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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得成比目不辭死

歐洲。《》安迪親王城堡。

身為主人的安迪在大廳中往來游走于賓客之間,偶爾低聲吩咐僕從。

連密宴同盟的首領亞瑟都已經駕臨,威廉兄妹卻遲遲。

安迪掩藏了不快,暗暗想著,威廉真是幼稚,該不會想這樣就能氣到他了吧。

弗蘭德爾側頭與撒爾切斯低聲交談︰「威廉這家伙不至于那麼沒有分寸吧。希望安迪不要介意才好。」

高腳杯中液體濃釅,在長指間悠悠晃動,光彩流溢。撒爾切斯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為何,總有點心神不寧。

時逢多事之秋,密宴同盟內部暗流洶涌,外與魔宴同盟、吸血鬼獵人矛盾重重。在這當口上,威廉應不至于做出太不知輕重的舉動。

「我想,他十之**是被艾蓮纏著挑禮服去了……」撒爾切斯淺啜一口杯中酒液,淡然做出揣測。

他話音,在一片低低的贊嘆聲中,明艷嬌媚、身形曼妙的艾蓮挽著同樣美貌的胞兄盛裝而來。果如撒爾切斯所料,素有「舞會皇後」之稱的艾蓮怎會放過這樣一個大出風頭的機會?

這兄妹二人先向亞瑟行禮,而後向主人安迪致歉,彼此寒暄著向撒爾切斯和弗蘭德爾這邊走來。

艾蓮的眼神一直向撒爾切斯這邊飄。

撒爾切斯微抬手舉杯,頷首示意,還難得主動開口稱贊︰「艾蓮今晚很漂亮。」

「謝謝夸獎。」艾蓮眼波嫵媚,大方一笑。

「所以,」撒爾切斯徐徐揚起唇角,說完之言,「安迪作為主人,不知能否邀請今晚最漂亮的艾蓮跳第一支舞,讓我們大飽眼福呢?」

安迪反應極快,風度翩翩地向艾蓮發出禮貌邀請。艾蓮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隨即一同下了舞池,臨去還向撒爾切斯投去似嗔似怨的一瞥。

撒爾切斯渾然,重新回到弗蘭德爾旁邊。威廉本想與他們一起,不料半途被一位小姐劫到舞池。

雖然這兩位親王風姿卓華,但是一看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架勢,便知不是好相與的。所以沒有誰會來自討沒趣。

「剛才看你主動夸艾蓮,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弗蘭德爾舉起高腳杯,銀灰色的瞳仁里盡是調侃。

撒爾切斯晃了晃高腳杯,懶然道︰「最難消受美人恩,何況我對這美人沒興趣。但是如果艾蓮與安迪在一起,改善威廉與安迪關系之事就有很大轉機了。」

弗蘭德爾點頭稱是,隨即若無其事地掃了舞池中的兩兄妹一眼,低聲道︰「如此一來,王可是樂見其成。不過,第一支舞快結束了,我很好奇艾蓮會有什麼反應……」他瞥了撒爾切斯一眼,最後一句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撒爾切斯長長嘆了口氣,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旋轉著手中的高腳杯,杯中鮮艷的液體漾起微瀾,在水晶燈下剝離出光怪陸離的光影。液面上驀然閃過一張朝思暮想的容顏,然而她竟似置身烈焰之中。

撒爾切斯一個激靈,透過高腳杯想看清是否是幻覺。「撒爾切斯……」微弱的聲音從他心底最深處傳來,一字一字隨血液漫過全身。是泠兒有事!他按住胸口,感應著她的方位。有藍光溢出,他任光芒將周身籠罩。

「出什麼事了?」弗蘭德爾一驚。

「我有要事離開,還請你多擔待。」撒爾切斯來不及解釋,消失在藍光里。密宴同盟的事固然重要,然而並不是非他不可。而且此次聚會亦和他干系不大。

弗蘭德爾嘆息,這麼神色匆忙,十之**與那人相關。撒爾切斯提前離開,他可得好好考慮該如何向其他同僚解釋此事。

已經陷入昏迷的蘇泠被湛藍色的光暈保護在其中。藍光突然一盛,凝結出一個風神卓然的男子身形。

撒爾切斯雙臂一收,蘇泠便落入他臂彎。

人被護在懷里,撒爾切斯才有心思打量起周遭環境。

這里似乎是地心,地心之焰堪比紅蓮之火,泠兒怎麼會在這里?他的目光掃過冰蠶雪衣,方才放下點心來,幸好她還不算太笨。若無雪衣,以她現在的凡人之軀,還近,早就已經形神俱滅了。

冰蠶雪衣……不是秋楚南的私藏麼?可是秋楚南怎麼會明知泠兒要以身犯險而不加阻止?

