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樣的時候,我才深深地意識到自己的無力。早知道會有今天,我就應該小學開始鍛煉,中學開始習武,大學報考軍校,別的都不管先學會怎麼造槍再說。
我的心理素質不能算好,但至少在危急的時候還是能思考的,不會像有的人那樣一嚇就慌了亂動或者傻住不動。所以我就想了,古代城市里平民區的規劃總是很亂,馬在小巷子里轉彎困難,而且動物都怕煙怕火,我雖然從小長跑短跑都是勉強及格的水準,繞一繞還是有可能把騎兵甩掉的。
不然還能怎麼辦,難道沒什麼勝算就干脆躺平送分嗎,這又不是網游。
可是我顯然還是高估了自己,濃煙滾滾外加慌不擇路,幾個拐彎之後,我不僅沒能甩掉身後的追兵,還跑進了死胡同。
我欲哭無淚地看著眼前把路堵死了修院子的人家,不禁感慨古代沒有城管真是害死人啊。
轉過身,那個突厥人已經堵在巷子口對著我獰笑,用看一只已經煮熟的肥鵝的眼神看著我,殺馬特的發型在濃煙中飛揚,滿臉的刺青都仿佛在叫囂著「我很凶殘」,馬鞍上還掛著兩個人頭。
他揮舞著帶血的彎刀催動馬匹,十幾秒後那把刀就將砍到我的頭上來。
而我還能做什麼呢?爬牆爬不動,跑酷跑不起,想要隱身也來不及了,我沒那麼好的心理素質,可以在這樣的威脅下心無旁騖。
情急之下,我操起了手邊的一塊磚頭呼了過去。
結果我還真的一磚頭就把一個小跑中的騎兵給打下來了。
莫非我其實天賦異稟有著成為武林高手的潛質?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當那個騎兵落馬在地上掙扎的時候我才看清,他背後深深地扎了一支箭。
而楚封站在巷子口看著我,手里拿著他的鐵胎弓。
在這個時候看到這張熟悉的臉,我幾乎要感動得淚流滿面,趕緊向他跑過去,甚至都來不及去細想他是怎麼在這亂成一團的城里找到我的。
「外面這麼危險,你怎麼不隱形?」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語氣簡直是在質問。
「不行,我……我現在隱不了。」我真想擺一副「臣妾做不到啊」臉哭給他看。
「等著我。」他二話不說將手里的鐵胎弓往身上一套,騎上了那匹剛剛被我們殺了主人的馬,顯然馬匹並不願意合作,彪悍地人立而起想把楚封甩下來,但楚封就跟長在它身上似的,那匹烈馬一看甩不掉身上的人,撒開丫子就跑了,一人一馬就這樣華麗地消失在了濃煙滾滾的巷子外面。
喂……喂喂……喂喂喂……
我呢?!我怎麼辦啊?!
一陣風吹來,我頓時淚流滿面,不是傷心,是被煙燻的。
好在沒過多久,楚封就騎著那匹馬跑回來了,他在我面前勒馬停下,看起來那匹烈馬還是不太願意合作,不停地擺頭並且在地上踏來踏去,但是至少暫時是安分了。
他騎在馬上對我伸出手,神情有些復雜地說︰「別怕,我不會丟下你的!」
謝謝,我很感動,但我才不是被嚇哭了,我是被煙燻的你信麼。
我一開口就光顧著咳嗽了,只能抓住楚封伸出的手,手腳並用地爬上馬去坐到他身後,幸虧我平時也經常練習騎馬,不然這會兒可要被坑慘了。
楚封操控著那匹不情願的馬跑出了那條已經煙燻火燎的小巷,不料迎面就遇到了一個突厥騎兵,哇哇地叫著揮舞著手里的彎刀策馬向著我們殺來。
楚封在馬上探出半個身子,拔起旁邊一具尸體上插著的一支槍還是槊什麼的,就向著突厥人沖了過去。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楮抱緊了楚封的腰,說時遲那時快,只听見撲哧 嚓一聲,我睜眼一看,楚封居然借著兩匹馬相對運動的勢頭,把那個突厥人捅了個對穿,沖擊力之大連槍桿都折斷了。
「抓緊我!」楚封把斷槍丟掉,拔出腰間的佩劍,繞過我在不願意動的烈馬上戳了一刀。
馬瘋狂地跑了起來,坐在馬上的我幾乎被顛吐了,但是我連叫都不敢叫出聲,因為在這樣的顛簸下恐怕一張嘴就得咬了舌頭。
生平頭一次,我深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暴風雨中的小舟」,只能緊緊抱住楚封的腰,用力夾住馬肚子,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來固定住自己不被甩下馬去摔個半身不遂。
等我回過神來,楚封已經把我帶到了城外。
我已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也不知道自己出的是哪一個門,只記得這一路下來,觸目所及之處,到處都是濃煙滾滾,兵荒馬亂的景象。
楚封帶著我避開了交戰雙方,現在,廝殺聲已經變得很遙遠,周圍又黑又冷,而我們身下的馬馱著兩個大男人跑了這麼遠,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辦?」我在大雪紛飛中,望著那座濃煙滾滾火光沖天的城。
「突厥人這一次有備而來,興庭府有可能會失守,我們在城外找個隱蔽之處,靜觀其變吧。」
「要是真的失守了呢?」我動了動手指,手指頭都已經凍麻了。
「那我們就去南邊。」楚封抓住了我抱在他肚子上的手,試圖用他掌心的溫度捂暖我的手指,「不論如何,我會保護你的。」
「為什麼啊?」我感動之余又隱隱有點覺得不對味兒,在這樣的危難關頭,我能不能跟他說「親,謝謝你的厚愛但我不想搞基」呢?
