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不可以,」老猶太著急地拒絕了,「你瘋了嗎?孩子,那樣你也會進去的。絕對不可以。這次損失他就已經夠了
「你不是要親自出馬吧?」查理打趣地說道。
「那不行費金一邊搖頭一邊說。
「那你為什麼不派這個新來的朋友去呢?」貝茲少爺伸手搭在諾亞的肩上,「誰都不認識他啊
「嗯,如果他同意的話——」費金瞥了一眼諾亞。
「反對?」查理疑惑地問,「為什麼要反對啊?」
「那倒是真沒有什麼可以反對的,孩子,」費金朝著波爾特先生走過去,「沒什麼的
「但是,這件事我想說,你知道的,」諾亞一邊說一邊後退,帶著一種恐慌的神色,「不,我不干,這種事兒不在我的範圍內,不可以
「他在哪個部門?費金,」貝茲少爺厭惡地看著諾亞的小身板,鄙視地吐出這句話,「一出亂子就想跑,順利的時候就大吃大喝,他的分內事就是這樣嗎?」
「夠了你,」波爾特先生反駁道,「你憑什麼目無尊長,小子,小心別找錯地方
听到這番**果的威脅,貝茲少爺哈哈大笑。費金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機會向波爾特先生解釋清楚,即使他到輕罪法庭走一遭也不會帶來麻煩的。首都還沒有他參與的那件事情的通報,他的容貌特征也沒有說明,甚至根本就沒人懷疑他會躲到首都來。他稍稍裝扮一下,就可以去警察局,跟到倫敦的其他地方一樣安全,因為沒人想到他會自願這樣做。
雖然這些解釋表面上多多少少把波爾特先生說服了,但實際上他是畏懼于費金的婬威,最後還是勉強答應冒險一次。波爾特先生按照費金的要求換了裝扮,穿了一身車夫的上衣,平絨短褲,裹上皮綁腿,這些衣服老猶太那里有的是。他還準備了一頂氈帽,上面插著好幾張過路稅票,另外還有一根馬鞭子。這身打扮讓他像個從考文特花市來的鄉巴佬,即使去警察局也會讓人誤以為是來見見世面的。土里土氣的外表和瘦瘦巴巴的樣子扮車夫是最合適不過的,完全符合費金先生的要求。
安排妥當後,波爾特牢牢記熟機靈鬼的外貌特征,因為機靈鬼不好逮。貝茲少爺陪著他穿過昏暗、曲折的小路,來到離波霧街不遠的地方,告訴他輕罪法庭的準確位置,並且詳細地作了一些介紹,比如,如何穿過走廊,進了院子如何上樓,走到右邊的一道門前,如何先摘下帽子再進入法庭等等,同時囑咐他快去快回,在兩人分手的地方等他回來。
諾亞克雷波爾,當然你也可以叫他莫里斯波爾特,一絲不苟地按照得到的指示行事——貝茲少爺對那個地方了解得非常清楚,所以他如進無人之境,沒遇到任何障礙。他擠了進去,發現悶熱、骯髒的屋子里多半是女人,法庭前邊有一個用欄桿隔開的台子,左邊靠牆的地方是替囚犯安排的被告席,證人席在中間,右邊是幾位治安推事坐的審判席,一道帷幕在這個讓人不由覺得肅敬的場所前面,這樣普通老百姓就只能靠想象去猜測司法的全副尊嚴,而不至于讓審判席曝光在眾人面前。
被告席上的兩個女人各自不斷地向自己的追隨者致意,書記員對著向兩名警察和一個俯在桌上的便衣宣讀著幾份供詞,靠著被告席欄的看守懶洋洋地用一把大鑰匙在鼻子上拍打著,間或停下來叫一聲「肅靜」,以免秩序被不相干的人的高聲交談擾亂,有時又頗為嚴厲地抬起頭,命令某個女人「把孩子弄出去」,完全不允許某個營養不良的嬰兒發出微弱的哭聲,而母親的披巾又沒有完全捂住這種情況,破壞了司法的莊重性。臭味在屋子里彌散著,牆壁髒得要命,天花板已經變成了黑色。一尊陳舊的讓煙燻黑了的胸像在壁爐上放置著,被告席的上方有一只掛滿灰塵的掛鐘——這也是全場唯一還算正常的東西。每樣活著的東西都帶有罪惡或者貧窮的痕跡,要不就是與它們時有接觸,一些死物則在一旁皺眉觀望,積了一層厚厚的油膩膩的污垢,兩者都同樣令人不快。
諾亞著急地尋找著機靈鬼,但沒有找到符合達金斯先生體貌特征的,即使有幾個女人可勝任這位名角的母親或者姐姐,很像他父親的男人也不止一個。他極度不安,一直等到那兩個被判收監再審的婦人抬頭挺胸地走出去,隨後又出來一名囚犯,他才馬上意識到出來的不是別人,恰好就是自己要打听的對象,才很快放心。
