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種武器,第一卷聖刀四十二章呼萬喚始出來
關定揮動著手里的青龍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風。愛琊殘璩
他想過來,他心里真的很想過去,很想過去救王婕妤。
有幾次,他都已幾乎突破那護花老人的招式,沖了出去。
可是,就在他即將突破的時候,護花老人凌厲的掌風又已迎面擊來。凌厲、陰寒、迫面的掌風,令人直想窒息,他當然只有退。
他看得出,王婕妤的情況更危險,可是他完全無能為力。
王婕妤的聲音已開始顫抖起來,聲嘶力竭地道︰「死侏儒,你真的就忍心就此殺了我?」
離劍根本不理她,當然也不理會她說的話。
絢爛奪目的劍光,綿密如絲,交織如麻,封住了王婕妤所有的退路。劍芒再度破空一刺,眼見就要險險穿胸而過。
王三太爺忽然喝道︰「暫時先留她一條!」
劍光立刻停頓,劍鋒卻還在她咽喉和心髒間回環。
王三太爺道︰「我要的是站在間壁旁邊的那兩個人!」
站在間壁旁邊的兩個人,當然就是方才隨張滄瀾、王婕妤和謝智通一起進來的兩條黑衣大漢。
其中一個大漢,面色陰沉,表情僵硬而木訥,顯然臉上還戴了一張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之類的東西。但若不仔細看,不認真看,根本看不出來。
自始至終,他都只是直立著,逼視著坐在珠簾後面的王三太爺,一言不發。
別人在浴血奮戰,他也很想根本沒有看見一樣。
另外那條黑衣大漢,就像是他的影子,又像是他的保鏢一樣,站在他身邊,守護著他,一動不動。
離劍道︰「要死的呢,還是要活的?」
王三太爺的回答,簡短而直接,只有四個字︰「殺了他們!」
這忘憂崖上的人,本就視人命如草芥,絕不會將別人的生命和生死看著眼里。
王三太爺若說要殺這兩個人,這兩個人,當然就已經死定了。
關定揮動大刀,左閃右避,也只有看著,听著。
他答應過王婕妤,要平安護送她上這忘憂崖來的,他已為這個人流過汗,流過淚,流過血。
只可惜,他也是人,並不是神仙!
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
人世間,本就有許多無可奈何、有心無力、愛莫能助的事情。
你若也遇見了這種事情,是不是也會覺得,流汗沒有用,流淚也沒有用,流血更沒有用呢?
張滄瀾仍在與迷劍糾纏難休,拼力奮爭。
種無忌也仍在與忘憂雙啞血戰,僵持不下,勝負未分。
只有王婕妤,還是著身子,呆若木雞般的站著,她的面上,似乎連一點覺得羞于見人的意思都沒有,仿佛還淡淡地笑了笑。
她如此淡笑,又是什麼意思?沒有人知道。
「殺了他們!」
王三太爺這個字說出口,利劍短小的身子已拔地而起。
站著肩臂旁邊的那兩條黑衣白刃大漢,手中的刀,也已拔出,瞬間拔出。
臉上戴著人皮面具的黑衣大漢,雖然拔出了手里的刀,卻仍是一動不動,仿佛一點要出手的意思都沒有。
離劍已經刺出,一式「意帶雙關」,直取兩條黑衣白刃大漢面門。
無論他們怎麼閃避,似乎都很難避過離劍這出手一擊了。
王婕妤整個人似乎都已軟了,突然用手蒙住了眼楮,她自己的那雙眼楮。
難道,她根本不願親眼見到這兩條黑衣白刃大漢血濺當場?
抑或是這兩條黑衣白刃大漢,本就是她的親人不成?
誰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她親人的鮮血,立刻就要將這間皇室的地板染紅,她當然不忍看,也不敢看。
奇怪的是,她的手指間,居然還留著一條細縫。她靈動的雙眼,居然還在指縫間偷看。
她沒有看見血,也沒有听見慘呼。
離劍刺出,戴人皮面具的黑衣白刃大漢,居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但他旁邊的另外一條黑衣大漢,手中大刀已閃電般劃出。
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麼出的手。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他方才真的拔出了鞘里的大刀。
但這柄大刀,現在又已安然回到了鞘中,回到了他的腰間。
離劍仰天跌倒,他面上的神色,立馬就變了,手足也已突然冰冷,直至僵硬。
百煉精鋼打成的離劍,鋒利異常,劍身竟已被折斷,攔腰截斷。
離劍還來不及放下手里的劍,已只剩下半截的劍,就已重重地摔落到了地板上。
迷劍一見之下,頓時慌了手腳,眼淚也自蒼老的雙頰上滾滾而落,顯已悲憤之極。
他短小精悍的身子瞬間滑開兩步,避過張滄瀾攻來的拳頭,轉身直撲殺死他手足的那條黑衣大漢。
刀光再度一閃,迷劍仰天跌倒,還來不及發出半聲悶聲,魂魄便急匆匆地趕往了森羅殿。
好俊的刀法,好快的刀。
王三太爺根本不看倒下的迷離雙劍一眼,只冷冷笑著道︰「果真不出我所料,果然好功夫,果然是好刀法!」
他突又大喝道︰「看刀劍!」
刀劍聲響,亂刃齊發,暴雨飛蝗般射了過來,射向站立著的兩條黑衣大漢。
兩條黑衣大漢還是全無反應,幾十柄刀劍,忽然又反向拋出,直撲射出刀劍的人而去。但所有刀劍,卻已只剩下刃身。
刀鋒呢?劍鋒呢?都到哪里去了?
