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韶老板臉上放出光來︰「管二少女乃女乃,我……我……看中她……不是,喜歡上她了,可不可以請你行行好,把她嫁給我?」
郭玉塘突起頑皮之心,一本正經地說︰「宗媽媽眼光高得很……」她故意拖長音調,看著韶老板。
韶老板漲紅了臉,匆忙地說︰「我有這家客棧,生意也不錯,家里還種著不少地,養著牲畜雞鴨,要是她願意嫁我,這些都是她的。油」
郭玉塘忍笑繼續逗弄道︰「韶老板,你這話就不對了,這家現在是你的,將來是你兒子的,怎麼可能輪得到宗媽媽?」
韶老板擦擦額頭上冒出的汗,吃吃地道︰「我說錯了,我說錯了,她如果願意嫁我,我的那份就是她的……還是不對……管二少女乃女乃,你就饒了我吧,反正就一句話,她嫁了我,我會好好對她,不讓她受苦。」
郭玉塘點著頭︰「這還差不多。韶老板,等我去問問她的意思,如果她不願意,你也不用再提。」
韶老板頻頻點頭︰「好,好。」
晚上,郭玉塘特地叫宗媽媽去自己房里,陪著自己做女紅。
「宗媽媽,你覺得韶老板他們家怎麼樣?郭」
宗媽媽的手頓了一頓︰「韶老板?不錯,他人很好。對了,二少女乃女乃,我跟你說,我看他家韶品端對芫均很有點意思,整天眼楮就隨著她轉。」
咦,這一問話還竟然問出了其他姻緣來?
郭玉塘忙湊近宗媽媽︰「怎麼回事?」
宗媽媽嘀嘀咕咕跟郭玉塘講了她的發現,原來芫均跟那韶品端兩人似乎是相互看上了,整天有空的時候便在一起說話,宗媽媽還發現芫均背著人偷偷幫那韶品端縫衣裳。
這是好事啊,郭玉塘心里一喜,隨即又黯淡下來,如果這樣的話,自己成就了韶家父子和宗媽媽、芫均的姻緣,當年跟著自己從殷嶺縣出來的人就一個沒有了,自己就只得孤零零一個人了。
郭玉塘也不提那韶弘求親的事了,只管低頭做事,宗媽媽說了一陣,也發現了主子的情緒低落,只道她為家事發愁,便叫她早點休息,自己回房去了。
郭玉塘一個人坐在那里,一口氣補完了一件衣裳,這才停下手來,想著剛才這事。
是成就宗媽媽和芫均的姻緣,還是自私地留下她們幫著自己?這是個難題。
管家人將來總歸是要回到京里去的,公公和大伯已經死了,這個家能不能靠得到管俊武還不知道,管家多半還是靠自己撐著,有她們兩人和春光的幫助,自己能省很多力。
可是,那就是一個無窮無盡的深淵,幾個人很可能就這樣把一輩子耗在這個里面,想到這里,郭玉塘打了個寒戰,不行,已經犧牲了自己,不能再帶害更多的人了。
郭玉塘下了決心。
她沒有再去問宗媽媽。
第二天一早,郭玉塘叫韶弘去請媒人來提親。
韶弘听見郭玉塘交代自己說是請媒人說兩樁親事,眼楮就瞪了出來,及听清楚郭玉塘的交代,頓時滿心歡喜,跑著便去了。
媒人受請來幫韶家父子提親,這事立即驚動了管老太太,但郭玉塘在她面前立場堅決︰「這是她們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有好的姻緣就不能錯過。這是我的人,我做主了!」
管老太太品著孫媳婦這兩句話,沒有再提反對意見。
宗媽媽和芫均自然是又驚又喜,可回過神來便跟郭玉塘說︰「二少女乃女乃,不行,我們不能嫁。我們走了誰來幫你?」
郭玉塘微笑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難道你們一輩子跟著我不嫁人?女人,嫁得好就一輩子都好。我看韶家父子不錯,待人實誠,心地也善良,家境也蠻好,你們嫁了,相互有個照應,比跟著我在那狹窄的管家大院里盤桓強。」
話說到這個份上,宗媽媽和芫均都哭了。
「我也沒有什麼陪嫁給你們,這是你們的賣身契,拿去吧。」郭玉塘抽出兩張紙來。
宗媽媽和芫均哭得不能自抑,房外的人听到了,不禁奇怪,雖說新娘子出嫁前都要哭一哭的,可是她們兩個也哭得也未免太傷心了點吧?
鎮上的居民都很熱心地來幫忙,韶家父子的親事就這麼熱熱鬧鬧地辦了。
看著宗媽媽和芫均都做新婦打扮,容光煥發,郭玉塘發自內心地為她們高興。
韶弘妻子已經去世多年,他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長大,一直沒有再娶,在鎮上的百姓中也算是一個口碑甚好的人,雖然比宗媽媽小著兩歲,但宗媽媽本身長得漂亮,根本就看不出來。
宗媽媽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會有枯樹逢春的時候,雖然跟著郭玉塘時自己也算是能干的人,可是,能有個男人依靠總比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好,還是得感謝二少女乃女乃。
當年那個柔柔弱弱的大小姐,現在看來,卻是比誰都堅強。想著郭玉塘的經歷,宗媽媽不禁合十向上天祈禱︰老天爺,給二少女乃女乃一個幸福的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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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來二去,又耽誤了些日子,管家人這才重新上路,向京師走去。
郭玉塘只覺得渾身輕松,宗媽媽和芫均都找到了好的歸宿,將來自己再看看,幫春光也尋個好人家嫁了,那也就算圓滿了。
這個時候,郭玉塘不由得想起了小曲,要是她本本分分,說不定嫁給韶品端的就是她了,不過,誰又知道她那種行為的結果幸福不幸福呢?
