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節節敗退,擔心下一秒便身陷囫圇之中。
顧延東此時的眼楮如同鷹隼一般,仿佛能夠將人看透。
就在秦笙緊張地整顆心都懸了起來的時候,門忽然被推開,是許世平慌張地推門而入。
顧延東顯然是受到了打擾,面色露出了不悅之色。擰眉看著門口驚魂未定的許世平。
他原本支撐在衣櫃上的手臂也送下了,插.入褲袋中。
秦笙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看見許世平面色不對,心又緊張了三分,發生什麼事情了?
「梨園的事情處理好了?」顧延東話語冷淡,極為不悅。
許世平卻顧不了這麼多,喘著氣頷首,連忙道︰「顧少,小少爺病了!全身都是麻疹。奇癢難忍!」
秦笙一听,腦中嗡的一聲,像這樣的下孩子,全身都是麻疹,又奇癢難忍的話…會不會是水痘?
「醫生呢?!」顧延東的聲音有些許不淡定,秦笙看得出他對這個孩子極為重視。
「醫生已經趕過去了,小少爺在發燒,還一直吐,哭著要見您。」許世平為難開口,方才他剛從梨園回來便接到了顧公館打來的電話,找了半天顧延東,終于在秦笙這邊找到了。
顧延東幾乎是沒有多慮,繞開秦笙便欲往門外走。
秦笙連忙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道︰「我同你一起去吧,孩子或許是得了水痘,我對這方面有一定的經驗!」
情急之下,顧延東也顧不上什麼,沒有開口說話,便是默許了秦笙的行為。
秦笙跟著顧延東上了車,許世平則留在司令部。顧延東這一路都開得飛速,秦笙提心吊膽。
車子終于在顧公館門口停下,顧延東下車,闊步跑進顧公館。
秦笙穿著高跟鞋,清脆的步調聲有些紊亂。
她跟著顧延東跑進顧公館的時候,顧延萍剛好從客廳里出來,一見到秦笙便像是刺蝟一般尖叫︰「你怎麼會來這里?!你給我滾,我們顧公館不歡迎你!」
秦笙被阻擋在客廳外面,眉心緊皺,對啊,她既不是顧公館的人,又有什麼資格進顧公館呢?
「顧四小姐,現在你們顧少的孩子很危險,我是醫生!」秦笙強調,臉色漲紅。
顧延萍哪里容得下秦笙,她一推秦笙,秦笙差點跌倒在了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顧延東忽然折了回來,穿過顧延萍,一把拽住秦笙的手臂,將她「拖」進了顧公館。
秦笙心驚了一下,詫異于顧延東的這個舉動。
她跟著顧延東匆忙上樓,推開孩子的房間,里面已經圍了好幾個西洋醫生。
「請讓一下。」秦笙推開那些醫生,想要看一下孩子的狀況。
原本坐在孩子床邊的鐘慧心看到秦笙的時候臉色刷的變了,聲音變得尖利︰「你來干什麼?!」
秦笙沒有給鐘慧心好臉色看,但是她方欲開口,顧延東卻替她解了圍︰「是我帶她來的,你們都出去!」
顧延東的命令沒有人敢不順從,鐘慧心和幾個下人立刻推開門離開了,鐘慧心離開的時候還給了秦笙一個冷冷的白眼。
秦笙坐到了孩子的床邊上,用手背試了一下孩子額頭的溫度,那溫度燙的驚人。
她連忙別過臉,用一口流利的德語詢問那幾個在軍營里早就熟識了的德國籍醫生。
顧延東也有過留德的經歷,听得懂秦笙是在詢問孩子的身體狀態。
那幾個德國醫生只告訴了秦笙孩子或許是得了水痘,其余的他們也檢查不出什麼。
秦笙看著孩子發紅的臉頰,心底莫名有一種痛楚,她倒抽了一口氣,先讓這些德國醫生出去了,自己治療孩子。
秦笙從德國醫生留下的醫藥箱里取了一點酒精,做最基本的物理降溫。她看到孩子的手臂上一點點的小紅點,便知道了孩子很可能真的得了水痘。
「怎麼樣?」顧延東略微彎腰,在秦笙的身旁詢問她。
秦笙將一塊涼毛巾蓋在了孩子的額頭上,暫時只能做這些,如果要打抗生素的話,還得做試驗才行。
她側過臉,對上顧延東擔憂的眸子,勸慰道︰「你別擔心。雖然很肯能是水痘,但是處理地及時,只要今晚體溫不要再高起來,水痘應該也會消下去的。」
秦笙雖然話上這麼說,但是心底仍舊是驚慌的,她也不敢保證孩子會不會燒壞了身子。
顧延東垂眼看著秦笙的臉龐,昏黃的燈光下,他俊逸非凡的眸子略微眯了一下,開口︰「多謝。」
秦笙嘴角牽扯了一下︰「這沒什麼,以前安安也得過水痘,我照顧了她一個晚上就熬過去了。所以,別太擔心。」
話至此,顧延東的眉心忽然皺了一下。
安安?是她和慕時銘的孩子?一股晦澀之意忽然從心底襲上來,但是此時此刻,他不能夠發作,只能夠強忍著這股晦澀之感蔓延至全身。
「我今晚陪著孩子,你先去休息吧,今晚會很難熬。」秦笙似乎是嘆了一口氣,說不擔心是假的,水痘對孩子來說,有時候是致命的。
