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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激怒英法聯軍的那把火

上學的時候學校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組織看《火燒圓明園》這部電影,看到快結束的時候整個放映室的憤怒都被點燃了,每個人都憋了一肚子火,紛紛拍桌子大罵英法聯軍。我也憋得不行,不過不是火,而是一泡尿。我舉手跟老師說電影快結束了,我想提前去洗手間。老師同意了,但事後做總結的時候卻說某些人表現得不夠深刻,居然連最後一秒都不能堅持。

我當時無法理解憋火與憋尿哪個更令人深刻,還為自己沒有完整地受到愛國主義教育遺憾了一陣子。後來我又認真補看了那部電影,結果還是沒有憋出火來,于是得出一個結論︰這是一部丑化敵人同時也在丑化自己的電影。想想自己當初幸虧沒有拍桌子,萬一拍壞了還得賠錢。

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的故事,沒有學過歷史的人估計也听過。的確,光看這個名字就夠讓人氣憤的,哪怕不知道這段歷史的人也能細數帝國主義的罪惡,然而說著說著就會把這事扯到八國聯軍身上。

燒掉圓明園的那把火確實是英法聯軍放的,但又是誰點燃了他們手里的火把呢?英法聯軍為什麼只燒了圓明園?干嗎不順道把整個北京都給點燃了?那是因為你所听到和看到的歷史不是真正的歷史。

其實「火燒圓明園」這事本可以完全避免。

按照歷史教科書的邏輯,中國和歐美國家間的沖突是因為利益,簡單一點說就是阻礙了他們在中國賺錢的步伐。後來經過兩次鴉片戰爭,清政府終于屈服在帝國主義的腳下,中國地大物博,錢你們隨便賺,只要別危及我的根本就行。

在清政府眼里,他們的根本就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那一套理論。因此,有西方學者認為,中西方之間的沖突本質上講就是文明的沖突。

但課本上卻說,引發「第二次鴉片戰爭」的根本原因是資本主義侵略者的利益最大化未能得到滿足。這句話有點繞,如果讓當時的滿清政府听見了可能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因為當時他們與英法兩國激烈交涉的焦點是「公使駐京」一項,至于開放外貿口岸、允許外國人內地旅游、協定關稅、保護傳教士、賠款、領事裁判權等等這些事情都是「小事」,並且雙方很快就在這些「小事」上達成了協議。

可「公使駐京」這件事關乎天朝顏面,讓步不得,後來,清朝皇帝甚至提出用全免關稅等更多的優惠政策來換取英法兩國取消這一要求。

但英法兩國認為清政府這樣做是對他們的不尊重,堅決表示不同意。

對方不同意,沒有辦法,啥也別說了,開打吧。這並不是清政府想打,而是被逼迫的,因為「公使駐京」是清廷所能容忍的最後一道防線。清政府為什麼要一根筋地在這一問題上堅持?難道是它想雄起不成?當然不是。

在清政府看來,清朝是世界的中心,皇帝為天下共主,別的國家都是清朝的藩屬,無論是誰見到皇帝都要磕頭表示臣服。所以,清朝傳統外交的主題就是讓夷狄們前來磕頭。而現在的問題是,歐美「夷狄」們不但拒絕磕頭,還要長期駐扎在北京。清廷認為,如果繼續發展下去,皇帝天下共主的地位就會搖搖欲墜,清朝最後甚至有可能淪為外夷監守。

清朝向來都是賠得起錢,但丟不起臉。

戰爭打起來後,清政府很快發現死磕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于是只好妥協了「一小步」,說外國公使可以進駐北京,但不用「親遞國書」,無需照面,這樣就解決了是否磕頭的問題。然而英國方面懷疑皇帝不接受國書是一種包藏陰謀的表現,故在照會中則堅持要向皇帝親遞國書。

皇帝郁悶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什麼是國際慣例。他要是知道了對方只是要求相互平等,沒有別的太多想法,估計得憂郁死。遺憾的是,清政府到戰後才明白過來,人家原來只想和皇帝握握手。

