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琪琪被張巧從醫院偷偷帶走後,沉睡了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愨鵡曉
她醒來的那個下午,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嘈雜,唯有安靜。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染黃了米白色的絲質床幃。床幃隨著微風輕輕的晃動,仿佛精靈在上面跳著歡快的舞蹈。
她以為她再也不會醒來了,或者說醒來的時候就會忘掉楊燁,可是,她醒來了,卻沒有忘掉楊燁。
昏睡的時間里,她好像進入了一片廣袤的迷霧森林。森林很寬廣,她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于是她放棄了。她停下腳步,漸漸的開始欣賞這個森林的美。她坐在垂滿枝椏的榕樹下,一坐就是很久、很久。她想要安心的睡下,可是遙遠的地方總是會傳來一個聲音,低低的、壓抑的,像是哭聲。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去理會,可是後來她發現,那個聲音是她的母親發出來的。
姜琪琪艱難的撐起身子,緩緩的坐了起來。長時間只靠營養液維持的身體形同枯槁,根本就下不了床。
姜琪琪看著自己的左手,烈火狠狠的灼燒留下了一塊丑陋的疤痕。她等了又等,等到快要睡著的時候才等到張巧——她的母親。
姜琪琪看著張巧枯黃的容顏,心里一痛,低低的喚道︰「媽」。
張巧看著醒來的姜琪琪,呆呆的立在門口,想要分辨出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
姜琪琪的眼里閃過幾分疼痛,再次低低的喚道︰「媽,我是琪琪。」
听著姜琪琪熟悉的嗓音,確認姜琪琪確實是醒來了的張巧,慌忙的沖到了床邊。她仔細的摩挲著姜琪琪的臉,一遍一遍,直到視線模糊,直到姜琪琪阻止了她的動作,她才肯停下。
「媽,對不起,害您擔心了」,姜琪琪哽咽著說道。她沉睡時母親說給她的話她都听到了,她差一點,就逼死了她的母親。
「傻孩子,你願意醒來就好了」
之後的日子,姜琪琪再也沒有提起過楊燁,張巧也沒有。楊燁,仿佛就此成了一個遙遠的陌生人。
姜琪琪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都呆在陶瓷工坊里,創作、創作、再創作。
自從姜琪琪的父親去世、陶瓷工坊的門生自主離開後,這個被大家認定為只能關門的工坊因為一個神秘的陶藝家的拯救而存活了下來。當然,沒有人知道這個陶藝家姓甚名誰,是男是女,住在哪里。所有人都只知道他/她的稱號,叫作‘隱君’。當然,除了兩個人,姜琪琪和張巧。
姜琪琪在創作出的陶藝作品的下方署上‘隱君’兩個字後,才站起身,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腰。看看牆上的時鐘,已經快晚上十點了,是時候該回家了。
天空下著小雨,路上的人不多。姜琪琪撐著一把紅色的雨傘,悠閑的走在路上,仿佛散步一般。
「琪琪姐?」趙茜看著雨傘下薄弱的身軀僵硬了一下,便以最快的速度沖了上去︰「琪琪姐,真的是你?原來你不是失蹤了啊?」
姜琪琪看著依舊活潑開朗、沒有一絲變化的趙茜,微笑著解釋道︰「我不是失蹤,只是,不在畫廊里干了。」
趙茜撓了撓頭,一臉苦惱的樣子︰「可是,是老板說你失蹤了的啊,他為了找你,房子燒了也沒花時間去打理,這段時間,幾乎天天都住在畫廊的休息室里。」
听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姜琪琪那如同深潭的心,被拋入了一顆小小的石頭子兒,泛起了一圈一圈淺淺的漣漪︰「是嗎?大概是因為我走得太沖忙了,所以他才會那樣子誤解,所以他才會擔心我吧。」
趙茜嘟了嘟嘴,否認了姜琪琪自圓其說的說法︰「才不是呢,大家都說,你是因為老板傷了你的心才一聲不吭的走了的,而老板,是因為後悔傷了你的心才會去找你的。」
姜琪琪的嘴邊浮起一絲苦笑︰「你可不要亂猜,我跟他真的沒有什麼的。」
為什麼,能夠清清楚楚看懂愛情的永遠都是無關緊要的第三人?