他沉默數秒才說︰「這是末將的職責所在。」
我松了一口氣,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都希望一切只是我想多了。
我們都沒有什麼心情和力氣多說話,騎著快累死的馬在黑漆抹烏的夜色里才走了一小段路,就看到前面遠遠地出現了一小隊打著火把的騎兵。
由于他們在明我們在暗,所以我們先看清了那是一隊突厥人,組隊在這附近轉悠大概是想獵捕逃出城的散兵,有的馬匹鞍座上已經掛了好幾個人頭。
楚封拉著韁繩,想要掉頭悄悄地離去,胯/下的馬卻不合時宜地 了兩聲,也不知丫挺的是想為舊主子報仇還是上天派來整死我們的。
總之它這一出聲,可把我們給坑慘了,那小隊突厥人也發現了我們,嘰里咕嚕地大聲叫嚷著突厥話,策馬往這邊追了過來。
楚封二話不說拍馬就跑。
這下突厥人更加確定我們是敵非友了,不僅嗚哇叫地在後面緊追不舍,還開始對著我們放箭。
那匹已經是強弩之末的烈馬即使跑吐了血也只能是那麼快了,眼看著突厥人越追越近,他們放的箭也越來越準,好幾次都緊貼著我們飛過。
我只覺得後背涼颼颼的,隨時都有可能被射中,如果哭有用的話,我只想仰天大哭三聲去你妹的突厥!去你妹的打仗!去你妹的古代!去你妹的外掛!去你妹的女媧!去你妹的穿越!!!
我覺得我這一次肯定是要變成刺蝟死狀淒涼了,然而楚封卻在奔跑的馬上抓住我的手臂,一下子把我拉離了馬。我還來不及尖叫,他就把我像一袋面粉那樣從他背後扯起來,橫著架到了他身前。
我的肚子正好抵在馬鞍前面那個凸出來的地方,隨著馬兒奔跑時的劇烈顛簸,我覺得我的腸子都要斷掉了,劇痛讓我不管不顧地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可是楚封趴在我身上用他的身體死死地壓住了我。我覺得他似乎取下了弓箭在還擊,但我不是很確定,因為我被顛暈了,疼暈了,凍暈了,餓暈了。
總之,我在心里問候完他的祖宗十八代之後,整個世界就仿佛離我而去了。
我再次醒過來,是因為那匹本來就快被我們累死的馬終于倒下了,把我摔進了厚厚的雪地里。
我整個臉都被雪埋了,人已經清醒過來,身體卻一動都不想動,我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在疼,尤其是肚子,一準是內傷了。
楚封也一樣精疲力盡,簡直是用挪動的方式走過來,掰著我的肩膀把我翻得仰面朝天。
天還是很黑,但至少不下雪了,月亮也從厚厚的雲中露出了一點朦朧的光暈,楚封的臉懸停在我上方,雪地的反光讓我可以看到他臉上的焦慮。
「你怎麼樣?」他焦慮地問我。
我沒力氣回答他,舌頭都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只能勉強對他伸出一只手,表示我還活著,暫時還沒掛。
楚封抓住我的手想拉我起來,可是剛坐起來我就吐了。我以為我會吐出一口老血染紅潔白的雪地,好在從顏色和粘稠度來看只是普通的胃容物而已。
吐完了就覺得心里一陣委屈,從小到大我雖然不能說養尊處優一帆風順,但是何曾受過這樣的罪?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雖然生活得艱苦一點、擔驚受怕一點,也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要死要活的。
可是我能怪誰呢,命苦不能怨政府,點背不能怪社會,說到底這也不是楚封的錯,要怪就怪那個不負責任把我丟過來的女媧娘娘,違背我的意願強行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不說,就連送了我一個法寶都tm是接觸不良的。
我又疼又暈又冷又餓,忍不住又干嘔了幾聲,但是實在已經連膽汁都吐不出來了。
楚封一下下地拍著我的背,我轉頭看他的時候,才知道跟他的慘烈程度比起來,我的狀態根本就沒什麼可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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