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碧蓮如今是個常事,管理著宮中上百名宮女,地位多高說不上,一些小權小勢也是有的。愨鵡曉當日君世登基,大力清掃皇宮,一切奢侈浪費的東西全部廢除,宮女人數也被減少了一半。
高碧蓮平日伺候著君世夫妻,做事小心謹慎,思慮周全,極會察言觀色,人也激靈,雖然膽小了點兒,但帶進宮做個常事管管宮女,卻是綽綽有余。
江火對她沒什麼感覺,這女人存在感很低,平日里伺候的時候也不怎麼說話,態度很恭敬,但江火就是不喜歡她。
當然,也不討厭。
江火雖身為王後,但常年在外奔波操勞,後宮的事基本不太管,高碧蓮入了宮後,將宮內大小事務打理的僅僅有條,算是個得力助手。君世覺得她為自家娘子分擔了不少事情,年底時賞賜了她不少東西,還曾要賜個好婚姻給她,對方是朝內某大臣的公子,學識談吐都不弱,長的也是儀表堂堂。
一個奴隸出身的女子,能嫁給一個王公貴族的兒子,算是三生求來的福氣了。
偏偏高碧蓮拒絕了,說小時候因為被賣到奴隸市場,對男人有陰影,恐怕這輩子都只能一個人孤獨終老。看她哭的梨花帶雨,君世也不好勉強,只承諾她,若是哪天想離開皇宮嫁人了,跟他說一聲便可,他定為她許諾一個好夫家。
高碧蓮感激涕零,做事更加賣力了。皇後經常不在宮里,陛下政事又繁忙,經常忙到三更半夜。她便主動給皇帝端茶送水。君世長期繁忙政事,經常忙的連飯都吃不上,落下了胃痛的毛病。
听說羊乳能暖胃,她便特意跑去牧場,專門采集新鮮的羊乳回來,熱好,里面撒上蜂蜜,送去御書房。
偶爾閑暇之余,還會折騰出幾個好看精致的點心送過來。那些點心都做得極好看,味道也很好,典型的江南風味,蜜蜜甜甜,饒是君世這樣不愛吃甜食的人,也會多吃上幾塊。
有時候踫上大臣們來議事,高碧蓮便會多做幾份子,分給大人們享用。西燕人吃食簡單,除了肉就是酒,哪里享用過這種精致的江南點心,紛紛贊不絕口,久而久之,高碧蓮的心靈手巧就傳遍了整個皇宮。
有一次,她來御花園送糕點時,正好撞上了江火。那時候江火正在山里忙火炮的事,經常數月不歸,突然出現讓高碧蓮有些慌張,忙低頭恭敬地請安。
江火剛洗完澡,換了件月白色的長裙,半濕的長發貼在身上,明明沒有涂任何胭脂水粉,卻艷麗的像水墨畫中走出來的月下狐仙。
高碧蓮本身也長的很不錯,小巧的瓜子臉白皙的肌膚,精致的五官,典型的江南美女,可這時候,她在這樣的江火面前,第一次生出了自卑的情緒來。
評斷一個女人是不是美人,要看的不僅僅只有臉而已,最重要的就是氣場。
高碧蓮小聲地叫了聲皇後娘娘,江火看了她一眼,揚揚下巴,明明沒有傲慢之意,偏偏就讓高碧蓮覺得傲慢。
她說︰「本宮听說這些日子,你照顧陛下照顧的很好啊。」
這些小報告都是高肅安偷偷告訴她的。江火沒回宮,高肅安卻經常往皇宮里走動,有一次不小心听見宮里的小宮女們躲在一起偷偷議論,說高常事這些日子對皇帝那麼好,無事獻殷勤,肯定是瞅準了皇後沒有子嗣,想攀皇家的高枝。
高肅安耿直,平日里最瞧不上那種無事對男人獻殷勤的女人,江火對他又好,所以氣不過,回去就立刻跟師傅打小報告了。江火當時听了也沒說什麼,只說高肅安想太多了,沒有那回事。
可第二天,她還是跑回了皇宮,結果就真撞見高碧蓮來送東西了。
送的是好吃的鳳梨酥,手藝很不錯,剛出爐的,做的松軟可口,甜而不膩,江火拿來嘗了幾口,笑道︰「碧蓮,手藝不錯啊。」
君世也跟著附和了句︰「碧蓮做糕點很是美味,皇後喜歡,以後多叫她做給你吃。」
高碧蓮干笑幾聲,說︰「都是小時候學的,不算什麼手藝。陛下皇後過譽了。」
「確實好吃。」江火拍掉手上的糕點碎渣,漫不經心道,「回頭你教教本宮吧,陛下喜歡吃糕點,本宮就給他做的夠。」
君世︰「……」自家娘子,怎麼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咳。
結果皇後娘娘真的去跟高碧蓮學了。
在廚房里折騰了一下午,最後端到天鳳帝面前的,是一坨灰不溜秋看不出是什麼玩意的東西。
君世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又沉默半天,憋出幾個字來︰「這……是何物?」
「紅豆酥餅。」
哦,紅豆酥餅。為何紅豆酥餅是黑色的?
