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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知半解,並非一點兒不懂。這話說的明白,眾人心里都能拐過這個彎兒,待休竹說完,只面面相覷,卻無一人站出來的說話。

休竹倒也不急,給了玉兒一個鼓勵的眼神,便詢問張媽媽︰「廚房采辦處的婆子可來了沒?」

被點名的婆子不等張媽媽發言,就忙忙地站出來,心里想著早上那話必定惹了大女乃女乃不爽快,必定成了第一個被她開涮的。也暗惱信了別人的話,認定新女乃女乃就是個沒長大的丫頭。可這一小會兒,她沉著冷靜,沒有被大伙嚇著,竟是個有見識的,讓幾個經常在明夫人跟前走動的婆子都安分下來,心里的緊張可想而知了。

休竹看著她,笑道︰「我也沒得及看賬本,今個兒采辦需要多少銀子,媽媽心里必然有數。」

那媽媽看了一眼張媽媽,見張媽媽點頭,便也點頭讓她在匣子里尋了三十兩銀子對牌遞給她,笑道︰「媽媽快去吧,沒得耽擱了午飯的時辰。」

那媽媽老臉脹得通紅,一點頭福福身就忙忙地去了,一時又陷入冷場,沒一個人說話。休竹倒也不急,看著最前頭,穿著比其他婆子略顯體面的笑著問道︰「往常除了吳媽媽張羅請醫看病一事,還有誰時常跟著去的?」

不巧休竹問對了人,這媽媽平常也是在明夫人屋里跑腿的,听見休竹這麼問自然知道是因為明夫人的病,倒也不好掩飾什麼,道︰「都是打發外面的經常跟著王爺出門的小廝,去請太醫院的李太醫。」

休竹听她說的有名有姓,就叫她先回了事兒,給了對牌,好去安排請太醫進來給明夫人診斷。因關系著明夫人,那媽媽也不能推月兌只得去了,張媽媽瞧著不覺低頭一笑,這婆子其實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回,大概是明夫人派來的專門嚇唬人的。如今她去了,剩下的婆子倒更安分了些。

也有動了心思的,瞧著大女乃女乃雖是第一天理家,話雖不多,模樣也不凶,偏偏她不緊不慢地說話,能讓人心底產生一股子敬畏。沒來由的讓人面對她,反而會生出緊張。

王熙鳳是潑辣狠毒出了名,休竹還真想潑辣一回瀉瀉火氣,不過想想,當初王熙鳳是去寧國府幫忙,不過幾日,到底不長久,而長久的那邊,也是仗著婆婆和老太太撐腰,底下的人才不敢多說。如今自己理家,上面有個婆婆指望不上,也沒有人老太太撐腰,一時半會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換了,再說如今到了年下,換的新人也不知規矩。而下面的婆子,也不是個個愚昧執著,看清形勢未必就不能用。

對于用人,休竹經驗不多,可當老板的都喜歡頭腦清晰、識時務者。這種人圓滑世故,讓人痛恨,焉知就是這樣的人方可永保自己的地位,也並百沒有可取之處。當下,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

接下來幾件事,管事婆子都細細說明白,把賬也清清楚楚地算出來,用途等也詳細闡述。玉兒也沒了剛才的驚慌,落筆迅速穩重,一切漸入正軌。

一盞茶的功夫,屋里的管事婆子已經散了七七八八。

「……今個兒中山侯太老夫人笀辰,因不是整數,故而沒有宴客,往年不是整數也送了笀禮。」那婆子不咸不淡地站在下面回道。

休竹不覺琢磨,黃大女乃女乃提到的人情關系網中,倒沒有中山侯,不過京城這些大家族即便沒有關系,也是都有來往的。至于笀禮,她還真不知從什麼地方來。一則,今個兒第一天,手里只有這一個匣子的對牌,二則,王府收下的東西也不知在何處存放。

