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其余眾村夫听得叫聲,急忙前來查看,瞧見帝、初二人,也是吃了一驚,兩名粗壯大漢膽子大些,緩緩走上幾步,對著二人看了一番,一人伸手朝身後眾人招呼道︰「把黑狗血舀來,格老子今天就將這兩個厲鬼打個魂飛魄散。」接過一人遞上的一盆黑狗血,就要潑出。
初夏一看急了,指著那人鼻尖,學著那人口吻斥道︰「格老子今天你要是敢染髒了本小姐的衣衫,姑女乃女乃我定然將你打個魂飛魄散!」那大漢聞言一怔,忖道︰「怎得這女鬼竟然會說人話?」老太爺撥開眾人,上前一步,瞅著帝、初二人端詳,開口道︰「你個呆瓜看得些啥,鬼怪怎會有腿,這些都是個人。」眾人再去仔細查看,果見帝、初二人雙腳踏踏實實踩在地上,這才松了口氣。
適才那潑狗血的漢子破口罵道︰「格老子殺千刀,你們兩個不在家里困覺,大黑天跑這墳地來干啥?」初夏反問道︰「你們這些個殺千刀不在家里困覺,大黑天跑這墳地來干啥?」那漢子听初夏一直在學自己說話,心中不悅,正要發作,卻見那老太爺上前一步,狠狠瞅了他一眼,那漢子似對老太爺頗為敬重,見他責怪自己,也不敢太過造次,灰溜溜退到後面。
老天爺指著其中一個女婦人,說道︰「懷娘子的小兒啊瞞丟了,我們便來此處找找,你們來此做啥,听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咋?」
帝臨揖手道︰「我們是鳳炎國的人,到這里只是路過。」初夏笑道︰「懷娘子?這名兒倒是好听。」
又有一人上前一步,牽著懷娘子道︰「錯哩錯哩,這是我家婆娘,本名不叫懷娘子,我姓懷,叫做懷二狗,她是跟著我才這麼叫滴。」嘿嘿笑了幾聲。
懷娘子急忙問道︰「小哥小妹剛才在此見到一個七八歲大小的女圭女圭沒有,那是我家瞞兒。」
帝、初二人紛紛搖頭,初夏道︰「你們膽子尚且如此小,一個七八歲的女圭女圭豈會有膽子跑到這墳地里來。」
懷二狗嘆息道︰「這個你們有所不知,我家娃子向來膽子大滴很哩,就連那鬼城都是經常出入……」「咳!」不待懷二狗把話說完,老太爺一聲干咳,將其止住,似是有意隱瞞什麼。
帝、初二人听出其中玄機,暗暗上了心。又听老太爺說道︰「沒有便是沒有,你家娃子是在家里沒滴,怎得會出現在這荒野墳地哩?」老太爺抬頭望一眼天色,又看帝、初二人一眼,道︰「我看天也要亮了,咱們這就回村去哩,兩位小哥小妹怕是還有其他事情,就請自便吧。」
帝、初二人听出這老太爺明顯是在打發自己二人,心中不快。初夏卻是覺得這老太爺大有文章,突然拍手笑道︰「沒想到這荒郊野外竟然還有村莊,當真妙極,我與我家哥哥多日不曾好好睡過一覺,不如就帶我們一起過去落腳。」
老太爺一听,面色大變,扭頭說道︰「不行不行,我們村子窮苦哩,沒有太多糧食給你們吃,你們自己找別處去吧。」
初夏早知他會阻攔,也不嗔怪,走到懷娘子,道︰「我與我家哥哥身懷異術,可以幫你找回啊瞞。」
懷娘子一听,心中大動,急忙拉著懷二狗跪在老太爺面前,磕頭說道︰「老太爺在上,這兩個小哥小妹菩薩心腸,就讓他們幫我們一幫,你看好哩?」
老太爺禁不住他們軟磨硬泡,甩手說道︰「他們要去,就住你們家里,我們可不滴個待見。」懷二狗、懷娘子聞言大喜,又給帝、初二人拜了幾拜。
帝、初二人隨眾人來到他們村子之時,天已大亮,這些人所在的村莊不算是大,可也不小,約莫住了百十口人,雖然在這茫茫草野之內,這樣的一個村子顯得有些孤零零,不過被晨光映照,人來人往,卻也一片祥和。