只听「嗤」的一聲響,幾十道寒光自兩條黑衣大漢手間再度飛出,打入了珠簾左邊的第一排窗口。
窗口里立刻響起了慘呼、悶聲聲。
絢爛奪目的鮮血,自窗口間霎時狂濺而出。
這突然而來的變化,每個人都看得見。
關定,張滄瀾和種無忌也看見了。
他們的心里,又會是什麼滋味?又會是什麼感覺呢?
還是誰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現在他們才看出來,他們流血流汗,拼命要去尋找和保護的這兩個人,他們才是真正的高手,武功遠比他們在場任何人想象中都要高得多,高得太多,高的太多太多。
但就算真的打破他們的腦袋,他們還是實在想不通,也想不出來,這兩個人,為什麼要裝成這副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為什麼要在那里站著,一動不動,又一言不發?
他們故意要高的他們保護王婕妤上這忘憂崖來,究竟為的又是什麼?
王婕妤呢?她又是什麼表情?
關定沒有去看,懶得去看,也不想去看。
但他可以想象得到。
誰知王三太爺卻忽然又大喝道︰「住手,統統都給我住手!」
關定立刻住手。
他也已經想得很明白,自己本就不願再這樣糊里糊涂地為這幾個人拼命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幾天做的事情,實在是有些糊里又糊涂。
這幾天的他,簡直就象是頭被人戴上罩眼去拉磨的驢子、被人用幾顆小米粒就哄得團團亂轉、上下紛飛的呆鳥傻雀。
張滄瀾早已住手。
種無忌也已住手
他們的心情和想法,當然也跟關定差不多。
王三太爺說的話,就是命令,他的屬下當然更不敢不听,也不敢不住手。
整間皇室里,立刻又變成了一片死寂。
死一般的平定,死一般的靜寂。
良久良久後,才听見王婕妤輕輕嘆了口氣,嬌笑著道︰「我早就勸過你們的,千萬不要去惹他們,你們為什麼偏偏就是不听呢?」
沒有人說話,那兩條黑衣大漢也還是一言不發。
王三太爺冷笑著道︰「神龍已見首,也已見了尾,閣下又何必再裝啞巴呢?」
王婕妤笑著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他的身體一向都不好,又時常抱著藥罐子躺在床上,本來就有病!」
王三太爺道︰「你也說過,他不方便走動,也見不得陽光。」
王婕妤道︰「這里並沒有陽光。」
王三太爺道︰「他真的有病?有什麼病?」
王婕妤道︰「心病,也就是俗稱的‘失心瘋’。」
王三太爺道︰「失心瘋?」
王婕妤道︰「一點兒都不錯!」
王三太爺道︰「他病得重不重?」
王婕妤點點頭,嘆息著道︰「很重,簡直已可算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治了。」
王三太爺道︰「真的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治了?」
王婕妤又笑著道︰「幸好,治這種病的藥,在這里又已找到,否則,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王三太爺道︰「真的麼?真的在這里找到那種藥了麼?」
王婕妤點了點頭,才嬌笑著答道︰「嗯!」
王三太爺道︰「那種奇特的藥,究竟又在哪里呢?」
王婕妤道︰「就在這里,我們就是上這忘憂崖求藥的,所以我們故意讓你把我們逼入絕路、故意要讓你誤以為我們已不能不到這里來找你!」
王三太爺道︰「你們千方百計,又想方設法,為的就是要上這忘憂崖來見上我一面?」
王婕妤並不否認。
王三太爺道︰「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是不願和我說話,還是不肯主動和我打招呼?」
王婕妤道︰「我可不可以先問問他老人家?」
王三太爺道︰「這是當然!」
她轉過身,以一種美得不能再美的動作和方式,慢慢穿上衣物,扣上衣扣,又慢慢地走向仍直立著一言不發的那兩條戴著人皮面具黑衣大漢,然後才輕輕地問道︰「你老人家為什麼還是不願和他說話,還是不肯主動和他打招呼?王三太爺他老人家想請你過去跟他見見面,你看怎麼樣?」
戴著人皮面具的黑衣大漢「嗯」了一聲.
這個「嗯」字還沒有武器說出來,他已反手取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他的臉色,看來是那麼蒼白,完全沒有任何一絲絲的血色,在這間干燥而毫無寒意的皇室里,他的臉上看上去卻很濕潤。
他在流汗呢,還是在流淚?
王婕妤看著他,眼楮里卻流露出無限溫柔,和一種無法比擬的尊敬之情,又輕聲問道︰「你老人家還走不走得動?」
這黑衣人輕輕地點了點頭,面對著端坐珠簾後的王三太爺,冷冷地道︰「現在,你已經看見我了?你,看清楚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