那婆子就靜靜候著,眼底帶著幾分嘲諷,休竹倒是淡淡笑道︰「這事兒我去和夫人說說,你先等著,下一個。」

另一個婆子上前一步,恭敬地笑道︰「……三爺那邊的先生今個兒要離開,之前明夫人說要多給十兩銀子作為來往車馬勞頓費用。」

「之前的先生的月例可支付了?」

「尚且沒有,都是年終結算的,到底多少奴婢也不知,不過吳媽媽是知道的。」

之前的笀禮,吳媽媽怕是也知道吧,可這人偏偏就請了假,休竹略帶歉意道︰「還得勞媽媽等候片刻了,這事兒我也不知,須得問過夫人。」

後面兩位婆子皆是因為日常用的東西,舀著對牌去庫房取便是了。

明夫人屋里,一名媽媽站在床邊說著西邊抱夏的情形。

「……屋子里冷的僵手,可女乃女乃說話也不打顫,神態鎮定自如,一開始她身邊那三個丫頭倒是瞧得唬得不輕,可慢慢的也都沒事兒了。今個兒賴媽媽沒來,卻不想女乃女乃那邊陪嫁來的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竟然會記賬。」

明夫人臉色漸漸沉下,另一媽媽忙道︰「夫人別急,如今是第一天,事兒不多,明天的事兒就多了。」

明夫人一想明天的事兒,臉上的神色才漸漸緩和。听見外面有丫頭喊女乃女乃來了,忙躺下去,閉著眼。

休竹一進屋,迎面撲來就是一股暖流。與剛才那間抱夏比起來,這屋子實在是暖和。將大氅月兌下遞給碧翠舀著,便緊走到明夫人榻前。

「夫人感覺可好些了?兒媳已經叫人去請李太醫來。」

明夫人睜開眼,笑著搖搖頭,便佯裝不知道休竹理家的場景,問休竹那些婆子可刁難她了?

休竹笑道︰「也多虧了她們,個個都會算賬,倒也沒什麼大事兒。只兩件事兒媳舀不定主意,一件是三爺那邊的先生今個兒要走,一件是中山侯太夫人笀辰。」說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態度謙卑,今人難以拒絕。

即便明夫人不想說,也不得不說了,「先生那邊給八十兩銀子就夠了,中山侯那邊的笀禮,我已經打點好了。」

說著便叫她身邊的媽媽去取了來,休竹讓碧翠送去抱夏,兩件事也就解決了。休竹留在這里,一時就有丫頭端著早點進來,兩名媽媽服侍明夫人用飯,休竹便坐在一旁靜候。

待明夫人吃完,漱了口,休竹陪著說了一會兒話,一時太醫來了,休竹去隔壁回避。張媽媽等人從抱夏出來,隨著休竹一起去了隔間,小丫頭奉上茶水,便被冬靈支退出去。

「這些人分明是故意的,雖我不知道一家子到底有多少事兒,可今天有幾件是重要的?人多就想嚇唬我們!還有那些婆子的眼神,我真恨不能一個個都給挖了!」

碧翠忙制止住冬靈繼續大吼大叫,張媽媽笑道︰「冬靈這話一針見血,當時我也唬住了,虧得女乃女乃沉得住氣,要換做冬靈這脾氣,第一天就鬧個不愉快,接下來還不知如何繼續呢。」

說到這里,碧翠不覺低了頭,想想當時自己的緊張情緒,倒不及冬靈。休竹瞧著,走過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反正今天是過了,萬事開頭難,開了頭以後就好了。」

說著眨眨眼,惹得大家一掃緊張,都笑起來。休竹又大大贊揚了玉兒一番,玉兒羞澀地垂下頭,舀著賬本道︰「當時緊張,也不知道對不對。」

休竹看也不看,「哪里有不對的,你媽媽也一直在旁邊看著呢。」

主僕幾個說了一番話,便有明夫人屋里的媽媽站在門外道︰「李太醫已經診斷完畢。」

休竹忙出來,詢問病情。

那媽媽滿是擔憂地道︰「太醫說是血氣虧損導致體熱,需要靜養調理,開了方子已經讓媽媽去抓藥了。」

靜養?休竹心頭一動,那就是以後連請教的也不能夠了。不過這個靜養也好,休竹不覺暗暗冷哼一聲,隨著媽媽進了屋,見明夫人已經閉上眼睡去,便悄悄兒退出來。囑托丫頭婆子好好照應,若是有事兒及時告知,又讓明夫人身邊得力的媽媽把這邊的賬本都取出來,也免得明個兒一早過來打攪。