夏天來了,天氣又熱又悶,在太陽下趕路真是辛苦,這天下午,郭玉塘她們走到一處涼亭邊,見有一個茶水攤,便停下來歇息片刻。
大家正喝著水,聊著天,就听見遠處的路上傳來馬蹄聲,不多時,一輛高大華麗的馬車停在了涼亭旁邊。
車里就傳出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郜大哥,我們也下去歇歇,喝口水吧。」
一個男子殷勤地回答︰「好好好。」
那馬車的車夫忙把踏腳凳放在車廂門前,一個男子矯健地跳了下來,伸手搭下一個女子,眾人望去,只見那女子走了出來,打扮得花團錦簇、嬌嬈如花。
但是,讓管家人矚目的不是那個女子,而是扶她的那個男子,那個被女子稱為「郜大哥」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在永州憶江南客棧與儲小曲私奔的司天成。
管家人眾目睽睽之下,那郜大哥頓了一頓,若無其事般毫不在意眾人的眼神,攙扶著那女子進了涼亭坐下,又跑去跟茶水攤老板買了兩碗茶,端過來親自遞到那女子唇邊。
兩人眉來眼去,看得管老太太、羊氏幾個直搖頭,像是他在自己在***一般,羞得倒把眼光避了開去。
郭玉塘看著,心就沉了下去,看樣子這司天成另尋到新歡了,那小曲……
春光察言觀色,就過來說︰「二少女乃女乃,是不是該起程了?」
郭玉塘眼楮看著司天成,有點猶豫不決,春光趨前一步,低聲說︰「二少女乃女乃,你被儲姨娘害得還不夠嗎?這個時候還在為她擔什麼心?」
郭玉塘知道春光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她說這話也不無道理,按理說,小曲從她拋棄孩子、盜竊財物私奔的那一天,跟管家就斷絕了關系,自己還為她瞎擔什麼心。
「那種女人,死一百次都不夠消弭她造的孽!」春光恨恨地說,抱起了管秀苑向車邊走去。
郭玉塘本想叫那司天成過來,問一問小曲的下落,看見春光的舉動,便也將此念頭置之腦後,站起來招呼管老太太她們上車。
馬車開始前進,郭玉塘從車窗看出去,只見那司天成陪著那女子殷殷地說笑著,一副眼里只有她的模樣,郭玉塘突然明白,這男人就是一個靠女人、靠討好愉悅女人而生活的人,在他的眼里,這個女人跟那個女人並沒有什麼分別,只要她們有錢。
小曲的下場不會太好,郭玉塘這樣猜測。
路途之上,她們漸漸听說了些時局的變化,好像天下人不服支高當皇帝的甚多,所以現在天下又開始亂了。
這個她們無能為力,只想著趕快回到京師自己家中去,這一次,死也要死在家里,不再奔波了,這顛沛流離的生活實在讓人害怕。
接下來這一路上,老太太、幾個孩子,最後連羊氏、於氏、惠氏都輪流著病過來了,把個郭玉塘和麴姨娘給忙得夠嗆,耽誤的時間也不少,消耗的銀錢就更不用說了。
以至于有一次管老太太又生病了時便說︰「算了,讓我去死吧,別拖累你們了。」
郭玉塘生氣道︰「女乃女乃,京師已經近在咫尺,你還說這種氣話。」
是啊,眼見著道路兩邊的市鎮越來越繁華,她們終于快要回到京師了,而且,郭玉塘還听到了一個令她無比激動的消息,林我存已經取支高而代之了。
這是多麼大的轉變啊!
郭玉塘初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和自己一起情竇初開的男人,竟然從一個山間獵戶登上了皇帝寶座,中間經歷了多少坎坷?
真好,至少他不用再擔心會因自己的眼楮受到迫害了,郭玉塘含笑想著。
眼看著再走一兩天就可以到達京師,管老太太精神振奮了許多,原以為自己會死在外面的,結果竟然還能順利回來,這不能說不是郭玉塘的功勞。
道旁的林蔭下站著幾匹馬,馬上的騎士眼楮緊緊盯著每一個路過的人看,似乎是在等什麼人似的,遠遠看見了管家的馬車,那些人就又集中起精神來,伸長脖頸向郭玉塘她們望來。
等馬車到了面前,有騎士就突然驅馬出來,攔住了她們的去路︰「請問,馬車上乘坐的,是翰林學士管爾平的家眷嗎?」
看見那人突然冒出來,丁管事被嚇了一跳,待听到他的問話,心里便一喜,難道是二少爺派人來接他們來了︰「正是,正是,請問你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那人狂喜,扭頭沖著後面大叫︰「他們在這兒,他們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