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殼輕踫鍋沿，蛋液「滋啦」一聲落進滾燙的油里，一股香氣在狹小的房間里彌漫開來。
卓驍動彈了一下，頭下一片綿軟，身下熱乎乎的，暖得很舒服，讓人很有想繼續睡下去的欲|望。卓驍陷在枕頭里翻了個身，突然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舒明擔憂的臉。
卓驍停頓了一會兒，一下子坐了起來。
「慢點。」舒明連忙伸手去扶，「你頭還暈嗎？」
卓驍手支著床，環顧了房間一周。這是一間類似平房的屋子，房間並不大，有一個門通向外屋，上面還掛著個老式的布簾子。身下是很傳統的北方農村火炕，舒明正蹲坐在炕邊，林清儀在不遠處的窗戶旁邊擺弄著一台老式收音機，听見動靜也向卓驍看過來，眼楮還紅腫著，看樣子心情似乎平復了很多。
「這兩天你已經昏倒兩次了。」舒明道，「會不會是貧血？」
「我也不清楚，」卓驍皺了皺眉，「說昏就昏過去了，好在不是在喪尸入侵的時候，不然就麻煩大發了。」
「這幾天如果繼續出發，最好找個醫生看看，不然就去附近的藥店找點藥。」舒明認真道。
卓驍向一側的窗戶看去，外面似乎是一個院子，「這是哪兒？」
「郊區外的一個小縣城。」舒明道，「那個人開車送我們來的。」
「哪個？」卓驍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昨晚在校區門口的喪尸群里救下他們的男人。
操場上幾十只喪尸同時被點燃，那個人站在火光和陰影交接的地方，臉被圍巾遮擋住一半，看不清晰，可是有一種說不上的，微妙的熟悉的感覺。
還有那些莫名其妙自燃起來的喪尸……
舒明注意到了卓驍的猶疑，向門的布簾看了一眼，回過頭，低聲道︰「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當時整個校區操場上的喪尸都燒著了，而且沒有火源，也沒看到那個人投放火種。回來的路上那個人一直沒說話，我也沒敢開口問。」
卓驍順手把蓋在身上的被單疊起來，弄成整齊的四方塊放在一邊。
「我剛才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件事。」舒明道，「你當時在五金店被那個喪尸老板抓住的時候，那個喪尸為什麼突然像觸電似的把手松開了？」
「因為他就是觸電了。」卓驍道，「我當時也被電的不輕，整個胳膊都麻了。」
「是嗎……」舒明猶豫道，「那就奇怪了。」
「什麼？」卓驍盤起腿坐到炕沿，認真地看著舒明。
「沒什麼。」舒明又把話咽了下去，「可能是我想太多……吧。」
卓驍剛想說話，林清儀忽然敲了敲那台老式收音機，道︰「廣播已經收不到了，徹底斷電了，手機信號也沒了。」說著揚了揚手里的手機，走了過來。
「太快了。」舒明有些錯愕，「這才不到一天。」
「你手機待電時間真長。」卓驍插嘴道。
「山寨機多少得有點好處。」林清儀說著，苦笑了一下，「虧我包里還有備用充電器，現在也沒用了。」
「末世就是跟原始時代差不多。」卓驍手支在膝蓋上，片刻跳下了床，穿上鞋，「現在好歹還有車，等汽油沒了附近還沒有加油站，那就只能搞個三輪騎騎了。」
「對了。」卓驍突然道，「那個人呢？」
「在外面……做飯。」林清儀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我剛才要去幫忙，結果完全沒有插手的地方，呆在他旁邊冷颼颼的，我就只好進來了。」
卓驍沒說話，彎身系著鞋帶。
「我覺得那人很怪。」林清儀看了看門口，壓低了聲音。
「嗯？」卓驍系鞋帶的手停頓了一下。
「說不上來，就是很怪。」林清儀道，「完全生人勿近的感覺。」
正說著，門簾被掀開了，男人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進來。
林清儀立刻噤聲。
卓驍利落地系好了鞋帶，站起身，正跟男人打了個照面。
一道目光投在臉上，只是十分平常的一掃，還沒等卓驍做出反應，便收了回去。
屋子里不算熱，也說不上冷。男人還穿著黑色的大衣，圍巾也沒有摘，用帶著黑色手套的右手將盤子放在火炕邊的桌子上。
一股香氣飄散出來，盤子很大，里面是八個煎雞蛋，上下配著兩片火腿，還有一片用油煎得焦黃的吐司。