君世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江火有些尷尬地解釋道︰「不怪我,哪知道做個吃的這麼難?火稍微大了點兒就成這狗樣子了。不過我嘗了一下,味道不算壞。你……要麼嘗嘗?看?」
君世再次沉默。
過了很久,他才深呼吸一口氣,臉上露出悲壯的神色,默默將盤子里的那一坨夾起來,赴死般送入口中。
「……」
「……」
君世除了沉默,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江火問他好不好吃的時候,他也只能勉強點點頭,不敢多說一個字,怕一不小心就說出了真心話。且在心里暗自發誓,永不再相信自家娘子的手藝。
做軍火那麼彪悍,護膚品農作物,什麼都能做的出來,偏偏就是在廚藝上沒有天分,果然老天是公平的,人無完人。
而這一次之後,高碧蓮就再也沒有給陛下送過糕點了。因為有皇後娘娘親自給萬歲爺下廚,而且皇後娘娘的手藝更好,陛下很是,有皇後娘娘親手做的就夠了。
小宮女們卻在私底下傳言︰高枝還是沒有攀上,小三也想上位?也不看看自己與正房的差距!
高碧蓮當做什麼都沒听見,依然每天微笑著管理宮中大小事務。
從風雨鎮回來,江火直接回了宮,去了御書房卻沒看見君世,問旁邊的太監,公公遲疑了片刻,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江火頓了頓,問他︰「陛下是不是有什麼事?」
小太監低頭說︰「回稟娘娘,萬歲爺去了龍泰殿,正在上朝。」
這個時間還在上朝?
江火蹙眉,復問︰「你給本宮說實話,到底出了什麼事?」
小太監膽子小,不敢隱瞞,只好說了實話出來。原來,隨著這幾年燕國的復蘇,國家越來越強大,朝里那幫大臣們又開始搬出老事來糾結了——讓天鳳帝納妃。
古代的皇帝,一般十六七歲就都當了爹,而身為一國之君,更要開枝散葉,繁衍皇族血統。偏偏天鳳帝違反常態,不听勸阻,只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為後。
一生只娶一人,在西燕歷代皇帝中也不是沒有過,當年的開國皇帝燕太祖一輩子就娶了一位皇後,沒有踫過第二個女人。但那位皇後能生,前前後後總共給皇朝誕下了八位龍子。可天鳳帝的皇後,入宮將三年,仍未留下一個子嗣,
皇後不能生育,乃最大的失德。一幫大臣整天抓著這事兒不放,吵著嚷著逼迫皇帝廢後。
要麼廢後,要麼納妃。
說這些話的人都是朝里的重臣,雖然他們在治國上能力很強,可畢竟是古代,腐朽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而君世就算再強勢,也不能態度太強硬,必須遵循君臣之道。
于是,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一幫人認為,陛下復國有功,把西燕從亡國中拯救過來,難道想娶個心愛的女人都不行嗎!況且陛為九五之尊,他自己的事還做不了主?還要听你們瞎叨叨?
另一幫人則認為,皇上必須早點生下龍子,立為儲君。如今天下大亂,早日立儲君也早點安定民心。而皇後不能生,那就重新娶幾個回來。反正自古皇帝,哪個不是三宮六院的?
