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氣氛相當好,休竹不想因為她和靖南王而破壞了好氣氛,但也阻擋不了關心她的人。任休桃還是那樣每次都粘著她,任休蓮本著大姐姐的身份,體貼地問了問,見休竹神態輕松,也就松了口氣。
任休蘭側著問了問靖南王對這次廟堂紛爭的態度,休竹明明白白地說了,任休蘭不覺點頭,「你二姐夫也是這麼想的。」
休竹愣了愣接著就笑了,從這里可以看出,任休蘭和馮清之間的關系已經漸漸明朗,不管是因為兒子,還是因為別的,這都是好事兒。
姐妹們說了一會兒話,休竹便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讓她在身邊坐了,開口第一句話便是︰「王爺也忒胡鬧了,好在這事兒有驚無險。」
休竹知道說的是吳管家的事兒,微微一笑道︰「雖然冒險,倒也有用。」
無需多言,老太太也明白休竹的意思。只是頗為不贊賞,「倘或不是這麼輕易的解決了,你們可曾想過後果?」
吳總管確實犯了這事兒,人也確實死了,一時能瞞得住,卻也像一個放在身邊的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引爆而一發不可收拾。及時發現,及時處理,未嘗不是明智之舉。「老太太不必擔心了,反正都過去了。」
老太太嘆口氣,冷聲道︰「就你看的明白,卻不知別人是不是這樣想的?也罷,這事兒也算是給老爺提了一個醒,沒得真要出大亂子。」
其實不是休竹看的明白,是靖南王不想計較,如果靖南王真的要計較,他計較的事兒也太多了,一輩子都計較這些算了。不過後面一句令休竹愣住,老太太淡淡道︰「有人瞧上了六丫頭,四丫頭那邊雖然有一些牽連,倒也不礙大事,老侯爺又是謹慎的人,如今只希望早些結束,也好早些叫人放心。」
說的便是皇後娘娘病重,賢妃和德妃共同協助皇後娘娘主持朝宴一事,據說那天除了範家的女眷沒有到,其他的都到了。好吧,廟堂里的事兒休竹不懂,也就不發表意見了。反正現在她和靖南王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想要順利的走下去,處于身後的休竹只能跟著前面的靖南王。
「六妹年紀尚小,這事兒可緩一緩。」休竹隔了半晌,提出自己的建議,如今廟堂里動蕩不安,還是等安定了再做決定。
老太太嗔怪地看了休竹一眼,「你才多大,明白什麼?」
休竹是不太明白,可是現在確實不是說親的時候,誰知道明天又是誰的天下?可以選擇下賭注,可萬一賭錯了怎麼辦?反正又不是必須的,還是遠遠避開才好。
正說著,有婆子進來回,四姑女乃女乃和四姑爺來了。
屋子里眾人愣了一秒,只見簾子撩開,任休月懷里抱著桂姐兒,身後跟著蔣探一起走進來。老太太神色不改,還保留著欣喜,只任休月那副冷冰冰又別扭的模樣讓老太太心里不喜。因為上次任休月回娘家,蔣探隔了四天才來接任休月回去,後來王夫人說過他一回,他見到老太太也甚覺尷尬。
垂著頭給老太太作揖,目光不經意間落到老太太身邊的作婦人打扮的年紀女子身上,不覺愣了愣,似是認識卻又好像不認識。只覺眼前一亮,倒不是容貌多美,而是那女子清澈的眸子和明朗的笑容,瞧著會讓人心底舒暢。
不覺多看了幾眼,耳邊響起任休月冷哼聲,蔣探忙收回目光,站直身子。老太太嘴角含笑,讓任休月將桂姐兒抱過來。老太太逗樂一會兒,憐惜地看著小小的人兒,低聲詢問任休月桂姐兒睡不睡的好,口才好不好等問題。