用一場戰爭來爭取與皇帝握手的權利,這種握手可真夠貴的。

除了皇帝,連大臣骨子里都在流淌著傲慢的血液。第一次鴉片戰爭雖然清朝失敗了,但清政府仍以自己為中心,把英國劃歸二等屬國,認為這些高鼻子藍眼楮的西方人,根本沒有資格與自己平起平坐。兩廣總督葉名琛不但拒絕回答英方談判提出的修約要求,而且連面也不見。英國人順著中國海岸線沿途遞交信件,由南到北,又由北到南,西北風雖沒喝著,海風倒是灌了不少。這使英國人明白一個道理︰要修改條約,只有戰爭一條路。

後來,英國駐廣州領事及香港總督由巴夏禮充任,此兄是位強硬派,他不顧英國外交部的一再告誡,把挑事作為自己的主要工作內容。兩國政府間的矛盾越發尖銳,到了最後,英國巴麥尊內閣面臨的問題不再是是否應該對華開戰,而是大英帝國是否應該支持其在遠東的代表未得到許可便已發動的一場不宣而戰的戰爭。

第二次鴉片戰爭的戰火繼續燃燒,1860年春,英法軍艦陸續開到中國,並于7月底再次集結大沽口外。8月1日,英法聯軍攻佔北塘,14日攻佔塘沽,21日又攻佔大沽,24日進入天津。咸豐皇帝這才發現,別說讓人家磕頭了,弄不好連自己的命都有可能丟掉,于是他連忙派桂良等人去天津議和。然而英法聯軍開出的條件太高,被清政府拒絕了。英法聯軍見沒有人待見,想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便繼續向北京進犯。

清政府沒有辦法,再派怡親王載垣、兵部尚書穆蔭取代桂良,到通州議和。通州議和開始還是比較順利的,經歷了四天的反復辯論,9月14日,載垣等接受了英法所提的條件,與巴夏禮達成了停戰簽約的協議,並就此認為矛盾已經解決。然而3天後,巴夏禮又提出了英國使臣向清帝親遞國書的要求。

繞來繞去,結果又回到了原點。

載垣等認為,「此事關系國體,萬難允許」,再說當初我們在談判中也沒有說這件事啊。不要說你們了,就是以前俄國也未開此先例,真要是能同意,當初也就不會開戰了,于是嚴厲拒絕了英法此舉。

但巴夏禮則認為,親遞國書是國際慣例,這種小事沒有必要列入談判內容。載垣可不認為這事屬于小事,便一面向咸豐皇帝報告,一面通知僧格林沁率兵在張家灣將巴夏禮一行人擒拿羈留。僧格林沁早就準備好了,在接到通知後,立即率部出動,截拿巴夏禮等英法人員39人。終于,通州談判全面破裂。

清政府之所以敢這麼做,自有他的如意算盤。當時咸豐皇帝認為,「擒賊先擒王」,只要能把主謀巴夏禮控制住,英法聯軍群龍無首,肯定會亂了陣腳。那個時候,敵人投鼠忌器,我軍士氣大振,就不怕你不束手投降。

「擒賊先擒王」是沒有錯,可你首先得知己知彼,弄清楚誰才是真正的「王」。

巴夏禮等39人被抓後押送北京,以「叛逆罪」投入大牢。看到這里很多人可能會發暈,清廷還真不把這群老外當外人啊,也不知什麼時候給巴夏禮改的國籍。其實這還不是最雷人的,人家清政府壓根兒就沒把英法聯軍對中國的進攻看成是侵略,而是當做「叛亂」;那麼,滿清政府對英法開戰自然就被理直氣壯地宣布為「剿夷」、「討逆」。

手里有英法聯軍「頭目」這張王牌,清軍顯得有恃無恐。英法聯軍四千人與清軍精銳僧格林沁部近萬人在通州張家灣交戰,結果清軍慘敗。數日後,清軍集結精銳部隊三萬人與英法在通州八里橋再次交戰,結果又被聯軍六千人擊潰。這時候清軍一定異常糾結這個問題︰敵人怎麼不關心領導的死活啊?