各有各的理,也確實都在理。
吵來吵去,誰都跟不出個勝負來。
君世就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冷眼看著他們爭吵,黑色的眸底泛著冷光,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忽而,屏風後動了動,君世立刻回頭來,朗聲道︰「皇後,你來了。」
江火本來只想在後面偷偷听一下的,沒想到會被發現,只好硬著頭皮,享受著眾人的注目禮,默默走了出來。
她的臉色異常難看,可是她自己沒有發現。
心里有一把怒火在燃燒,可為什麼要燃燒,她也想不出答案來。
她來到君世身邊坐下,冷漠地看著朝下的大臣們,什麼都不想說。
手被人緊緊握住了,然後她就听見,君世對朝堂內所有人宣告說︰「朕這一生,只有江火一個妻子。再多說一句,朕就要斬了他!」
朝堂之下,頓時一片安靜。
「朕要你們看一樣東西,朕要你們知道,皇後是個什麼樣的人。朕要你們統統都明白,皇後為我大燕做了多少事!」
連營吹角號聲郎。
御林軍三萬,守城軍五萬,騎兵兩萬,清早便在皇城最近的練兵場,吹響聲聲號角。
聞訊而來的圍觀的百姓自然沒有機會近距離去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被層層護衛守在外面。
太陽順著遙遠的山川一點點爬上天空,號角不斷響徹雲霄。
「娘娘今日真漂亮。」負責給江火化妝的高碧蓮看著妝後的人,也不得不贊嘆。姿態自有天生,美貌非凡,著實驚人。素顏如出水蓮,化妝若新雨月。清水出芙蓉,不過如此。
江火沒說什麼,點了點頭便看著等在門口的君世,道︰「你今日到底是要做什麼?」
「先隨我去羽林營,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君世牽著江火轉身就走,不給她解釋什麼。江火見君世這樣,也就不再追問什麼了。
御林軍的衣服是統一的暗紅色,守城軍的衣服是紅黑相間,而騎兵則是統一的黑色衣服。按照兩萬人為一個方陣的隊形,出去這會兒在練兵營外守著的兩萬兵馬,這里足足還有四個方陣,八萬人馬。
「李官,陛下今兒要說的是什麼?」
「哼。無論說的是什麼,古人有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這倒也是。這皇後娘娘這麼多年了,還沒見到動靜,莫不是……」
「噓——聲音小一點,那邊兒那個跟咱們娘娘關系可好著呢。」
「你是說高將軍?嘖嘖,年輕人啊。」
「雖說陛下成就斐然,可是這膝下無子還是……哎。」
「皇上駕到——」
「快快……」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小聲議論在這一刻全部噤聲,只有三呼萬歲的聲音高高回蕩在萬里無雲的上空。
不僅僅是士兵,官員,前來圍觀的百姓也是隨之跪下,甘心臣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世走在前,江火跟在身後三步的距離,挺胸闊步,看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異樣。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緊張。
一直走到高高在上的龍座,君世才揮袖回身︰「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
百官重臣一同起身,在台階下低著頭等候君世說話。
君世高高在上冷眼掃視一圈諸臣,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說道︰「近些日子,你們的膽子越來越大,朝堂上,私底下議論聲不斷,逼著朕讓朕納妃,讓朕廢後。」听聞如此,江火臉色不覺難看了兩分,君世卻沒有回頭看他,只是繼續說道︰「你們這群人,大多都是通過文試或者武試挑選出來的人才,可謂萬里挑一。怎麼這會子這般腐朽?」君世的話不可謂不重,不可謂不難听,前排幾位大臣臉色都已經難看了起來,正有人要開口啟奏什麼,君世已經是一揮手打斷對方。
「今天,朕讓你們,十萬士兵,數百朝官,還有我西燕百姓共同來此,就是要告訴你們,江火,朕不會廢她!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君世說這話的時候,驀然拔高聲音,語氣堅定,全不拖泥帶水。
「皇上,無後為大啊!」
「皇上,請三思!」
「請三思!」
一個,兩個,三個,五個,接二連三,下面跪倒了一大片人,口中念叨著讓君世三思。
君世冷笑,早知這幫木頭要來這一遭。
「高肅安听令!」
「臣在!」
「現在去講二十台火炮運上,速度。」
「臣領旨!」
在一邊听著那麼多人對江火的非議,早就心里不爽的高肅安是跑的飛快,去通知炮火兵把二十台火炮推上前來。
二十台火炮均以明黃色綢緞遮掩,在明媚的陽光之下顯得格外晃眼。炮火兵的穿著則要顯得低調很多,均是暗灰色衣物。這衣服本是為了上陣所用,在戰火之中不那麼顯眼,而在戰場上,自然是不會這麼大張旗鼓的用明黃色緞子推著火炮出場。
火炮還沒有放正位置,下面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皇上這是要做什麼呢?」
「不會是跟咱們打馬虎眼兒吧?」
「這……」
此時君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位置上看著高肅安在下面有條不紊的安排人的位置,每台火炮的間距是多少,面朝什麼方向,添加多少火藥。這些炮火兵都是非常清楚,高肅安只要稍作監督就好。
不久,高肅安便前來匯報︰「回稟皇上,火炮已經準備好。」
「嗯,你退下吧。」
高肅安領命退下,前排官員已經听到君世提到火炮,那這些東西……不,不可能。即便君世智勇雙全,但是火炮,這不是只有鄭國才擁有的武器麼?
