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逸來到到夫子廟的時候,看見湯阿四和顧效寅正在大街上遛達。他微微猶豫了一下,便快步迎了上去。
「喲,兄弟,你可算是回來了。听說你去了趟上海,怎麼去了那麼久?這都快三個月了吧!」湯阿四眼尖,一眼就看見了楊逸。
楊逸一邊往前走,一邊盤算著該怎麼和湯阿四說。他可是個老牌的特務,稍不留神,就會露出破綻。「喲,大哥,這不是顧翻譯嗎!今兒這麼巧,我可是小半年沒見到顧翻譯啦!」
顧效寅連忙上前握手。「楊醫生,在下顧效寅,現在在憲兵隊供職,請楊醫生多多指教。」
楊逸卻沒有和他握手,一把抱住湯阿四,然後松開手,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大哥,你可真想死我了!走,小弟做東,到碧雲齋喝兩杯。顧翻譯,一起來吧?」
顧效寅訕訕地把手抽了回去,很不自然地說道︰「這——恐怕不太好吧,你們兄弟見面,我一個外人……」
湯阿四拉住顧效寅的手說︰「都是自家兄弟,還客氣個啥。不給我兄弟面子,就等于不給我面子。走,一起喝酒去!」
他回頭又沖馬路對面一招手,一個穿著短衫的便衣,馬上丟了手上的煙,跑了過來。「隊長,有何吩咐!」
「去,把你嫂子請來,帶上兩瓶上好的洋河大曲,送到碧雲齋去。」湯阿四吩咐道。
「哎,大哥,嫂子只要來個人就行,還帶什麼酒啊。說好兄弟請客的,你這不把兄弟給生分咯?」楊逸假裝有些不快。
湯阿四馬上順著楊逸的話,說道︰「對對對,你就把嫂子接來,讓她快點,別窮打扮!」便衣應了一聲,回頭往小翠紅的家里跑去。
碧雲齋里人聲鼎沸,酒氣彌漫。♀客人的勸酒聲,跑堂的吆喝聲,攪得楊逸很不舒服。菜才剛剛上來,他的臉就紅了起來。
小翠紅看見楊逸的窘態,便招呼跑堂的換個上好的雅間。跑堂的有些為難,湯阿四便掏出盒子炮往桌上一放。過了一會兒,掌櫃的親自過來,請他們進了樓上一間僻靜的包間。在這里,楊逸可以清楚地看見馬路對面的行人。
「不瞞諸位,小弟這次去上海,差點就回不來了。」楊逸給幾個杯子滿上酒,故作神秘地說道。
湯阿四本就對他有些懷疑。過節以後,他找過楊逸多次,都沒有踫到。後來听章文功說,楊逸去上海進藥了,也是半信半疑。他听到楊逸開口就說這話,心里還是有些吃驚。「兄弟,怎麼回事?」
楊逸故作神秘地把嗓子壓低了下來。「你們猜我這次去上海看見了誰?」
「誰?」幾人異口同聲問道。
楊逸啪的一拍桌子,卻用更低的聲音說道︰「瑪麗!我診所那個洋妞。」
小翠紅失望地坐了回去,不屑地說︰「切!我還以為遇到誰了,一個瑪麗修女,值得這麼大驚小怪!」
「我不是為了這個大驚小怪,可她居然是……」
沒等楊逸說完,湯阿四把話接了過去︰「英國間諜!」
楊逸一驚,睜大了眼楮,看了看湯阿四。「大哥,你也知道?」
「我呸,你當大哥是吃閑飯的,我好歹也是堂堂的便衣隊長。這點破事兒,還能逃過我的法眼!我還知道她是聖禮大教堂的修女,身上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湯阿四神氣地說著,順手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接著說道︰「兄弟,你接著說,是不是後來你就想去救她,還是?」
楊逸把湯阿四杯中的酒給滿上,說著︰「我哪敢去救她啊!大哥。♀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是間諜,可她被日本人抓了,就指定不是什麼好人。那天我從賣藥老板的房間出來,剛走到大街上,就看見好多日本兵,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來了!好像也有瑪麗。我一個躲閃不及,就被流彈給擊中了。大哥,你看!」說罷,便把上衣月兌了下來,轉過後背,給三人看了看。
三人頓時驚得目瞪口呆,楊逸的後心旁邊,赫然留著一個八毫米口徑大小的彈痕傷疤!