在中國,領導不關心下屬的死活那是應該的,下屬要是不顧領導的死活那就說明你不想活了。咸豐帝听到兵敗的消息急得直罵娘,鄭重宣布︰「朕今親統六師,直抵通州,以伸天討而張撻伐然後腳底抹油,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了他的六弟恭親王奕?,自己則帶著後妃、皇子、親王和一批大臣,逃到熱河行宮(今承德避暑山莊),從此再也不敢回北京。

不過,以巴夏禮為首的英法談判代表們也不好受,他們先是被押解到北京提交刑部審問。審問完後,等待他們的不是賓館的標間,而是被捆成大粽子扔進極具有中國特色的牢房。據幸存者回憶︰

沉重的監獄大門被打開,我被帶了進去,大門在我身後又轟隆隆地關上。這時,我發現自己是在一群大約七八十個外表粗野的囚犯之中,像在中國的監獄里通常所能見到的那樣,這些囚犯因為疾病和不衛生的環境,多數都極富攻擊性。他們自然都帶了焦慮的神情瞪視著我這個新來者……

獄卒們把我放在一塊囚犯睡覺用的墊起來的鋪板上,並用另外一根粗大的鐵鏈把我牢牢拴在頭頂上的梁柱上。這根鐵鏈既長又重,先從脖頸繞一圈,並固定在雙腳上,雙手被兩條交叉的鐵鏈和手銬緊緊捆住,雙腳也是一樣……這里所關押的囚犯中,絕大部分都是犯有重罪的社會下層人物,包括殺人犯和夜間竊盜犯。監獄內的生活條件極端惡劣,犯人們面容憔悴,體弱多病,經常有被囚身亡者。

……

這些被百般拷打的人中包括《泰晤士報》記者鮑爾比。

《泰晤士報》記者鮑爾比第四天死去,尸體在牢房里放置三天,後被扔到野地里,讓野狗吃了;安德森中尉,手腳被勒得生出了蛆蟲,他看著手上的蛆蟲滿身蔓延,精神錯亂,大叫三天,死去;一位法國犯人,蛆蟲進了他的嘴巴、耳朵、鼻子,也瘋了……一個幸存者居然還在獄中數蛆來著,說,一天可繁殖1000只蛆蟲。

這是身體上的,還有心理上的。在戰爭打得最激烈的時候,清政府告訴巴夏禮這些人,說中國決心死戰到底,你們也甭想活命,給你們兩個小時的時間,趕緊寫遺書吧。等他們寫完遺書,又說處死的日期推遲到第二天,而第二天又沒有行刑。于是行刑日期一拖再拖,這對已被宣布死刑的人來說,心理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也只有這些人才能體會等死比真正的死亡更恐怖。

而此時的清政府,還想著用這種方法迫使他們屈服,然後再在獄中與之重新談判。談判是沒有問題,可清政府不知道,他們說了不算,根本無法阻止聯軍的進攻步伐。

10月13日至16日,在英法聯軍的強烈要求下,清廷陸續把「俘虜」放還。當英法聯軍清點一下人數後,說︰「不對啊,是不是還有?」清政府很果斷地回答說︰「沒有了英法聯軍很是奇怪,說︰「我們派出去39人,怎麼只回來18個啊?」清政府回答︰「沒錯,是18人,別的都死了,所以來不了了英法聯軍大吃一驚,在戰場上死亡效率也沒有這麼厲害!

