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三卷男大當婚]
第1節第十八節曹寡婦
從東山拉煤回來,長山在家美美地睡了兩天。
第三天,天氣晴好,天空瓦藍瓦藍,沒有一絲風,太陽暖烘烘的,照得人怪舒服。村里那些老頭、老婆子熬冬閑,坐在朝陽的秫秸垛下曬太陽。
長山起得遲,披了棉襖,靸了棉鞋,晃晃蕩蕩在街上走。
曬暖暖的老頭們看見,一個姓李的瘸腿子就打听︰「這是誰家孩子?長成小伙子了。」
張老爺子張大漏風的嘴嗚嘍︰「是趙驢屌家長山,家伙怪能干,才從東山拉煤回來。」
「嗷,也是個小驢屌」趙佗爺模著光腦殼似有所悟。
幾張少牙缺齒干癟的嘴就爆發了空洞的大笑。
這笑聲招引了一雙婦人的眼楮,這眼楮盯著長山的背影盤桓、咂模了半天,擁有這雙眼楮的腦袋瓜子做出一個判斷︰這是個筋強骨壯的精干小伙子。
這顆腦袋的主人是曹寡婦,擅長說媒拉縴,年輕人都叫她曹媒婆,高大豐滿的身材,臀大腰圓兩頭尖,頭發雖已花白但梳理得油光水滑,一絲不亂,面容雖顯皺紋依然如滿月般白皙,衣裳可身可卯,小腳尖尖,一步三顫,周身透出與一般莊戶女人不一樣的風韻。
據說這曹寡婦是北山曹家坡人氏,年輕時相貌出眾,爹娘稍一疏忽,被人誆進了娼門,在城里紅過一陣,綽號「大洋馬」,張莊來有子當時在二戰區隊伍上當連長,就駐扎在城里,倆人好上後,來有子領著大洋馬回村見爹娘,爹娘嫌是娼家,不是鼻子不是眼地給人家難看,人家不在乎,回到城里就住進了來有子的連部。日本人過來,來有子的隊伍跑得沒了影,大洋馬只好回到娼門,曾有十來個小鬼子輪著上她的身,她身體好功夫強,根本沒當一回事。八路軍過來後,政府取締妓院,問她到那里落腳,他听說二戰區那支隊伍散了,來有子回張莊種地,就說要找男人。來有子爹娘在逃難時死了,她跟來有子過到一堆,生了一個閨女,過了有三年好光景,來有子就得癆病撒手走了。她拉扯個閨女、侍弄幾畝莊稼不容易,就施展從前魅力,臨時拉攏個散客幫忙。由于閱人眾多,練就了一雙品味男人的銳眼,見到男人一打眼,就知道這人筋骨強弱、品行高下、潛質如何。比趙老秋相馬的本事也不在下,學堂里先生背後就說過,張莊有兩雙毒眼,一是趙老秋,相馬;二是曹寡婦,品男。古有伯樂相馬,今有張莊「雙毒」。
曹寡婦當時正靠在自家門前的老槐樹上磕瓜籽,瓜籽皮吐了一地。意識到長山成人之後,就決定成就長山的婚事,一是籠絡感情,日後支使他方便。二是趙老秋光景富裕,謝禮也不會薄氣。打定主意之後,她又最後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小街,吐了一個瓜籽皮,就扭著往家踱。
過了兩天,北山里捎信下來,說是曹寡婦她爹過六十大壽,讓她帶著小閨女去,曹寡婦小腳走不得長路,熬煎了一夜,想了一圈,最後決定試試借趙老秋的叫驢當腳力。
第二天早飯時,曹寡婦跑到趙家,一家三口正吃早飯,見寡婦來,趕緊讓座讓吃。客氣一番之後,寡婦說明來意,趙老秋心里老大不情願,可嘴上又不便說出來,就只是說那畜牲 得很,一般人弄不了它,恐怕路上出事,長山不知他爹的用意,插嘴說要不俺跟嬸子去一趟,曹寡婦趕忙稱贊長山懂事、心好、仁義,接著就夸說老秋兩口子好福氣,有這麼個仁義的孩子,將來就等著享福吧。一頓米湯灌得老秋兩口子暈頭轉向,老秋轉了心思,當下約定明天起個大早,由長山牽著叫驢到寡婦家,馱她母女到北山曹家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