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玥。」
「格格，您沒事兒了？」她一邊為我擦頭發一邊說︰「我剛正想叫您呢，九爺來了。」她沒有多問我剛才事，許是知道我也不想提吧。
「九爺？人現哪？」九爺怎麼會來？
「花廳等您呢。」
我想了想，對她說︰「你去花廳，把九爺請到樓下小廳來。」
蘭玥放下我頭發，遲疑地問︰「那格格您？」
「我沒事，放心吧。」我把蘭玥打發出去，自己起身到衣櫃里尋了淡藍色宮裝，坐鏡前擦了擦頭發，從匣子中找出九爺送耳墜戴上。下樓到小廳里沏了茶等著。坐桌邊，我又發呆了。連九爺進了門我都不知道。等我回過神來，九爺正坐我對面，喝著茶，看著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九哥進來，怎麼也不叫我。就看著我發呆啊？」
「看你氣色不太好，想著還是不要叫你得好。你怎麼樣？」九爺依舊是一副美人樣子，舉手投足透露著不經意地誘惑。
「還好。九哥怎麼會來？」
「知道你回來了，路上還受了驚，就來看看你，給你帶了點東西。」九爺說完，我才注意到桌上放著一個個盒子。
「九哥來看我就夠了，怎麼還拿了這麼多東西？」
「沒什麼值錢，都是些藥材。給你補身子用。」他說著，一個個打開給我看︰「這是上好珍珠，你磨成粉服用，是安神。這幾個盒子里都是老山參，補氣。這幾盒是上好阿膠。還有些別，你讓人給你熬湯時候加進去。食補總比藥補要好些。」
「九哥，太貴重了，玉冰受不起啊。」
「收著吧，听話。哦，還有這個。」他說著，打開一個小小盒子，里面是一只鎏金玻璃種滿翠額飾，精美至極。他遞給我，說︰「跟你戴著耳墜子是一套。」
我接過來，低頭輕聲說︰「九哥對我這樣好，八爺不會說什麼麼？」
他愣了一下，說︰「玉冰，你九哥我要做什麼，難道還輪得到別人指手畫腳麼？」
「多奇怪啊，八爺處心積慮地要殺我，九哥卻救過我，又對我這樣好。呵呵……」他們明明是一個陣營人，一個要殺我，一個要救我。
「玉冰，你為什麼從沒懷疑過我呢？」
我不明所以，他又問︰「你似乎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對你好動機。」
我笑笑說︰「我也不知道，許是覺得九哥沒有算計我必要。許是九哥看著我時候，眼楮很清澈。」是啊，為什麼從沒懷疑過九爺呢？真是奇怪，不是麼。
「你這丫頭，真是個奇怪孩子。」九爺微微笑著，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笑容，不是往日邪魅，而是溫暖柔和，正如屋外陽光。
他站起身對我說︰「行了，你好好休息吧。爺先走了。」
我趕忙站起來︰「九哥這就要走了麼？」
他點點頭，對我說︰「丫頭，往後日子只怕比從前不如，你要好好保護自己。逝者已逝，別為不了人傷了自己。你要知道，這京城、我們父子兄弟間生存，若不浸染鮮血、踏著敵人甚至其他無辜人頭顱前行，那就只會死無葬身之地。」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我低頭喃喃自語道︰「逝者已逝……浸染鮮血……死無葬身之地……」
九爺走後，我讓蘭玥把東西都收起來，自己坐書桌前磨墨抄寫經書。我想用經書洗去我罪孽，洗去我手上沾染鮮血。可是能洗掉麼？這是能被洗掉罪孽麼？我知道，洗不掉，那是一條條無辜生命。可我仍然認認真真地寫著，我知道，之後歲月里，我只能浴血而生。
許久之後，我累極了放下筆，抬頭看見四爺正站門口看著我，我笑著問︰「四哥怎麼不進來？」
他走進來，坐圓桌旁，我走過去，沏了茶遞給他，他把手中匣子放桌上，推過來說︰「我把這個給你送來。」
我認得這個匣子，那是他送我那套玉飾檀木匣子，我笑著問他︰「這不是四哥早前送給我麼？怎麼又到了四哥手里？」我說著，打開匣子，看著里面一件件東西都還是那樣水潤，想是有人精心照料緣故。我拿出鐲子，套腕上，細細摩挲。
「因緣際會，又到了我手里。你不記得就算了，總之現又回到你手里才是重要。」他微笑著，眼底是濃濃暖意。我心里對自己說，再相信他一次吧，再給他一次機會。哪怕是後一次機會也好。
「四哥怎麼會來？」
「來看看你，一直照顧你那個蘭琪呢？」他竟不知道蘭琪死了事，看來府中人口風都還算緊，沒有把不該說說出去。
我卻仍然有些黯然︰「死了。驚嚇過度，昨兒個沒了。」
四爺沉默了稍許，問我︰「要不要再從宮里挑一個？」
我搖搖頭說︰「不用了，有蘭玥就夠了。」再來一個，還要去查她底細，還要隨時提防，也許，仍然會背叛我。我倦了，不想再給自己找這樣麻煩。
四爺敲了我腦袋一下，看著我揉著腦門對我說︰「你這孩子，哪來這麼重心思。想那麼多做什麼？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你總守著過去，怎麼向前看呢？張五哥他們是你護衛，他們早就都做好了這樣準備。你心里也該是清楚，他們會面對這樣結局。你總得放下這件事，你知道嗎？」
我點點頭︰「我知道啊，可是他們沾滿鮮血臉，總我眼前揮之不去。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死了，死我面前，為了救我死了……那些人都是來殺我，他們如果沒有跟著我就不會死了。就不會這樣死去了……他們家人怎麼辦呢，他們妻子，兒女，父母，兄弟……我無法不去想。我是如此無力，不能保護自己，不能保護其他人……」
是啊，我手里掌控著愛覺羅家暗衛，可我仍然要眼睜睜看著別人死去，甚至決定扼殺他們生命。權力這東西，到底能帶給人什麼呢？康熙爺手握天下權柄，卻要害死自己孩子。甚至不能肆意去愛自己想愛人。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們自相殘殺，互相陷害。這到底是個什麼樣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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