清廷對此表示遺憾,說您要是晚兩天再要,估計連骨頭都不剩了。英法聯軍開始不信,等回去後听听活著的敘述,頓感毛骨悚然,于是明白一個道理︰中國人在監獄里戰斗力最強,如果不幸成為俘虜,自殺就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事情還沒有完,當上述幸存者的遭遇被報道出來後,在西方國家產生了巨大震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落入食人族手里了呢。這只能說他們少見多怪了,其實這種事情在中國太稀疏平常了,根本不具有新聞的價值,沒給用刑就這樣了,要是給他們見識一下剝皮、凌遲這些刑罰,絕對能讓他們後悔從娘胎里生出來。西方人真是太嬌氣了,讓他們住幾天就瘋的瘋,死的死,中國人幾千年來都是這麼過來的,啥事沒有。

英法方面迅速召開會議,紛紛表示得給清方一點顏色看看。英軍將領額爾金認為,他們的人是在圓明園受到虐待的,所以必須把這個院子夷為平地。另外,應由清政府出錢,在天津設立紀念碑,用滿文、英文、法文刻上其低頭認罪的碑文,落成後由清方大臣護送死者尸體前往天津參加揭幕儀式。如果不同意的話,就把整個皇宮給燒掉,因為這樣更能給清朝統治者留下深刻印象。甚至有一個英國隨軍牧師認為,中國的圓明園抵不上他們一個士兵的性命。

不過,英國與法國在焚園、立碑二事上有很大分歧。法國擔心嚴冬將至,軍備不足,清政府要是真玩起命來,很有可能到嘴的鴨子又飛了,所以不提焚毀圓明園及天津立碑紀念二事,希望早點議和。即使真打圓明園的主意,搶劫就行了,沒有必要焚毀。但英國堅持焚燒圓明園,法國也沒什麼話說,畢竟大家一起來的,總不能一個放火一個去救火吧。

在燒毀圓明園的前幾天,聯軍要求清政府交出北京安定門「代為看守」。英法聯軍分四批入城,並把司令部設在國子監。有意思的是,英法軍隊進入北京城時,清軍士兵夾道跪迎,居民觀者如潮。國人的「麻木」,讓人心寒。

在放火前,額爾金專門在北京張貼中文公告,公告了放火時間,並向北京市民做出了這樣的解釋︰「任何人,無論貴賤,皆需為其愚蠢的欺詐行為受到懲戒,18日將火燒圓明園,以此作為皇帝食言之懲戒,作為違反休戰協定之報復。與此無關人員皆不受此行動影響,惟清政府為其負責據說,北京市民看到後,不但沒有為即將到來的事情操心,而且還對公告上的蹩腳語法嘲笑不已。在當時國民的眼里,你不燒我也住不進去,燒了我權當煙花來看。總之,額爾金是用錯了感情。

1860年10月18日、19日,三四千名英軍在園內到處縱火,大火三晝夜不熄,煙雲籠罩北京城,久久不散。這座舉世無雙的園林杰作就這樣被付之一炬。事後據清室官員查奏,偌大的圓明園內僅有二三十座殿宇亭閣及廟宇、官門、值房等建築幸存,但門窗多有不齊,室內陳設、幾案均盡遭劫掠。與此同時,萬壽山清漪園、香山靜宜園和玉泉山靜明園的部分建築也遭到焚毀。

咸豐皇帝听到這個消息後,氣得吐血,他自小在圓明園長大,人家這回居然把他的老巢給燒了,這面子丟得可不是一般的大。這件事的打擊確實挺大,從此咸豐帝舊病復發,不到一年就死于熱河。

1861年4月16日,額爾金回到英國,受到各式各樣的熱烈歡迎。大家都認為燒掉皇帝的園子太好了,也有一個人覺得不好,那就是英國首相巴麥尊,這位70多歲卻一直精神矍鑠的老家伙說︰為什麼不連中國的皇宮一塊兒燒掉呢?是的,試想一下,如果當時英法聯軍把整個紫禁城都燒掉,那麼今天我們又該作何感想呢?

遺憾的是,清政府激怒英法聯軍的這把火,能燒掉帝王的園林,能燒掉統治者大肆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卻燒不醒沉睡中的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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