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種武器,第一卷聖刀五十三章燈走馬索人魂
第五十三章觀燈走馬索人魂
忽然間,紛亂就已平靜,也已平息。♀愛琊殘璩
天地間變得只剩下一片靜寂,這靜寂反而讓所有人都突然驚醒了。
這世上很多東西和事情都是這樣子的,來的時候很快,去的時候,也一樣不慢。
前面仍然是一片黑暗,仰止山依舊巍巍而立,那幽冥深杳的大山洞,卻已被夷為了一片平地。
就在一瞬前,它還像只巨目般、屹立在那里,渺視著它足下的草木、落英、塵土和泥濘。
可是現在,他自己也倒下去,就倒在它所藐視的草木落英、塵土和泥濘間。
只有那潺潺的清溪流泉,無語向東流,仿佛任何事情的出現、發生、發展和過去,都與它毫無關系一般。
大山洞是不是也跟這世上大多數人一樣呢?
人爬得太高,越是自以為是,越是倨傲,也一樣比較容易倒下去的,而且倒得也很快。
房屋,房屋是用巨大的樹木蓋成的,雖然粗糙簡陋,通風透氣,卻帶著種原始的粗獷和純樸質華,看來別有一種令人懾服,又讓人心很快平定下來的雄壯氣勢。
這里的人也一樣,野蠻、驃悍、勇猛,他們是不是洪荒時代才會出現和看得到的蠻人、野獸?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這個人穿著身黑衣服,陰森森的臉上全無無情,一雙炯炯有光的眼楮里,表情非但不少,而且似乎還很多。
一個連眼楮里都會有表情的人,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人看來既不野蠻,也不凶狠,更不強悍。
但是,無論誰都看得出來,他卻比別的任何人都要可怕得多。
別人若是野獸飛禽,他就是出色獵人,別人若是棍子棒槌,他就是刀刃槍鋒,別人若是螢火微光,他就是月亮太陽。
這個人,當然就是殷先生,屠龍會「一月分壇」的神機軍師。
「踏雪無痕」王子安就站在這大廳里,面對著這些野獸,面對著這個出色獵人,逼視著這記刀刃槍鋒。
他是人,只是一個人,來的也只有他一個人。
他要來,一個人來,只是因為,他覺得他自己想來、要來、必須來、也不能不來。
但是,他絕不比任何野獸溫馴柔順,絕不比刀任何鋒槍鋒細軟縴弱,也絕不比任何螢火微光晦暗。
殷先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不斷打量了王子安好幾遍,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才慢悠悠的輕聲道︰「你不該來的,實在不該來的。」
王子安道︰「可我畢竟還是來,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殷先生冷笑著道︰「你本該已是個死人了,現在連尸體都應該已冰冷掉了的。」又嘆了口氣,他才接著道︰「你和關定他們若是全都已經死了,現在豈非就已經天下太平,相安無事了麼?」
王子安道︰「我們若真死了,還有張滄瀾,還有種無忌,還有千千萬萬個像我們這樣的人,他們不該死,也決不會倒下,更死不了。」
殷先生道︰「關定是不足懼的。」
王子安道︰「真的麼?」
殷先生道︰「他武功也許並不比你差,甚至比你更聰明,但是他不足懼,實在不足懼。」
王子安道︰「這又是為什麼呢?」
殷先生道︰「因為你是位大俠客,是鐵騎門主,「玉面飛狐」韓貞的唯一入室弟子,他則只是個後生晚輩小子、無名小卒罷了,別無其他,如此而已。」
王子安道︰「只可惜,大俠客有時也會變成無名小卒,有時甚而會比後生晚輩小子還不如。」
殷先生道︰「你是在說我麼?」
王子安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殷先生道︰「你已知道我是誰?」
王子安道︰「你是慕容開山的多年老友,也是他生平唯一的知己,你對屠龍會和忘憂崖上的一切事情和問題,都了如指掌,對我的事,似乎也很熟悉。」頓了頓,他才接著道︰「你的成功和行跡,一向都深藏不露,因為你有個能干的分壇主,也有個不擇手段的副壇主,還有個狠辣的分堂主擋在你前面,你自己根本不急于出手,也根本就用不著出手。」
他盯著殷先生,突然又問道︰「像你這樣的人,江湖中又能找得出幾個來?」
殷先生道︰「難道就只有我一個麼?」
王子安也嘆了口氣,才慢條斯理的道︰「暫時我還真就只想到,也只想得出你這麼一個。」
殷先生也嘆了口氣,才苦笑著道︰「看來現在你好象真的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所以……」
王子安道︰「所以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殷先生的臉上雖仍是全無表情,眼楮里卻似在笑,滿是笑意,笑完了他才道︰「因為你們整天都在為江湖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繁碎瑣事而奔波勞碌,我卻可以專心躲在家里習文練武,有時我甚至還有余暇去鑽研別幫他派的事情和問題,打听別人的**,也順便造成一些假象,引起別幫他派和那些勞碌命之輩的內訌和麻煩。」
