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2
清早起來,便見夜璃歌立在門外,已經收拾齊整,衣裙上的紗帶被晨風吹起,不住地飛動著。
「璃歌傅滄泓趕緊披衣而出。
「說好的,今天去界河邊
「呃——」面對她晶晶亮亮的雙眼,傅滄泓心中不禁陣陣發毛。
夜璃歌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他,直到他妥協︰「好吧,我陪你一起
用罷早飯,傅滄泓牽出自己的坐騎,攜著夜璃歌往界河的方向而去。
「不是這個方向
看著兩旁不斷滑過的樹影,夜璃歌忽然道。
「怎麼不是這里?」心虛的傅滄泓決定耍賴,「過了前面那片樹林,就是界河
「滄泓,」夜璃歌忽然伸手抓住馬韁,「別再騙我,否則,你知道後果是什麼
傅滄泓最怕的,莫過于此。
戰馬停止前進,立在原地, 低鳴。
他真的非常懊惱——想他這一生,征戰沙場,角逐于權利,少有失敗,自謂聰明過人,卻每每在她這里吃鱉,有時候他都忍不住想敲她一棍子,讓她糊涂一點,可愛一點。
但是他知道不能。
夜璃歌翻身下馬,大步朝前走去。
傅滄泓催馬跟上,心里不斷地琢磨著,該怎麼開口。
「璃歌——」
夜璃歌腳步不停。
心中一橫,傅滄泓調轉馬頭,擋住夜璃歌的去路。
夜璃歌抬頭看他,目光微寒。
沒法子了,還是實話實說吧,省得將食惡果。
「你等等,我,我有話說
夜璃歌仍然看著他,一眨不眨。
傅滄泓咬牙,拿出豁出命去的架勢︰「其實,你爹爹和安陽涪頊,已經率領大軍,在界河對岸安營扎寨
夜璃歌眸中波瀾不驚,仿佛早已洞悉所有的一切。
「如果你非去不可,我陪你去
「說完了嗎?」
「說……完了
驀地一轉身,夜璃歌已經邁開大步,傅滄泓只好跟在她後面。
遠遠地,便看見璃軍大營,傅滄泓的心頓時整個兒懸了起來。
站在河邊,夜璃歌仔細度量了一下,然後腳尖微一點地,整個身子向空中騰去,如一抹鴻影,飛向對岸,傅滄泓趕緊也跳下馬背,依樣而為。
乍然看見夜璃歌,巡邏的士兵不由一怔,繼而驚喜叫道︰「夜小姐!」
朝他點點頭,夜璃歌繼續朝中軍主帳走過去。
剛好兩名軍醫端著銅盆從里邊走出,差點與夜璃歌撞個滿懷,繼續石化在地。
夜璃歌旁若無人,掀簾進帳。
「璃歌?」坐在床邊的男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夜璃歌卻沒有理他,直愣愣地看著躺在榻上的人——那是?
是她玉樹臨風的父親。
是她風流倜儻的父親。
是她智慧過人的父親。
「爹爹!」她不禁喊了一聲,然後撲到床前。
听見她的聲音,夜天諍微微睜眸,臉上露出絲微笑︰「歌兒——」
再沒有多言,夜璃歌伸手搭上他的脈搏,面色頓時慘白。
「不要緊的夜天諍眉宇舒緩,神色自若。
從藥囊里掏出兩顆藥丸,一把塞進夜天諍唇間,夜璃歌用命令的口吻道︰「吞下
夜天諍喉結滾動,將藥丸咽入月復中。
夜璃歌正要詳問他受傷的具體情況,卻听帳外驀地傳來一陣喧嘩聲︰「殺了他!殺了他!」
心中一驚,她驀然記起一事來,趕緊著起身走出,卻見數百名璃國士兵手執長戟,將傅滄泓團團圍住,閃亮的戟尖對準他的胸膛,而那男人雙眼微眯,對這一切毫不在乎,眸底時而躥過絲戾殺的寒光。
「住手!」夜璃歌猛可里一聲迅喊。
「夜小姐?夜小姐?」士兵們轉頭,紛紛投以不解的目光,「就是他手下的士兵,重傷了司空大人!」
什麼?