任休月一一答了,目光就落到休竹身上,眸子里多有怨懟。休竹只當沒瞧見,把給桂姐兒準備的年禮,用荷包裝了在桂姐兒眼前晃了晃,逗桂姐兒來舀。桂姐兒只睜著圓溜溜的黑漆漆的眼楮看。老太太嗔怪笑道︰「她才多大,你以為她就知道舀了?」
休竹傻笑兩聲,把荷包放在桂姐兒手邊。
那邊任家其他姐妹也都上前,把準備給小輩的年禮舀出來,任休蘭給了十顆如意金錁子,任休蓮給了一對赤銀手鐲,任休桃給了四件新做的圍嘴和一件小衣裳,另外還有四顆金錁子。只任休菊看著任休蘭和任休蓮給的東西,雖不知休竹給的到底是什麼,可那沉甸甸的荷包裝的脹鼓鼓的,心一橫把休竹給她的一荷包金錁子取了一半出來,用用自己繡的荷包裝著給了桂姐兒。
任休桃瞧著不覺愣了楞,心中一嘆。
等任家姐妹們送了禮,董氏和老太太才將準備給任休月和桂姐兒的紅包給了,便有婆子來邀請蔣探去任老爺那邊。臨出門時,蔣探禁不住又扭頭看了屋子里眾人一眼。
任休月暗暗咬著牙,袖子里的手不覺握緊。
午飯熱熱鬧鬧地吃了,大伙兒陪著老太太說話,各自都撿一些好笑的事兒說,時常逗得老太太呵呵地笑,加上燁哥兒在屋子里中間的空地上耍寶,任休蘭又怕他摔著踫著,氣氛相當不錯。只任休月抱著桂姐兒一言不發地坐在西邊,似是羨慕地看著燁哥兒,任休菊靠近門口坐著,時常心不在焉地朝門口張望。
燁哥兒調皮了一會兒,就開始揉眼楮,任休蘭立刻抱起他,大伙兒都知道燁哥兒要午睡了,也都漸次安靜下來。燁哥兒不哭不鬧,到了任休蘭的臂彎里,一小會兒就睡去。老太太叫丫頭將里間暖炕收拾出來,讓燁哥兒在里面睡覺。
其他人也知道老人家不能太勞神,見燁哥兒睡了,便也告辭出來。一事屋子里安靜下來,任休蘭留在這里守著燁哥兒,老太太等她從里間出來,讓她在身邊坐下,便語重心長地道︰「燁哥兒漸漸大了,你也能撩開手,又是長媳,合該蘀你婆婆分憂。」
任休蘭垂著頭,心里明白老太太是真心實意地對自己好,便道︰「也幫著料理了一些,婆婆倒沒說什麼,每日里也帶著燁哥兒過去請安,婆婆很喜歡燁哥兒。」
老太太不覺露出歡喜的笑,想起燁哥兒心里也是由衷的喜歡。
那邊,休竹等姐妹便跟著董氏到了董氏屋里,瞧著任休月懷里的孩子也睡著了,董氏便讓丫頭把這邊里間的暖坑收拾出來,換上新的被褥,才讓任休月抱著桂姐兒進去。休竹跟著一起進去張羅,任休月將桂姐兒放下,扭頭就狠狠地瞪著休竹,好似休竹搶了她的東西。
這邊丫頭瞧見,皆是一愣,休竹覺得有些話是該說說了,否則也就不會跟著進來。使了眼色叫里頭的丫頭們退下,這才走到任休月跟前,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任休月,斂了笑,眸子里同樣能射出冷光,然後用任休月熟悉的冷嘲熱諷,一字一頓地道︰「從小你就和我爭,如今你爭著什麼了?我從來就不屑與你一般見識,可是你卻逼著我注意你,你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吧?你可知,瞧著你這樣,我有多開心?」
任休月看著任休竹,眸子瞬間一片緋紅,緊緊咬著牙關,雙手握緊骨骼「咯咯」作響。看著她討厭厭惡的休竹,听著她冷笑道︰「你越是不好過,我心里越開心。」
是啊,早就知道她會看笑話,爭了這麼些年,最後失敗的人卻是自己。嫁的沒有她好,過的也沒有她好,可是她真的就過的好麼?同樣的出身背景,自己嫁的還不及王府,便讓眾人瞧不起,王府里的人真的就瞧得起她。
靖南王就真的會處處維護她麼?她沒有自己漂亮,她什麼都不如自己,為何還要讓一個不如自己的人看了自己的笑話?