湯阿四是軍人出身,一看就知道這傷口並沒有動過手術,便上前模了模,說道︰「兄弟,改天我陪你去醫院看看,看能不能把子彈給取出來。」
楊逸把衣裳穿上,回頭說道︰「大哥,你忘了,我就是個醫生啊,這子彈就在我心髒附近待著呢。還好後來我被一個老中醫給救了,如果送到醫院,估計這會兒,就見不到各位了。」說罷,用袖子擦了擦眼楮。其實,他哪有什麼眼淚,只不過剛才,眼楮被樓下的酒氣給燻紅了而已。
湯阿四見楊逸說得有聲有色,雖然對那顆子彈到底存在與否,仍舊留有懷疑,卻也不便多問什麼,便不住地給楊逸勸酒。
楊逸勉強喝了兩杯,感到胸口有些發悶,便向小翠紅求情︰「嫂子,我槍傷發作了,不,不能再喝了。」說罷一臉痛苦,假裝便要不支。
小翠紅見楊逸的嘴唇發紫,馬上沖湯阿四凶道︰「阿四,你想送你兄弟的命啊,還勸!沒見他不行了嗎?」
湯阿四和顧效寅吃了一驚,連忙站起。卻見小翠紅已搶先一步,將楊逸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攙了起來。楊逸在起身的一霎那,驚奇地發現,一個非常熟悉的背影,穿過大馬路,閃進了對面的那家照相館里。
湯顧二人也站了起來,他們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而從這一刻起,湯阿四便徹底地打消了他對楊逸的懷疑。
「還愣著干嘛!快把兄弟先送到我那兒去休息!」小翠紅沒好氣地說道。
顧效寅把賬結了之後,便借故離開了。
湯阿四倒是很不願意他走,可人家有事,你又強留不得。這倒也不是他熱情好客,實在是因為有難言之隱。過年那陣子,湯阿四的老婆,從紹興老家來到南京,這一來她就不走了。湯阿四在四歲的時候,就娶了這個足足比他大了十六歲的女人,有著深刻的童年陰影,造成了他一直懼怕老婆的習慣。可他又惦記著小翠紅,幾次想哄老婆回去,那婆娘就是不听。還愣是約法三章,晚上七點鐘之前,必須回家報道,否則家法伺候。眼看這天色已晚,小翠紅和楊逸又共處一室,他哪能不擔驚受怕。萬一這騷娘們再給他戴頂綠帽子,可比喝了一整瓶醋還難受。
「還站著干嘛?不怕回去跪搓衣板啊!」小翠紅給楊逸蓋上被子,冷冷地對湯阿四說道。
湯阿四從後面一把抱住,在她的脖子上猛親起來。
小翠紅最受不得這個刺激,回頭摟著湯阿四,任憑他的嘴唇在身上侵襲。當他扯開衣襟,想要往下親吻的時候,小翠紅突然推開了他,輕輕罵道︰「死鬼,你兄弟還在呢,快走,快走。」
湯阿四有些不舍,舉著手指了指小翠紅,又憤憤地把手放下,咬牙說道︰「我明天早上再來,你,你……」
小翠紅把湯阿四往後面一轉,一直把他推到了門外。「放心吧,明早我一定讓你泄個夠!」
湯阿四走了。
小翠紅看著楊逸濃眉緊鎖的英俊臉龐,心里直癢癢。剛才被湯阿四撩起的欲.火,燎得越來越旺。她猛地沖進浴室,打開冷水龍頭,想澆滅心頭上的那團火。
篤篤篤!門口這時響起了幾聲敲門聲。小翠紅沒好氣地罵道︰「死鬼!你又回來干嘛?」
「翠紅,我是老顧啊。我忽然也覺得以前的槍傷有些不舒服,想請楊醫生回去幫我看看。」門外傳來顧效寅的敲門聲。
小翠紅連忙應道︰「啊!顧先生,您等等,我換身衣服,馬上來給你開門。」說著,便手忙腳亂地跑出浴室,背著楊逸換起了衣服。
這一切,楊逸都看在眼里,他真後悔當初為什麼會裝暈。可他不這麼做,又該如何擺月兌湯阿四不斷的勸酒呢?天知道這對男女怎麼會當眾**,害得他只能接著裝暈。更令他痛苦的是,小翠紅居然還真以為他暈了,竟在他的眼前換起了衣服。罷了,閉上眼吧,還是等顧效寅來搭救吧。
顧效寅倒真的很講義氣,好像預感到楊逸在小翠紅這兒會有什麼故事發生,總算是在最危急的時候趕到了。
「顧先生,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楊逸不好意思地說著,一邊還看了看過往的行人。
「我哪是什麼恩人,你別恨我就行。該不會你們……」顧效寅似笑非笑地說道。
楊逸沒有解釋下去,搶先打斷了顧效寅的調侃︰「顧先生,我剛才听說,你的傷還有些不舒服?」
顧效寅微微一笑,說道︰「那只是個借口。我想來想去,還是想跟你匯報一下眼前的情況。雖然,這次他們對付的是**,可我覺得還是非同小可。」
「哦?什麼情況?」楊逸一驚,忙問。
顧效寅把楊逸拉到僻靜之處,簡單地說了一下他的近況。
原來,自從奧野親亮死了以後,警備司令部從本土召來一個軍官,擔任南京憲兵隊隊長。此人名叫小西秀長,日本高等警察學校高材生,為人有些呆氣,又不懂中文。于是,警備司令部便把顧效寅和湯阿四調撥給小西差遣。為這事,湯阿四心里還有些怨氣。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也只能忍氣吞聲,任憑那個小西吆喝來吆喝去。據說,最近小西還破獲了新四軍在郊外一個的秘密聯絡點,查獲了一箱盤尼西林。他便一直在一張發貨單上做文章,企圖找出藥品的源頭。
楊逸听到這里,不禁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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