原來,愛情只會蒙蔽深陷于其中的人,它會使一個堅持不懈的人變得搖擺不定,也會使一個本來搖擺不定的人變得堅持不懈。
趙茜看出姜琪琪心中的苦澀,難得的嘆了口氣︰「好,你說沒什麼就沒什麼,行了吧?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你還記得畫廊二十周年慶那天發生的事情嗎?大家一起照完相後,你非要拉著老板和你單獨照一張,老板不肯,你可是跟在他身後說了一大串的理由才說服了他。那張照片你還記得吧,掛在進門的裝飾相框里,如今,它已經不在那個相框里了,而是在老板的錢包里。」
看著已經愣掉的姜琪琪,趙茜伸出手,穿過冰涼的細雨,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要說的都說完了,要做什麼樣的決定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哦,我走咯,拜拜」。
看著趙茜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雨幕中,姜琪琪呆愣在原地,心卻再也沒能平靜下來。
要再給楊燁一次機會,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嗎?可是,如果被母親知道了,是不是又會傷了她的心?姜琪琪一直在心里糾結著這兩個問題,一直下不定決心。可是,當她看到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畫廊時,才意識到她自己的心早已給出了答案。
夜幕雨簾下的畫廊,格外的悠遠寧靜,像是一片不染縴塵的室外桃園。
畫廊里的燈都熄滅了,唯有休息室里的燈還亮著。
姜琪琪看著敞開的玻璃門,躡手躡腳的偷偷走了進去。透過休息室微微敞開的房門,姜琪琪終于看到了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熟悉背影。只是,這背影,看起來是如此的憂傷。
突然,背影消失了,楊燁往門外走了過來。
嚇了一跳的姜琪琪來不及跑出畫廊,只好躲進了吧台的下邊。
楊燁出了休息室後,就直直的走向了玻璃大門,看到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紅色雨傘,楊燁更加堅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 嚓」,楊燁在關好的門上落了鎖。
姜琪琪在暗處偷偷的觀察著楊燁的一舉一動,看著他把門落了鎖,把鑰匙揣進了褲兜里,瞬間有了一種想死的心情。這,算不算是自投羅網。
姜琪琪等休息室的燈關掉後,才偷偷的從吧台爬了出來,伸了伸麻掉的腿,躡手躡腳的爬到了休息室的門邊。
等到房內傳來楊燁均勻的呼嚕聲,姜琪琪才站起身,輕輕的推開了休息室的房門,輕輕的走了進去。
借著窗外被雨水渲染得模糊的街燈,姜琪琪在房間里尋找著楊燁剛才穿的那條褲子。姜琪琪找了一圈兒都沒有找到,在看到床上的楊燁根本就沒有月兌下來的時候,姜琪琪頭都大了一圈。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孽,老天非要這麼對她。
猶豫了半天,姜琪琪還是鼓足了勇氣走到了休息室里那張唯一的小床邊,伸出手,就準備去掏楊燁褲兜里的鑰匙。他睡著了,應該沒有關系吧?
正當姜琪琪這樣自我安慰的時候,楊燁突然伸出了手抓住了姜琪琪正要犯罪的手,輕輕一帶,姜琪琪就落入了楊燁的懷里。
嚇了一跳的姜琪琪慌忙著想要起身,卻被楊燁死死的圈在懷里。
其實,早在姜琪琪來畫廊的路上,趙茜就告訴了楊燁她見到姜琪琪的所有經過。得知姜琪琪可能會來畫廊的楊燁興奮不已,卻又害怕他的冒昧會嚇跑姜琪琪,于是,就有了下面的一出︰楊燁打開了玻璃大門,微微敞開了休息室的門,透過書桌上的一面小鏡子,安靜的等待著姜琪琪的到來。
「琪琪,你終于肯來找我了。」
感受到楊燁堅實的懷抱,听著楊燁溫軟的話語,姜琪琪的心像是涂了蜜一樣的甜,可是口上卻不肯求饒︰「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拿我的東西的。」
「趙茜跟我說你會來畫廊的時候我還不信,如今看來,你是真的舍不得我的。」
「趙茜你這個叛徒!」姜琪琪忍不住的碎碎念。
近在咫尺的楊燁自然是沒有放過姜琪琪的任何一個字︰「我倒是想好好的謝謝趙茜,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又要錯過你了。琪琪,對不起,我我喜歡上你了。」
听著楊燁如此露骨的話,姜琪琪的臉一下子火燒火辣了起來,‘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楊燁在黑暗中笑了笑︰「怎麼,嚇到了?其實,我在清楚的知道喜歡上你的時候也被嚇到過,不過,現在我是徹徹底底的接受了。琪琪,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我不想要放開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听著楊燁深情的表白,姜琪琪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幸福,是不是來得太快了,所以,才會這麼的不真實。
「你不說我就當你答應了」,楊燁厚臉皮的說道。
感受到懷里的腦袋輕輕的點了點,楊燁欣喜若狂︰「謝謝你,琪琪。」
「不要跟我說謝謝,楊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