夫人不必客氣,同路可好?」
「如此多謝娘娘。」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了東林寺。曾青瑜走在年輕的小姐們中間。可是齊維遠還是發現了她的存在。那一瞬間,自己心跳的厲害,像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緊張的手心里全是汗。
真是太好了,沒想到陪母妃來東林寺竟然能夠踫到她。這算不算老天賜給他的第二次緣分呢?
只是這個一廂情願的想法在以後的日子里得到印證。他不知道那個任人擺布的草包小姐如今已換了另一個靈魂,而且人家從不給犯錯的人第二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