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顧效寅,楊逸趕忙往妙春堂走。因為他知道,徐文冠的能力遠勝于他。能夠幫新四軍度過這次危機,恐怕還得去請教徐文冠。
可他在路過那家照相館的時候,卻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那個背影,如此的熟悉,到底在哪里見過?楊逸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他猶豫了一下,抬腿邁了進去。
「先生,您好!請問您是照相呢?還是沖膠卷?」楊逸一進門,就听到一個悅耳的聲音在招呼他。
「鄭蘭吟!」楊逸一聲驚呼,眼前那位柔弱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鄭家二小姐鄭蘭吟,難怪這身影這麼眼熟。
眼前的這個男人,鄭蘭吟卻一時想不起來。听他居然能叫出她的全名,她心里也是一驚,不由地向後退了兩步。
楊逸哪知道鄭蘭吟已經忘記了自己,以為她要躲著他,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鄭蘭吟的手。
「啊!澤先——救我!」鄭蘭吟尖叫了一聲。
楊逸一愣,眼瞅著身邊的簾子一晃,耳旁一陣強風隨即襲來。他連忙放開鄭蘭吟的手,往後輕輕一避,一把就抓住了偷襲他的拳頭。
「先哥,是我!」楊逸喝道。
劉澤先一看是楊逸,也是吃驚不小。「靠,是你小子!好大的勁啊。」說罷,甩了甩剛被楊逸放開的那只手,覺得虎口有些酸麻。
「蘭子,你咋不記得他了,他是楊逸啊。」劉澤先拍了拍楊逸的肩膀,向驚魂未定的鄭蘭吟介紹道。
「楊逸——少爺,剛才我沒認出來,你,你不會怪我吧?」鄭蘭吟低著頭,不好意思地搓著手。♀
楊逸的心里遭受了打擊,還真想怪她。什麼眼神啊!連玉樹臨風的楊公子都會忘記!難道我的魅力還不夠?就算魅力不夠,可阿竹阿菊都能記得我,怎麼唯獨你會記不得我?都是一個娘生的,怎麼…….呃,不對!她不是同一個媽生的,不認得我也算正常吧。想到這里,楊逸的心里平衡了不少。他灑月兌地擺了擺手,說道︰「多大的事兒嘛,我楊逸怎麼會計較。說,你倆怎麼會在這里?」
楊逸的這個問題,好像讓劉澤先很難回答,雖然臉上的猶豫只停留了片刻,楊逸還是看出了他的破綻。果然,劉澤先故作鎮靜地說︰「我和蘭子在外面漂泊了多年,想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于是,便租了個鋪子,張羅這間照相館。」
兩人多年沒見,不知是敵是友。听他這麼一說,楊逸也就隨口應道︰「鈔庫街的那間仁愛診所,是小弟我開的,兩位有空可以過去多坐坐?啊呸,不吉利,不吉利,我看還是別去了吧。」
鄭蘭吟噗哧一笑,掩嘴說道︰「不生病就不能去坐坐啊?看來楊少爺還真是沒把咱們當朋友,澤先,你說是不是啊?」
楊逸忽然覺得他和眼前這兩個人,一下子變得陌生了起來,便隨便瞎扯了幾句,借故離開了。
有名堂,一定有名堂!但至于是什麼名堂,楊逸一下子也說不上來,他的直覺告訴他,劉澤先和鄭蘭吟的出現,不會像巧遇這麼簡單。
當楊逸來到妙春堂的時候,徐文冠正坐在燈下翻看賬目,賬房的伙計七伢子,還不停地給他整理票據清單。看來,這妙春堂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徐叔,我回來了。」楊逸站在門口,恭敬地向徐文冠打了聲招呼。
徐文冠抬起頭,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哈哈哈,堂主,你終于回來了。」
兩人面對面,互相攙扶著,目視著對方,久久也沒有說話。《》好像空氣中所有的寧靜,都凝聚在這重逢的時刻。楊逸注視著徐文冠,感覺眼前的這位長者一下子高大了起來,心里有很多話,想一下子說出來。
「唉,老堂主慧眼識才,徐某真是慚愧之至啊!」良久,徐文冠感慨地說道。
徐文冠冷不丁的這句感慨,瞬間把楊逸內心的熱情與想法全給整沒了,只听他詞不達意地說道︰「嗯,徐叔,真是辛苦你了。」
徐文冠見楊逸有些心事,便拉著楊逸坐下,溫和地說道︰「堂主,是不是又踫到什麼難處了?」
楊逸喝了口水,穩了穩心神,然後說道︰「據內線報告,新四軍藥品被憲兵隊破獲,留下一張發貨單沒有被銷毀,小西正準備在這張發貨單上下文章。依我的估計,全市的藥品賬目清查,就要開始了。徐叔,我知道你能聯系到新四軍,希望他們在最短的時間里,補上漏洞,別讓敵人發覺。我得馬上趕回診所,和叫章文功補好賬目,隨時應付藥品清查。」說罷,楊逸起身便要離開。