三人面面相覷，紛紛猶豫著開了口。
林清儀︰「謝……」
舒明︰「真……」
卓驍︰「啊……」
男人掃了三人一眼，突然開了口︰「碗筷自己去外面拿。」
聲音低沉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林清儀和舒明呆滯了片刻，立刻僵硬地起身，走向廚房，卓驍剛要跟去，卻被男人叫住了。
「你，順便把手洗了。」
「……」卓驍疑惑道，「為什麼？」
男人沒回答，徑自在桌子邊坐了下來。
「……對了。」卓驍道，「那個大叔呢？就是車里的那個帶著孩子的人。」
「死了。」男人簡潔道。
卓驍停在原地，半晌，才離開屋子。
三人拿了碗筷，紛紛在桌子的另一側坐下。看男人動了筷子，這才開始吃。
雞蛋是七分熟，煎得很香，配上火腿和吐司，幾個人一天一夜沒吃飯了，都有些狼吞虎咽，又不敢吃得太快，一個個吃得小心翼翼，只有卓驍渾然不覺，三兩口一個雞蛋下了月復，又卷起吐司塞進嘴里。
男人吃飯的時候依舊戴著手套，動作並不快，卻不消兩分鐘就吃完了面前的食物。
放下筷子。正要站起身，卓驍卻適時開了口。
「那個，」卓驍道，「昨天的事真的謝了，如果沒有你救我們……」
「我救你們是正常的。」男人打斷，收拾了面前的碗筷，站起身。
卓驍被噎了一下，隨即繼續道，「請問怎麼稱呼？」
男人沒回答，端著碗筷去了廚房。
桌子上的氣氛有些尷尬，卓驍一動不動看著落下的簾子，另兩個人埋頭一聲不響吃著飯。
沒過一會兒，簾子又開了，男人站在門口，向桌上看了一眼，道︰「你們先留在這里等。附近暫時沒危險，半個小時後會有車來接你們，送你們去最近的避難所。」
「嗯。」舒明拿著筷子的手停住，應了一聲。
門簾關上了。不一會兒，傳來院子里的大門關上的聲音。
過了老半天，桌子才發出吱嘎一聲聲響。
林清儀小心翼翼站起來，去窗口確認男人離開了，這才松了口氣。
舒明長長舒了口氣，全身都放松下來。
「終于走了……」林清儀大步走回桌子邊，拉回椅子坐下。「折壽啊。」
卓驍嚼著盤子里剩下的一個煎蛋。
「那人完全沒把咱們放在眼里。」林清儀撐著腮，語氣有些不滿，「感覺完全被鄙視了。」
「我覺得不是。」舒明道，「大概是覺得有些話沒必要回答吧。」
卓驍嚼完最後一個煎蛋，把筷子放在盤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別太當回事。」舒明轉過頭。
「嗯。」卓驍盯著碗里的油星，片刻抬起頭，「嗯？」
「……」舒明道，「你想什麼呢？」
「很奇怪啊，剛才那人。」卓驍道。
「是啊，明明長得還算養眼。」林清儀用筷子戳著碗底，「結果裹得跟僵尸一樣。」
「哎，你們看過v字仇殺隊沒？」林清儀道，「你說他會不會跟v一樣，其實脖子以下全被燒傷毀容了，所以才裹這麼嚴實？」
舒明埋頭吃飯。
卓驍︰「我覺得有可能。」
舒明︰「……」
吃完飯，林清儀收拾了桌子，卓驍和舒明兩個人去院子里看了看。舒明的車留在了校區里，想到和喪尸女兒一起死在車里的中年男人，卓驍還是覺得有些說不上的沉重。
食物和水都留在車里，不過如果去避難所，可能暫時就不需要帶這些東西了。
忽然，遠處一陣引擎聲由遠及近傳來，喧囂的聲音碾過泥土，卓驍立刻走上前，手放在大門門鎖上，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很快，門外傳來剎車聲。片刻，老舊的門鈴被拍響了，發出刺耳的聲響。
卓驍正要開門，「 當」一聲，門鎖被什麼東西切斷了，門外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喂，阿讓，你能不能讓同類尊重一下同類？」
門自動開了，一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年站在門口。
少年抬起頭，烏黑的眼楮正對上門內的卓驍。目光在卓驍身上停頓了一下，然後越過肩膀看向後面。
「一，二。」少年掃了一眼院子，「還有屋子里的一個女生。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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