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近來很忙。太後也很忙,忙著教安貴人學文習字,忙著指揮在關雎宮翻了個園子的土,用來種些瓜果蔬菜。做人勤勉些到底是好的,在還能動的時候。
遙記得以前,每到一處地方,師父也是要種上些瓜果菜蔬的。小雲姽不解,他們並非長住,有時候壓根等不到這些東西開花結果。她問師父,師父望著皎潔的圓月作風雅狀,說,「倘若每到一處,給人留下的都是這些美好,吾心甚慰。」
她小嘴角抽了抽,送師父兩個字︰矯情。光矯情也罷,關鍵是他們離開時,師父把菜地交托給附近的村民後,會無恥的要他們意思意思,給點買菜地的銀錢。一般村民淳樸,錢雖不多,也不願白得師父種的菜,都給了。也有潑皮無賴,當場傻樣後唾棄的罵,說明明是師父死乞白賴要把菜地送給他,還好意思要錢。
更甚者,追著師父要打。師父提起小雲姽甩在背上,撒丫子風遁了。
真是一段無恥的不光輝歲月。
現下,翻地這般重活輪不到太後,自有宮人去做。太後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看宮人們忙碌,用枝椏戳剛剛翻出來的蚯蚓和螞蟻窩。朱嬤嬤拿披風過來時,見太後這般作為,想起她才兩三歲的時候,小雪團子一樣軟軟糯糯,卻整日纏著大小姐,要去玩泥巴的情景。老臉笑成菊花,眼中全是寵溺。「主子,再加件衣裳罷。」
太後乖乖又穿了衣服,「江南嗓子好些否?」
冬寒漸消,春始復蘇時最容易生病。那江南也涼了,患上咳嗽。已有好幾天,御醫來了不少,看了不少,藥喝了不少。朱嬤嬤道,「還是咳。這樣咳下去,真是怕壞了那一副好嗓子。」
江南是長公主的眼線細作先不論,嗓子真正是極好的。太後挺樂意听他唱戲說書。微微皺起眉來,「冷水心還掛著假?」朱嬤嬤點頭。太後想了想,「你去準備兩輛馬車,我帶江南出宮去求醫。」
江南住在關雎宮的思源殿。一聲太後駕到驚了一路人。江南正伏案寫曲譜,一攏白衣清冷。太後進來,江南伏跪。太後平了身。江南站起來,由于咳嗽,容顏蒼白,唇色淺淡。江南除了他的嗓子還有一樣東西太後有點興趣,那就是他的傲氣。盡管,傲氣那樣的東西在身份卑賤的戲子身上,就像個笑話。
青天醫館,也就是太後她老人家小姨娘割痔瘡那家醫館。青天醫館坐堂的老大夫須發白眉,已七十三。他只一個女兒招的上門女婿,現下孫子孫女一雙,一家三代人,個個醫術精湛。♀老大夫姓陸,是個 脾氣老頭。短命先帝還在世曾有太醫舉薦陸老入太醫院任職,陸老拒絕得那是毫不留情。
太後帶江南鑽了青天醫館的後門,後門人少。陸大姐正在後院收拾藥草,見太後到來,稍微哆嗦了兩下。太後說明來意,讓陸大姐給江南看看。陸大姐的結論說江南並無大礙,吃幾幅藥就能好。又拉了太後到里屋,頗不贊同的說道,「雲丫頭,強人所難這樣的事,你爹可不會做。」陸大姐就是那個招了上門女婿的。听說當年,陸大姐是心儀她老爹雲國公的,只她爹已娶了她娘,神女有心,襄王無夢。
國公府的人有病,都是請青天醫館的人治。這陸大姐也算太後半個長輩。太後瞬間明白陸大姐的意思,她真的很想喊一聲︰哀家冤枉啊。她老人家沒有強迫江南吶
回到關雎宮思源殿,太後對身後的朱嬤嬤道,「在撥幾個伶俐的人過來。」
朱嬤嬤應了。太後又對江南道,「你好生歇著罷。」待她走到門口,身後傳來江南冷玉般的聲音,「太後何故如此待草民?」
那太後回頭,端雅一笑。「只不想好好一條命又折在哀家手里。」她真正是個慈祥可親的,這所有人總覺得她有別的居心。啊呸!他們內心實在太陰暗了!
太後覺得自己算做了件好事,樂顛顛回自己寢殿,老遠見張庭站在殿門外。一進去,皇帝兒子果然靠坐在她專用的軟椅上,冷然漫淡,不言不語,只直直看著她老人家,逼射而來的,是深冷寒氣。
太後卻是笑,慈祥得很,「皇帝,怎麼有空過哀家這里來?」心底卻是在想,皇帝真的一點也不把她老人家放在眼里了,走大路一樣來關雎宮也罷了,竟每次都要在她寢殿等她算怎麼回事。
「莫非,這關雎宮,朕還來不得?」小皇帝冷厲銳眸一直逼視著她,話語依舊按捺得冷冷淡淡。太後又挺欣慰,她自然瞧得出皇帝兒子在生氣,非常生氣,無比生氣,但他能隱忍不發,這才是帝王該有的氣度。
「這天下都是皇帝的,況哀家一個關雎宮。」她含笑說。「皇帝來見哀家,不知何事?」皇帝一擺架子,她也是要擺架子的,這兩廂架子一擺,瞬間生疏並火藥味迸發。她老人家不覺得,外面的張庭卻覺自己這差越發不好當,總是給嚇出一身冷汗。
「一介戲子的吼疾,太後都要親自尋醫顧看,這般忙,難為還有空詢問朕的事。」
太後詫異,陸大姐可是說江南喉疾並不是什麼疑難雜癥,卻久久不好。明顯有人做了手腳。她老人家真不敢相信,皇帝如此說,難道是他做的?
如皇帝所說,一介戲子,皇帝若做出這等事,真正丟份得很。她老人家沉了沉眸色。听得皇帝又道,「朕已著內務府造了冊子,封安貴人為貴妃。多謝母後這些時日對她的教導。」
原來如此。皇帝兒子是來告訴她冊封安貴人的事。雖安貴人位分一蹦數級,蹦到那一妃三嬪前頭,在這後宮中除了她這個太後,就是最大的貴妃了。不合規矩都不重要。只要皇帝喜歡。想來以後安貴人生下一男半女,就是穩妥妥的皇後了。只她不能說話,怕是群臣有意見,看來,要早些治好安貴人心病,讓她說話才是。
感覺手臂被捏緊,太後皺眉,「皇帝?」
那皇帝神色雲波詭譎,風雨欲來,「母後沒甚麼對朕說的?」太後著實不解,輕輕拍掉他的手,甚至踮起腳尖模了模他的頭,就像他幼年那般,「甚好。皇帝喜歡的,哀家都會喜歡。都會給你。」
老虎的模不得,這帝王的頭想必也不能輕易模。她老人家這一模,模得皇帝僵著身子,神情極其復雜。悶聲不吭許久,「冊封典禮,有勞母後。」現無中宮皇後,著她老人家操辦,太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皇帝告退的時候,走到門郭處停下來,她老人家隱約听到還料峭的春風吹來少年帝王的輕微淺語,「母後可知,朕想要甚麼?」
知兒莫如母,既然皇帝兒子這個時候刻意提了安貴人,必對她真的很上心,听瓜片那個八卦嘴說,最近皇帝除了忙政務,閑下的時間都招安貴人伴駕。定是想要安貴人的。嗯,她老人家一定要給皇帝一個健健康康可以說話的安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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