「炮火兵是否就緒?」開口的是站在炮火兵一側的高肅安,他負責此次的全部指揮。
所有炮台一字排開,面對著的是一座連綿的山脈。
山脈與眾人所處的位置有一段距離,雖說不近,但是正好在射程之內。而那邊是除了設置周邊防衛,便是沒有人的。
選這一地方君世是有計量的,這山脈連綿不斷,山石的構造也是相對堅硬,將士經常在山上進行各種演習,對于山體的結構心中也是有數。如此一來,這火炮的威力在他們眼中,便會被放大。
「揭!」
高肅安喊下揭的一瞬間,二十個最後負責點火的炮兵同步扯下明黃色的緞子,露出威風凜凜的火炮。
整整二十台!
場上一瞬間的沉默,之後便是一波接一波的贊嘆還有議論聲。
火炮通體以黑漆刷上,黑洞洞的炮口朝著對面山脈的地方。所有人都只能看到火炮的背影,威武莊嚴的立在那邊,旁邊是舉著火把的炮火兵。
「所有人听令,點火!」
給了眾人議論時間,高肅安便下令點火。
「踫——」
「踫——」
「踫——」
……
震耳欲聾的二十聲火炮出口的聲音連續傳出,但是在此時卻沒有一個人覺得這聲音喧鬧嘈雜,因為他們是在見證奇跡!見證西燕成長,強大的催化劑!
炮口冒著濃煙,火炮卻是帶著火光,在高空略過,直直奔向對面的高山!如同月兌弓的箭矢,月兌韁的駿馬一般勢不可擋!不!不只是如此!它要比箭矢更凶,比駿馬更快!
任何阻撓在此時都成了笑話,任何對比在此刻都顯得那麼不起眼!
接連噴出的二十股火苗,就這麼毅然決然的擊向山脈!
「轟隆隆——」
連大地都產生了震動,騎著馬的騎兵不得不用力拉緊韁繩,控制著胯下的馬匹,讓它們稍安勿躁,不要被這轟動驚動的亂跑。
也有無法牽制的馬匹,月兌了韁慌慌張張在方陣中亂竄,撞到了士兵,或者被敏捷的躲開!一時之間,騎兵方陣亂成一團!
反觀眾人,則是一臉驚訝還有措手不及的喜悅,絲毫不在意放在天搖地動的晃動自己顯得丟人的樣子,只是充滿期待的看著那濃煙慢慢散去的地方。
清晰了!
清晰了!
快看見了!
「嘩——這…這怎麼可能!?」
「無絕山……竟然……竟然……倒了!?」
「這……」
是了!
那連綿成片的山脈,就在一刻鐘前還郁郁蔥蔥的山脈,那之前橫戈在眾人面前的山脈,在濃煙散去之後,竟然不見了!?
森冷的黑色炮台隱約還有白煙飄蕩,無數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本該有大山存在的地方,如今只有坑坑窪窪的深洞!
本來掩蓋在泥土之下大大小小的石塊崩裂在四周,四分五裂!
曾經有人說過這山脈不可撼動的根本,便是那五絕石!一塊巨大的,只有兩仗露出在地面,沒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大的石頭,此時此刻,也只是如同細碎的小石塊一同,散落在四周!
這便是火炮的威力!
這就是火炮的威力!