「我陪你。」顧延東斷然拒絕了秦笙的提議,話語堅定,還有….在秦笙听來的那麼一絲絲的暖意。
不知道為什麼,秦笙的心頭一暖。或許,是太久沒有這樣平和想出過了罷…
秦笙輕頷首,又轉過了身去,給孩子喂了一片退燒藥。
秦笙用手輕輕地撫模了一下孩子的額頭,沒有想到孩子竟然睜開眼楮醒了。
「阿姨……」孩子的聲音很虛弱,好看的小臉上沒有了那日見到時候的神采奕奕。
秦笙嘴角一笑,彎了彎腰,湊近孩子︰「恩。還認識我嗎?」
顧延東坐在床對面的沙發上,原本是想要起身看一下孩子,但是當他見到秦笙彎腰柔聲和孩子說話的時候,心底像是被踫觸了一下,又坐定。
這樣溫和的場面,似乎他一動便會破滅。
孩子點了點頭,小臉蒼白︰「阿姨你是醫生嗎?你怎麼不穿白大褂?」
秦笙笑道︰「我是醫生,但是穿了白大褂你會害怕對不對?所以我才不穿的。」
孩子咧開嘴笑出了聲音,沒有意識到顧延東也在房間里,問了一聲︰「爸爸呢?」
秦笙的余光微微瞥見了顧延東的臉龐,此時他的眼神是柔和的,臉色也溫和異常。
「爸爸也在這里,但是爸爸要休息一會。阿姨陪你好不好?」秦笙話語溫柔,將孩子抱到了自己的懷中,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孩子很配合秦笙,點了點頭。
孩子的身體仍舊滾燙,秦笙便從櫃子上拿了搪瓷的杯子,里面是清水,柔聲道︰「來,要多喝水,才能夠退燒。」
孩子很听話,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半的水。
秦笙放下杯子,仍舊抱著孩子靠在床沿上。孩子仰頭看著秦笙,問道︰「阿姨,我會不會死?」
秦笙沒有想到小小的孩子竟然會問出這個問題,伸手模了模他的頭,勸慰道︰「不會的。阿姨是醫生,怎麼會讓你死呢。阿姨北平的家里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她以前也得了這種病,是阿姨治好的,現在你相信我了吧?」
「哦?是阿姨的孩子嗎?」孩子的眼楮忽然閃了閃。
秦笙頓了頓,抬頭忽然看見了顧延東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心跳動地異常劇烈。
他的眼神很專注,讓她緊張。但是她仍舊是低頭對孩子道︰「是啊。她叫長安,以後等你病好了,阿姨帶你去北平和長安玩好不好?」
長安?顧延東在心底反復咀嚼這個名字,眼楮眯了起來,他看見了秦笙臉上洋溢的幸福,那種晦澀的感覺越來越深。
長安,一世長安。她和慕時銘對他們的孩子,還真是疼愛有加。
沒過一會,孩子就睡著了。秦笙就這樣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孩子一個晚上,一晚上都沒有合眼。
翌日清晨,孩子的燒終于低了不少,但是仍舊有低燒。
這算是一個好兆頭,起碼不是一件壞事。秦笙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從床上支撐起自己麻木了的身子。
同一個動作保持了一整個晚上,全身都酸痛不已。
顧延東也是一夜未合眼,他從沙發上起身,听秦笙說了孩子的狀況之後心底也舒緩了不少。
秦笙方欲出門,便被顧延東攔住。
「我送你回去。」他的眼神疲憊,眼底有有些陰影,是一夜未睡的結果。
秦笙原本想要拒絕,但是礙于顧延東幾近于命令式的口吻,只好作罷。
***
坐在車子上,秦笙一直看著窗外,余光都不曾沾染到顧延東。
她和顧延東之間,仍舊是尷尬異常的,她還沒有勇氣去直視他。
「咕嚕」一聲,秦笙的肚子響地極為及時。秦笙的臉一下子紅了,一直紅到了耳根。
顧延東的听覺是何等的敏銳,又怎麼會捕捉不到秦笙肚子里傳來的聲音呢?
餓了一個晚上,肚子不叫才奇怪。
但是,偏偏在這個時候叫!秦笙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
忽然,顧延東踩下了剎車,車子停靠在了路邊,顧延東沒有和秦笙打一聲招呼便下了車。
秦笙正好奇他去做什麼了的時候,沒過一會他就從一家店鋪里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什麼東西。
顧延東回到車上,將手上的東西遞給秦笙。
「餓了現在就吃。」他明明溫柔的話語,卻帶著命令的口吻,一時間涼薄了不少。
正當秦笙在心底埋怨他的涼薄的時候,打開了盒子,當看到盒子里靜靜地躺著一塊芝士蛋糕的時候,心底忽然變得柔軟,眼眶立刻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