好似一記焦雷劈下,震得夜璃歌眼前金星亂冒,幸而她是大風大浪里慣了的人,立即定下心神︰「都給我退下去!」
見她面罩寒霜,毫無一絲商量的余地,士兵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終是不敢造次,紛紛退下,但一個個仍然虎視眈眈地瞅著傅滄泓,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剝一般。
「傅滄泓夜璃歌叫了一聲。
傅滄泓趕緊顛顛地跑到她跟前。
「我看過父親的傷勢,確是你制出的暗器所傷
「啊?」這下,連傅滄泓自己也懵了。
「是不是你做的?」夜璃歌嗓音冷沉,透著股可怕而凌人的氣勢。
「不是!」傅滄泓舉起右手放在耳邊,「我發誓!」
看了他一眼,夜璃歌再沒說什麼,轉身又進了帳篷,把他一個人扔在外面。
夜天諍已經睡著,眉宇間帶著絲絲疲倦。
「涪頊,你出來
安陽涪頊站起身,跟著她走出帳篷。
領著這兩個男人,夜璃歌一徑走到無人處,方才停下來,轉頭看著他們。
「你先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陽涪頊冷眼瞅瞅傅滄泓——說實話,現在他的心里非常之不爽,只想一劍把面前這男人給劈了——事實上他不能。
仔細想了想,理清思緒,他把前天夜里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傅滄泓越听,眉頭皺得越緊。
「你怎麼說?」夜璃歌將目光轉向他。
「暗器,」傅滄泓有些吃力地道,「確實是我打造的,但是那支軍隊,絕對不是我派的
「那就奇怪了,」夜璃歌鳳眸微眯,內里射出精寒的光,「不是你的人,怎麼會有你的暗器?」
傅滄泓攢眉沉吟,繼而霍地抬起︰「如果我所料不錯,那支軍隊,應該是——虞軍!」
「他在撒謊!」旁邊的安陽涪頊怒氣沖沖-插進話來,「如果是虞軍,怎麼可能都穿著北宏的戰甲?」
傅滄泓默然——這事,的確很古怪。
「你回去,把這事查清楚,」夜璃歌目光一閃,「我懷疑,北宏軍中有內鬼!」
一語點醒了傅滄泓,他抬手模模下巴,本來想答應,可是看看旁邊的安陽涪頊,頓時改了主意——若說以前,他沒把這個「小白臉」似的男人放在眼里,那麼現在,此人已經引起他高度的重視。
「你沒听到我說話?」夜璃歌提高嗓音。
「讓我走也行,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等著我回來,最多,明日清晨
「行夜璃歌滿口應承。
「還有——」傅滄泓再瞅瞅安陽涪頊,還是覺得不放心,可是,一旦他走了,這里的情勢會變成什麼樣,孰難預料。
「還有什麼?」
「算了傅滄泓搖搖頭——倘若安陽涪頊要怎麼樣,他也攔不住,只得耍個花招。
眷眷不舍地看了夜璃歌一眼,他強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那,璃歌,我,走了……」
「嗯夜璃歌點頭。
傅滄泓卻站在那里,不動。
「你不留我?」
夜璃歌鳳眉揚起,說實話,她很想給他一劍,省得他站在這兒礙眼,但她到底沒有,只捺著性子道︰「你做事向來利索,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婆媽媽?」
傅滄泓心中月復誹,嘴上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只得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涪頊,我問你,是誰先發起這場戰爭的?」
「是他!」安陽涪頊毫不假以辭色。
「那麼,你現在立即下令撤軍
「為什麼?」安陽涪頊兩腮鼓脹。
「你親率大軍至此,是為了我,還是真想滅了傅滄泓?」夜璃歌的眸光轉而凌厲。
「當然是……為了你安陽涪頊有些氣短。
「既然如此,現在我已經回來,你就該撤兵
「好吧,」安陽涪頊面色稍稍和緩,「那我立即下令,準備整裝起行
「別急,」夜璃歌面色微沉,「且讓我仔細探一探周邊情勢,再作安排
「依你安陽涪頊眼底浮起絲淡淡的笑漪——璃歌,你的心,始終是向著璃國的,這讓我很開心,非常開心。
傅滄泓並沒有歸去,而是選擇了悄悄潛伏。
直覺告訴他,得在這里盯著,否則難保有別的意外發生。
夜幕降臨。
坐在床邊,夜璃歌靜靜地守著自己的父親。
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父親這個模樣,他總是沉靜的,總是睿智的,總是能將整個局面,都牢牢地控制住。
可是此刻,他卻默然躺在這里,什麼都做不了。
他的傷,很重很重,也許以後,連武功都再無法施展。
想到這一點,夜璃歌不禁黯然垂下淚來。
「歌兒……」
「爹爹?」
「不要擔心,我會沒事的
「都是女兒不好
「與你無關夜天諍搖搖頭,「眼下最重要的,並不是爹爹的傷,而是那兩個男人——歌兒,牽一發而動全局,你可要,想清楚了
「嗯夜璃歌垂頭,她心中雖然也煩難,卻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增加父親的思想負擔。
「爹爹,你好好休息扶夜天諍重新躺下,夜璃歌站起身來,走出營帳。
泌寒夜色里,安陽涪頊靜靜地站立著。
「你怎麼不去休息?」
「睡不著他拿眼瞅瞅她,「我已經照你的話吩咐下去,讓所有人整裝待行……你,當真要等他?」
「是夜璃歌答得很肯定。
安陽涪頊瞳色微黯︰「夜司空是因他而受傷,難道,你還要跟他回去?」
夜璃歌沉默——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夾在這兩個男人之間,左右為難,跟誰走,都後果難計。
牽一發而動全局——爹爹的判定,果真洞若觀火。
「涪頊,」黑暗里,她的面色有些發白,「我要……好好想想
安陽涪頊雙唇蠕動,到底不忍逼迫于她,只看了她一眼,側身退開。
整個世界終于安靜下來,夜璃歌一個人,朝界河的方向而去,隨意找了塊空地,她蹲身坐下,望著黑黝黝的夜色,陷入深沉的思慮之中——
傅滄泓的情意,她再明白不過,倘若不肯跟他走,他定然不會罷休,若他不肯罷休,就會繼續向璃國發起進攻,整個天下的局勢,將會變得動蕩不安,金瑞、虞國都會紛紛加入,忙著欲分一杯羹,到那時,誰存誰亡,鹿死誰手,將極難預料。
如此想來,只有說服安陽涪頊,讓他撤兵。
說服安陽涪頊……夜璃歌眼中閃過絲迷茫,倘若從前,她對安陽涪頊有十二萬分的駕御力,可是現在,這份駕御力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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