「皇上聖明!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從詫異和驚愕之中醒悟過來的眾人,忙不迭的跪下高呼恭喜。
這火炮的成功,不僅僅是君世的成功,也是西燕的將來啊!
「諸位愛卿。」開口的人仍舊是君世,此時他已經起身,站在龍椅之前,面朝百官,背後是煙塵還未散盡的已經倒下的雲霧繚繞無絕山。
「先停片刻,听朕講。」
百官逐漸肅然,準備听君世講話。
「初次見識火炮的威力時候,朕也如同你們,非常高興。本是打算把這火炮當成秘密武器,在戰場上亮相。」說到此處,君世刻意停頓下來,看著百官的反應,緊接著道︰「但是你們今日鬧著廢後的事情,朕便不得不把拿出點什麼封你們的口了。你們可知道,這火炮也好,你們現下所穿著的織物,所用瓷器也好,你們的夫人,府上妻妾用的女紅,你們接觸到的稻米,還有很多新種食物,都是她——」說到此處,君世抬起手臂,直指向江火的方向!「都是她!是皇後多少個不眠夜辛苦下來的結果!」
君世走出兩步,伸手向江火,江火已經愣神,好久才回過神,有些猶豫的伸手向君世。
君世握著江火伸過來的手,帶著她一步步走向台階前面,步履如此堅定,掌心這般溫暖。
「你們口口聲聲說著要朕納妃,要朕廢後,但是你們可知道,你們口中膝下無出的皇後,朕的江火,她為朕的江山做出多大的貢獻!」
「再看看你們呢!?你們就捏著無出來跟朕一而再,再而三的說這些事情!?」
「放眼西燕,甚至是當今天下,還能有哪個女子,哪個王後,能如我大燕皇後江火一般,做出這些事情!?」
「織物,食物,甚至是炮火!這麼多,全部是以朕的名義去做,你們看不到她的辛苦,還說著要廢後,良心何在!?」
「用著別人的辛苦成果,還想著廢後,就不會覺得內心難熬!?」
「眼下,你們還想著如何來勸諫廢後嗎?」
群臣寂靜。
甚至連一只鳥雀飛過的聲音都能听見。爾後——
「皇上萬歲,皇後娘娘萬歲!」
「皇後娘娘萬歲!」
「娘娘萬歲!」
……
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傳出來的聲音,而後一個接一個,十人,百人,千人,萬人!最後文武百官,群臣百姓全部跪下,匐倒一片,山呼皇上,皇後萬歲!
君世滿意的看著眾人的反應,心下也知,這廢後一事,以後便是不會再發生了。
而江火呢?
江火努力的穩定心神,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君世的側臉,又看了看群臣,面上隨時掛著得體的笑容,心中卻有些忐忑。
她想到毓鐘。
自己就是因為功高蓋主,才被毓鐘防範甚多,以至于最後不得不死。
所以再西燕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收斂鋒芒,不去觸踫帝王的逆鱗。
但是君世竟然自己把這事情公告天下!?這,是什麼用意呢?
回宮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時分,百姓夾道為這曠世奇君還有千古之後喝彩。
君世與江火同在龍攆,雖然于理不合,可是在知道這些事情之後,又有多少人回去計較這些呢!?
那個人,可是他們舉世無雙的皇後娘娘啊!
回到皇宮之後,江火有些疲憊的讓人備好晚餐和熱水,而後便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讓高碧蓮為自己卸妝。
高碧蓮還未動作,君世便走了過來,讓高碧蓮退下,自己伸手為江火一一摘下發上繁雜的飾品。
「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你在害怕。」君世也不答她,只是專注手上動作,專注江火柔軟的墨色長發。
「我沒有。」江火皺眉,有些死鴨子嘴硬的味道。
「我不會同毓鐘那般,我不怕功高蓋主的那些話,我也不怕那日你會叛我。」
君世仍舊是笑著,把摘下來的珍珠寶石放在桌上,就著姿勢從背後輕輕摟著江火,看著鏡中兩個人的影子,還有江火眼中的不相信。
「我不懼任何,只是不想有人用任何理由來傷害你。」
「我說過,我是你夫,你是我娘子。我便不會有其他人。」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江火側過頭看著君世的側臉,一如那日上元節的夜晚,眼角眉梢是濃的化不開的溫柔。
突然就覺得很安心。
管他什麼曾經也好,背叛也罷,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便再相信一次,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