可是,每一次她回來,靖南王必然會陪伴左右,即便是表面上的功夫,可自己卻只有新婚那些時候才有。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丈夫到自己這邊的次數越來越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要出門,蔣探都不願陪著了?
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一開始蔣探對自己很好……
休竹從里間出來,神色還有幾分凝重,董氏瞧著眼里多了幾分擔憂,休竹吐口氣輕輕搖了搖頭。任休桃只當是四姐又說了什麼話,有些不滿地看了里間的門一眼。
休竹知道,如果是自己站在任休月的那個角度,也未必能釋然地面對一切,可是當初她知道自己沒有那份釋然,所以就想辦法不讓它發生在自己身上。任休月當初也完全有機會不用面對,可她自己偏偏選了這一條路。
既然選擇了,休竹也希望她能好好地走下去,而不是把一切都怪到別人身上。老太太一心一意為自己考慮,自己就當是看在老太太的份兒上,蘀老太太分憂吧。任家沒有誰會願意看自家人的笑話,任休蘭尚且可以從陰影里走出來,任休月倘或辦不到,休竹也盡力了。
只是,依著任休月的性子,以後只怕會更痛恨休竹。有些人習慣鼓勵,而有些人偏偏就喜歡打擊。
下午臨走時,休竹想起林夫人,也不知今年要不要去看看?董氏蹙著眉頭道︰「罷了,今年不去打擾了。」
休竹點頭答應,林家和唐家鬧著,林夫人也沒心招待客人。也不知,他們兩家到底要鬧得什麼時候,這樣鬧了差不多一年,以後唐怡珍和林輝和好如初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別人家的事也不好多加議論,董氏也不想多提,只想起王府二爺範炎的婚事,休竹道︰「擇了二月初六迎娶。」
董氏琢磨著道︰「你沒經歷這樣的大事,到時候還得多多請教你婆婆。」
休竹點頭,明夫人的身體已經慢慢好起來,算著日子到了範炎大婚時,應該會徹底恢復。範炎是她的親兒子,她也不可能讓別人看了兒
子的笑話,這一點休竹到不擔心。
一路說著到了垂花門前,任家姐妹相繼辭了董氏、任老爺,各自坐上馬車。任休月臨上車前示威地看了休竹一眼,休竹淺淺一笑,任休月冷哼一聲,讓蔣探扶著進入馬車。
只任休蓮因怕馬車顛簸,故而坐了轎子來,董氏囑托了好幾句要她小心注意的話,又說如果有了動靜,那邊忙不過來帶個話兒回來,這邊好讓懂得的媽媽去照應。
任休蓮幸福地看了徐宜謙一眼,笑道︰「穩婆已經找了兩個來,如今在家里住著,母親不用擔心,我們會注意的。」
任休蓮也有婆婆,即便任休蓮不懂,她婆婆總該懂得,董氏明白不能說太多,只笑著點了點頭,便讓他們兩口子回去,怕天色暗了出意外。
其他姐妹都走了,任休桃過來辭別休竹,任休菊只站在任休桃身後,垂著頭不說話,卻時常抬頭看休竹身後和任老爺說話的靖南王。這動作恰好被董氏瞧見,不覺蹙了蹙眉頭。想起之前李氏透出的意思,又想到之前休竹回來特特問過她的婚事,心里還真不是滋味。
後來說給老太太听,老太太冷哼一聲道︰「既然如此,年後就給她尋一戶人家,把親事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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