王子安道︰「這麼做,難得就只是因為你已入了屠龍會麼?」
殷先生道︰「屠龍會想利用我,我也正好可以利用他們,大家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誰也不吃虧。」
王子安道︰「只有一點,我覺得很是奇怪。」
殷先生道︰「你說,我在听。」
王子安道︰「以你的聲名地位和財富,為什麼還要做這種傷天害理,又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殷先生道︰「不知道你已經忘記了沒有,我似乎曾經跟你說過,有三樣東西,我是從來不會嫌多的。」
王子安道︰「名利、錢財、女人?」
殷先生道︰「一點都不錯。」
突听大廳外有人大笑著高聲道︰「現在,你的錢財總算又多了好幾份,女人無疑也多了兩個了。」
王子安和殷先生回轉頭,就看見了用繩子綁著的嚴鐵歆、杜韋娘和王婕妤,沒有看見關定,卻看見了這個「走馬觀燈」索人魂手里那把青龍偃月刀。
殷先生也仰天大笑著道︰「你錯了,現在,我女人只多了兩個,錢財卻多出了很多份。」
這個「走馬觀燈」索人魂道︰「哪里來的很多份?」
殷先生道︰「杜韋娘的一份,王婕妤王大小姐的一份,關定那一份,王子安的一份,再加上張滄瀾那一份,以及嚴鐵歆嚴記皮毛店的盈利,豈非正是很多份麼?」
關定笑道︰「也許還不止很多份。」
殷先生道︰「哦?」
這個「走馬觀燈」索人魂道︰「忘憂崖皇宮富可敵國,屠龍會‘一月分壇’更是肥的流油,鄢飄凌和鄢酯霞姐妹,本就受你指使,現在所有人都到了你掌握之中,放眼天下,除了屠龍會之外,還有誰敢與你爭一日之短長?江湖中的錢財,豈非遲早都是你一個人的呢?」
殷先生又大笑,笑完了才道︰「莫忘記了,我本來一向就有‘富貴花開’的美名。」
他走過來,拍了拍這個「走馬觀燈」索人魂的肩,才高聲大笑著道︰「我當然也不會忘記你們這些兄弟的,出過力,流過血汗的人,都是自家兄弟,見者皆有份。」
這個「走馬觀燈」索人魂道︰「我知道你不會忘的我們的,只不過你吃的是肉,我們卻只能喝點清湯寡水罷了。」
說到這個「喝」字,本來被繩子綁著的嚴鐵歆、杜韋娘和王婕妤已撲上來,這個「走馬觀燈」索人魂也已揮動了手里的青龍偃月刀,說到「罷了」兩個字時,殷先生的肚子里的清湯寡水已經合著殷紅的鮮血濺了出來。
就在這一瞬間,永遠有「富貴花開」之美名的殷先生,已變成一灘軟泥。變得真快,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歹禍福。
人生,豈非本就是這樣子的?
只不過這變化,實在來得太快了一點而已。
本來佔盡上風的人,忽然間就跌得爬不起來,這變化甚至連「踏雪無痕」王子安都不能完全反應過來。
現在他們已退出去,帶著杜韋娘和王婕妤一起退了出去,擒賊先擒王,殷先生一倒下,別的人根本不敢出手,就算出手,也已不足懼了。
「踏雪無痕」王子安忍不住問道︰「你一直說這是件很困難,很危險的事情,為什麼突然間又解決得如此容易了呢?」
關定淡淡的道︰「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太困難,也太危險了,所以殷先生想不到有人敢冒險,才會放松警惕、掉以輕心。」
王子安道︰「就是因為他想不到,所以才會放松警惕、掉以輕心,所以我們才能輕易得手。」
關定笑了笑,才高聲道︰「非但他想不到,就連我自己都想不到。」
王子安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杜韋娘的易容術,也實在不錯,簡直高明到家了,竟連我這老人家都被完全瞞過了!」
關定道︰「前輩莫忘記了,她的授業恩師,也是此中高人。」
王子安笑著道︰「以後,再沒有屠龍會‘一月分壇’這麼樣個名字和地方。」
關定道︰「也許,但還是一樣有屠龍會的其它名字和地方!」
王子安道︰「情況的確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
他們現在也已知道了,一個人,只要有勇氣去冒險,只要敢拼命,拼他自己的命,天下就絕沒有不能解決的事情,任何事情。
關定在前面走,杜韋娘和王婕妤在後面跟著,他們已走了很久,也走了很遠。
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去哪里?
誰也不知道,她們究竟要跟到什麼時候?
關定終于忍不住回頭問道︰「你們為什麼又要一直跟著我呢?」
杜韋娘和王婕妤齊聲答道︰「因為我們高興,也願意跟著你。」
關定又開始往前走,卻已走得慢多了。
走出幾步,他又回頭問道︰「你們也莫要忘記了,我家里還有條厲害得不得了的雌老虎。」
杜韋娘和王婕妤嬌笑著,又異口同聲地道︰「我們也並不是那種很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