「等等!七伢子,把堂主的武器拿過來。」徐文冠說道。
楊逸從七伢子的手上接過槍和彈夾,發現槍被擦得漆漆發亮,其中的一個彈夾被裝得滿滿的,另一個彈夾也裝有三顆子彈。他把彈夾中的子彈退下一看,只見彈殼上的黃銅,顏色有些不太一樣,明顯不是同一批子彈。楊逸的心里不禁微微一顫,這南部十四式手槍的子彈,實在真是太珍貴了,這得打死多少個鬼子才能弄到這些子彈啊。由此推斷,徐文冠一定是背著他組建了一支抗日武裝。而這支抗日武裝,和新四軍到底有沒有什麼聯系呢?想到這里,他的鼻子又微微一酸,想起了在日本華中派遣軍陸軍醫院時候的場景,他帶著小六和新四軍戰士們一起,共同戰斗,拼死救出瑪麗的壯舉。可如今,小六犧牲了,他卻連遺骨都沒能帶回來。
「徐叔,我,我沒能保護好小六,我……」楊逸眼圈一紅,便說不下去了。
徐文冠也動情地說道︰「小六是好樣的,堂主,你也不必自責。他的位置,我會讓趙羽來接替。」
「趙羽?他的傷怎樣啦?」楊逸不免有些吃驚。
「他的傷全好了,現在章文功讓他住在你那兒。明天我和他談談,讓他過來幫忙。」徐文冠說道。
楊逸听後非常欣慰,就把藏在內夾里的兩把駁殼槍取了下來,交到徐文冠的手上,說道︰「徐叔,那我就先回去了,這兩把槍,現在原物奉還。」
從妙春堂出來,他依稀感到有些不安,可到底不安在哪里,他一下子也說不上來。
楊逸去了趟診所,和章文功交待了補賬的事宜。可章文功告訴他的情況,卻比他想象的要嚴峻得多。原來,小西已在今天下午,便派人把賬目給拿走了。楊逸又問了診所的其他情況。章文功告訴他說,最近新招了兩名年輕的醫生,加上妙春堂的兩個伙計,診所的生意已經步入了正軌,賬目是由他親自做的,讓楊逸不必擔心,不過,估計憲兵隊明天會過來盤點庫存。
楊逸听他這麼一說,倒也安心了許多,心知章文功一貫謹慎,不容易出什麼紕漏。便想回去好好地睡一覺,明天再去趟茅山,把蔻蔻給接回來。
回到住處,只見屋里的燈還亮著,便上前敲了敲門。「羽哥,我回來了,你開開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趙羽和楊逸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楊逸,你可回來啦,來,咱們練兩手!」進了屋,趙羽拉著楊逸便要練一練。
楊逸有些倦了,搖了搖頭,說道︰「羽哥,別練了,我知道你全好了。這會兒啊,我正餓著吶,有吃的沒有?」
「有,有!我去做,你等著哈。」說罷,趙羽邁步走進了廚房。
楊逸走進趙羽的房間轉了一圈,回到廚房,倚著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羽哥,誰家姑娘來過啦?」
趙羽好生詫異,阿菊都回去兩天了,房間里沒留下什麼痕跡啊,這家伙怎麼看得出來?「沒有,我哪有?」
楊逸沖他一笑,說道︰「別蒙我了,你那房間不透氣,女人的味道還在呢。」心下也是暗自詫異︰奇怪,這香味好像在哪聞過。
趙羽從灶台上拿起一瓶醋,抓著楊逸就往他鼻子上送。「狗鼻子,我叫你靈,我叫你靈!」
「好啦,羽哥,我不說總行了吧。哎,明天徐叔有事找你,你最好早點去一趟。」楊逸一使巧勁,把醋奪了過來。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
楊逸正在睡覺,趙羽便在客廳喊他,說他先去妙春堂了,廚房里有些早點,讓楊逸起來自己吃。
楊逸懶洋洋地爬了起來,在廳上轉了一圈。他走到瑪麗那屋的門口,推了進去。
房間內整整齊齊的,和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桌子上多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他走到床前坐了下來,兩眼盯著掛在床頭的一件性感睡衣,猛地抓起它,捂在臉上,瘋狂地親吻了起來。眼前,瑪麗似乎正悄悄地向他走來。
「篤——篤篤」幾聲有節奏的敲門聲,打破了楊逸的幻想。他側耳听了听,沒好氣地問道︰「誰啊?」
來人並沒有吭聲,依然不緊不慢地敲著門。
楊逸拎著睡衣,回到自己房間,反握了匕首,快步走到大門的後面,低沉地問道︰「誰?」
那人這才回答︰「問路的。」
這聲音實在是太熟悉了!楊逸猛地打開房門,把來人拉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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