此地不宜久留。撒爾切斯急欲帶蘇泠離開。

紫光綴連出的星盤因遺夢珠月兌離而紊亂,形成一個的漩渦,撕開一道猙獰的大口,以強大的吸引力拉扯著他們向火焰中心跌去。

撒爾切斯並指蓄力,連點幾處不同的虛空,看似行雲流水,不著痕跡。剎時,漩渦一滯,紫色的光點如流沙簌簌瀉了一地。還他舒口氣,鋪天蓋地的烈焰橫掃而來。

他護著懷里的人凌空而起,一揮袖,玄色披風將逼近的火焰全數擋開。

撒爾切斯趁機帶蘇泠向地面疾速飛去。來時他是以吊墜為媒介直接出現的,去時卻得沿蘇泠的來路回去。

他知道會經過一個地方。那些有罪的靈魂在其間呼號,在無止境的磨難中贖清罪孽。也許有一天,他們贖清了罪孽,又可以重歸人世,再見光明。可像他這樣的血族,如果死亡,連冥府也不會收留。血族擁有永恆的生命,與之對等的,也擁有同樣永恆的消亡。

在暗夜的無數日子里,非生非死,惟獨遇見她時,他才感覺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的。

所以,他絕對不會讓她有事。

終于接近出口,撒爾切斯急切地抱著蘇泠躍出。顯然,他在情急之下,忘了一件事,西方是黑夜,而大唐卻是白日——幸好一直守在此處的秋楚南眼疾手快,招來一片厚重的雲暫時一阻陽光對撒爾切斯的傷害。「快進屋去!」

等陽光都被阻隔在外,撒爾切斯把蘇泠安置好,轉身冷冷道︰「你為何不阻止她以身犯險?」

「因為……」秋楚南在昏暗的光線中閉了一下眼楮,緩緩說,「目下只有地心之火才能熔化遺夢珠,解除咒語。」

撒爾切斯一改往日的優雅從容,怒道︰「你瘋了嗎?!你難道不知這很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秋楚南在陰影中,不驚不怒,平靜如水地說︰「只有這樣,她才能記起你。這是她的心願。」

最後一句直刺心底,撒爾切斯踉蹌後退,把臉埋在陰影里,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神情。良久,他開口,聲音艱澀。「原先我才是罪魁禍首……就算她永遠記不得我也無妨,只要她好好活著便好……」

蘇泠雖被救了回來,可全身高熱不退,氣息紊亂。

凌雲書院有冰室,然而,秋楚南怕蘇泠受了極熱之後再受大寒身體會承受不住,不敢冒險相試。

「要能降溫,又不過分寒涼,我可以嗎?」撒爾切斯突然想到血族的冷血體質。

秋楚南眼前一亮,月兌口道︰「照理應該可以。」說完他又是眉頭一皺。「只是這種法子若傳出去,畢竟于小泠名聲有損……」

「我又不會做什麼,」撒爾切斯眼眸里仿佛雨霽天青,清明澄淨,「況且只要她願意,我自然是要娶她的。」

「……那好,我去外面給你們護法,不會讓旁人發現。」听得撒爾切斯所言,秋楚南心里五味雜陳。他不是什麼迂腐之人,非常時刻行非常之法。他也相信撒爾切斯不會做出逾矩之事,只因他們都如此珍視小泠,便發自內心地尊重她。

秋楚南在門外布下結界,避免他們遭到任何干擾。在完成一切之後,他終于放心地無聲委地。

撒爾切斯暗道了一句「冒犯了」便褪去兩人的外衣,只剩貼身的中衣。他將她擁在懷里,一觸手,即覺她身上的熱度仿佛熔岩滾滾,幾乎要讓他冰冷的血液都為之沸騰。

這般情形下,縱使溫香軟玉在懷,撒爾切斯卻生不出什麼綺念,只是下意識擁緊她,努力為她分擔走高熱焚身的痛苦。他凝視著她,湛藍的眼眸變得深邃,如蒼穹染黯,一色沉沉,滿目痛惜刻骨。

思緒泱泱如雪,飄過銀灰色奠幕,紛亂隕落,直至有一段往事閃現。

他還記得那是一個飄著細雪的黃昏,淺緋天光彌散,無限溫馨安然。

她嫻靜地倚坐在窗邊,手中書卷散發著淡溫墨香。應是有所感觸,她起身來到窗前,以手承雪,沉吟道︰「荀奉倩與婦至篤。冬月婦病熱,乃出中庭自取冷,還以身熨之……」

一襲淡冷幽香靠近,環抱住了她。隨後有優雅的聲音宛如暖玉輕觸耳側,溫柔縈繞。「不辭冰雪為卿熱,當真情深意重。」

她順勢懶懶地靠在他懷里,露出淡淡的笑容,調侃道︰「你這塊天然冰雪,想來是不必去冬月淋雪的。」說完,她又低低一嘆︰「其實他真傻,若他因此而病,他妻子不是更加傷心麼?」

「他哪里會想到那麼多,你故土不有人說過,生不同衾,死則同。他所求的不過是生死同歸罷了。」天光淺緋映在他瞳孔里,笑意微微,彌散了溫暖寵溺。「最後結局如何?」

她在他懷里輕顫了一下,眉眼低斂,扯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她聲音不驚微塵,卻像琉璃剔透碎裂,輕微細響,在人心上刻出一寸裂痕。「我不記得結局了……」

她的記性有多好,他不是不知道。明白她是不想再說下去,他順勢帶開了話題。

一直到很久以後,她不在他身邊時,他才看到了那個故事的結局︰「婦亡,奉倩後少時亦卒,以是獲譏于世。」那個男子深情如斯,依舊無法挽留妻子逝去的生命,生死相隨,反而獲譏于世。

世人笑荀氏沉迷,焉知他所好的不過只是那一人之聲色。若失去了,天地之間再無生息。舉世皆譏,于他又有何干系?

惑溺,惑溺。為卿所惑,甘心沉溺。

許是那結局不夠好,她當初才不肯言明。想到,如今,他也在做與荀氏曾做過的相類似的事。只是,他絕對不會讓那樣的悲劇重演——

荀奉倩的故事出自于《世說新語•惑溺》,我很喜歡這樣情深意重的好男人啊「不辭冰雪為卿熱」是容若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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