拖著鞋底走進法庭的,果真就是達金斯先生。像往常一樣寬大的外套衣袖卷了起來,左手插在衣袋里,右手拿著帽子,看守在他後面跟著,搖搖擺擺的步伐簡直難以形容。在被告席上,他用能被人听見的聲音問,為什麼要把他安排在這麼一個難堪的位置。
「閉嘴,你聾了?」看守喊道。
「我難道不是個英國人嗎?」機靈鬼說,「我的權利呢?」
「你很快就能得到你的權利了,」看守反駁道,「還能再撒點兒胡椒
「我得不到我的權利,內政大臣對這些個鐵嘴的說辭會怎樣呢,」達金斯先生回答,「喂喂,到底怎麼回事啊?治安推事大人看報紙也別耽擱我呀,得處置一下這件小事,我是說話算話的人,而且在正經事上頭非常守時,已經約了一位紳士在老城會面,要是到時候我沒在那兒,他會走掉的,我沒工夫打官司,叫他們賠償耽擱我的損失費了。噢,不,絕對不能這樣
機靈鬼在這時候一本正經地做出下定決心、馬上就要打一場官司的樣子,並且要求看守通報一下「坐在審判席的那兩個滑頭的名字」,旁听的群眾听見了哈哈大笑,假如貝茲少爺听到他這樣問也會這樣大笑的。
「肅靜!」看守喝道。
一位治安推事問︰「怎麼了?」
「一件扒竊錢包案子,大人
「這小孩以前到過這兒沒?」
「按理說他來過很多次,」看守答道,「別處他也都去過。我很清楚他,大人
「哦,這麼說你認識我?」機靈鬼立刻抓住這句話吵鬧起來,「很好,不管怎麼說,這屬于誹謗罪
一陣笑聲過後,又響起一聲「肅靜」。
「哎,證人在哪兒?」書記員說道。
「啊,說的對,」機靈鬼加了一句,「證人在哪兒呢?我想見見他們
這一要求馬上得到了滿足,一個警察上前表示,他親眼目睹了被告在人群中窺伺一位不知道姓名的紳士的衣袋,並且從該紳士衣袋里掏出了一張手巾,是一張很舊的手巾,並在自己臉上指了一下,然後又不慌不忙地放回去了。這一切是的的確確發生過。因此,他一得到接近的機會就立即拘留了機靈鬼。搜身發現一只刻有物主姓名的銀質鼻煙盒。經查詢《名紳錄》業已找到該主人,他當場宣誓鼻煙盒是他的,他昨天從前述人群中擠出來,一眨眼工夫鼻煙盒就沒了。他曾發現,有一位小紳士在人群中很賣力地擠來擠去,而那位小紳士就是自己面前的這名被告。
「小孩,你有問題要問證人嗎?」治安推事問道。
「我不想跟他說話,那樣降低我的身份機靈鬼回答。
「你到底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听見沒有,」看守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默不作聲的機靈鬼,「大人問你有什麼要說的?」
「對不起,」機靈鬼滿不在乎地抬起頭來,「在跟我說話嗎,哥們兒?」
「大人。我第一次看見這樣十足的小無賴,」警察苦笑著說,「你就真沒什麼要說的嗎,小伙子?」
「不,」機靈鬼說,「我不在不講公道的地方說。還有,我的律師今天早上要和下院副議長共進早餐,我和他一樣有話可以上別處說去,還有很多有名望的熟人也是這樣,肯定會叫那幫鐵嘴恨不得自己壓根沒有來到這世上,要不就怪他們隨從今天早上出門之前沒把自己掛在帽釘上,才整到我頭上來了。我要——」
「停吧,可以收監了書記員打斷了他的話,「帶下去
「走看守說道。
「哎喲。走就走,」用手掌撢了撢帽子,機靈鬼回答,「啊(面朝審判席),瞧你們那副慫樣,我不會饒了你們的,半點兒也不饒,怕也沒用,你們會付出代價的,哥們兒,我不會和你們一般見識的,就是跪下了求我,我都不走了,我要去監獄!帶我走吧!」
機靈鬼說完這幾句話後,被揪著衣領給帶下去了。在院子里,還在揚言要告到議會去,又當著看守的面得意揚揚咧著嘴直笑。
諾亞眼看著機靈鬼被單獨關進一間狹小的囚室後,才拼命地跑向跟貝茲少爺分手的地方。他在那兒等了一會兒,才跟那位小紳士會合了。貝茲少爺躲在一個進退適宜的地方,仔細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直到肯定諾亞沒被盯梢,才小心謹慎地出現。
他倆一塊兒匆匆離開,給費金先生帶去了振奮人心的消息,機靈鬼絲毫沒有令自己師傅失望,正在為他自己創立輝煌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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