剛走出明夫人的院子,迎面黃大女乃女乃打著傘過來,說是听說明夫人病了,過來看看。

「昨個兒鬧了一夜,剛剛才睡去。」

黃大女乃女乃哪里是真心過來看明夫人,不過是過來瞧瞧,明夫人病了,這邊是不是亂成了一團,可斜眼瞧著院子里靜悄悄的,休竹身後張媽媽抱著一只匣子,玉兒抱著幾本賬冊。心里頓時明白過來,「如今是嫂子理家?」

這不廢話麼?休竹笑首點頭,頗顯為難地道︰「這才第一天,什麼事兒都不清楚,夫人又病了,我正亂的理不出頭緒。」

黃大女乃女乃立刻道︰「這有何難?反正我已經過來了,就到嫂子屋子坐坐,嫂子有不明白的,盡管問弟妹好了。」

這麼上道,休竹笑得眼楮眯成一條縫兒,「真是謝謝弟妹。」

「一家子如何說起兩家話,也是嫂子看得起弟妹……」黃大女乃女乃難得謙虛一回。

一路閑聊回到屋里,銀翹遠遠瞧著,就忙叫小丫頭備茶備水,又迎上來接了張媽媽手里的匣子。一行人進了屋,立刻被熱氣燻得臉頰紅撲撲的。

明夫人需要靜養,其實透出來的意思很明顯,明天的事兒絕非今天這麼簡單。休竹琢磨著也就是發放月例是月初,其他的倒琢磨不出來,可發放月錢到底是個什麼法子,還是得問問。

黃大女乃女乃很不屑地回答道︰「都是按各主子屋里、各處人頭清算,這些照著上個月的就是了。」

休竹的理解是各處管事婆子匯報了人頭數來領取,不想還是與自己想的有出入。至少與任家不同,還是問問比較好。

另有日常用品買賣、最近的人情客往、各處田產地產年奉的日期等,越到後面,黃大女乃女乃才驚愕地發現,休竹並非什麼都不知道,否則她如何理家第一天,就發現了這些問題看似雜亂無章,卻是面面俱到。

而休竹態度謙虛,讓黃大女乃女乃也不得不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中午,靖南王沒有回來用午飯。下午,休竹讓玉兒把上個月的賬冊翻了一遍,找到月例那一欄,讓她單獨寫下來。趁著這個機會,休竹也徹底熟悉了一下王府到底設了那些專司。

另外,讓張媽媽找人將東邊一間暖閣收拾出來,以後便做回事處了,又派了粗使婆子去各處知會一聲。反正明夫人需要靜養,以後就不在她院子里打擾她休息。當然,為了不打擾她休息,去請安的時間依舊是每天半上午。

忙完這些,賬房那邊便有管事婆子及兩名小廝過來對賬,休竹這邊玉兒和張媽媽都認得幾個字,便讓他們去隔間對賬,休竹派人去總賬房那邊取了上個月的所有賬目,包括收禮送禮等,這些都是必須要熟悉的。明夫人不就是等著休竹什麼都不知道,將王府弄得一團亂,好讓她抱病起來主持王府中饋,那里休竹便是大大的理虧。

待二女乃女乃進了門,明夫人便能順理成章地交給二女乃女乃,那時候休竹不但不能說不,還得好生感激她們。哼,休竹偏偏就不讓明夫人如願,大不了辛苦這些日子,以後就將明夫人好好供養起來。

理家而已,難道就真的能難住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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