還未走到村口,便見到四個小童如同瓜娃子大小,一邊不住奔跑,一邊撿拾地上石子回身仍投什麼東西,嘴里吵吵嚷嚷,听不真切。
瓜娃子識得他們,拍手喜道︰「快看快看,是阿寶他們,這些小子們趁我不在,又不知在捉弄誰哩?」話音未落,便見得那四個小童身後不遠,快步跑出一個披頭散發的瘋癲婆子,她臉上滿是土灰,也瞧不出個大體年齡。那瘋婆子一邊躲避不斷被小童拋來的石子,一面嘴里嗚嗚啦啦叫個不停,她的聲音大些,帝、初二人倒能听得大概,好像是「還我娃兒,還我娃兒」什麼的。
帝、初二人听得一怔,疑道︰「怎得這瘋婆子也丟失了孩子嗎?」懷二狗道︰「這人原本不瘋滴,他的丈夫姓吳,人家都叫她吳娘子,可惜吳娘子命不好,與夫家剛剛結婚不到一個月,姓吳滴便死了哩。吳娘子悲痛欲絕,足足哭了三天三夜,不過天可憐見,那姓吳滴雖然死了,卻給她留下個娃兒。從此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可是世上的事兒誰也說不清楚滴哩,這不前不久,那娃兒剛剛過了八歲生日,誰知晴天一個霹靂,竟然活活被大火燒死哩。孩子死了之後,她心里總是想不開,逢人就說自己悲慘遭遇。」說到此處,故意壓低了聲音︰「可是村子有個傳統,對喪夫的女人說是克夫,對喪子的女人說是克子。這吳娘子既克夫又克子,自然會被村里其他人不待見哩,是以處處遭人白眼,這一來二去,心中終于承受不住,這不就瘋掉哩來,也就從此之後吶,人們見面就稱呼她為吳瘋婆,也不叫吳娘子哩來。」
帝、初二人听到此處,對這吳姓瘋婆的事情了解了個大概,不過心中還是有些疑問,初夏問道︰「那這吳瘋婆的小孩是男是女,是怎麼被火燒死的?」
懷二狗低聲道︰「是個男娃,是在村北的一處土坑內玩火時,不小心引火上身,被大火燒死滴。孩子死後老太爺本來讓吳娘子把孩子安葬哩,可她就是不听唄,而且瘋了之後,更是用布裹了孩子尸體日日夜夜抱著,生怕別人搶了去。幸虧孩子死時天已經涼了,腐爛也腐爛不料多少,要不然……」說到此處,越發覺得惡心,忍不住雙手在面前狂搖一番,接著說道︰「可是就在前幾天夜里,大伙兒晚上正在熟睡,吳娘子突然在村子穿街繞巷的大叫不停,幾乎吵醒了全村所有的人。大家伙起來查看,才知道是吳娘子娃兒的尸體找不到哩,她說是被人偷走哩,可是你想,除了豺狼野獸,誰還會對一具小孩尸體感興趣哩,所以大家也沒在意,將吳娘子數落了一頓就都散了,最後只留下吳娘子一人在哭。」
帝、初二人听懷二狗這般說著,已經與其余眾人來到四個小童身旁,四個小童都在聚精會神對付吳瘋婆,倒是沒留意其余眾人的到來。瓜娃子前先一步,「啪啪」四聲分別給每個小童一個腦瓜崩,斥道︰「你們幾個不爭氣的崽子,吳瘋婆都已經這般可憐了,你們咋還欺負她哩?」
四個小童吃痛慘叫,這才發現眾人到來,一個小童圓嘟嘟臉龐,委屈說道︰「不是我們欺她,是她自己瘋病犯哩,非得說我們搶了她的娃兒,她的娃兒都已經死了那麼多時候,我們如何搶他哩?」
吳瘋婆被四個小童扔石子仍的滿身淤青,嘴中怪叫不止,突見四小童停手,更是變本加厲,咆哮一般沖來,照著一名小童就是一爪子,直抓得那小童脖頸處五道深深的血印。小童吃痛跌倒在地,吳瘋婆得意之極,變怪叫為怪笑,目光一轉,就要再去抓另一名小童,卻不料動作還未用實,手臂已被一名大漢扭到身後,動彈不得。這名大漢帝、初二人識得,正是墳地里要潑初夏黑狗血不成的那個。
那大漢將吳瘋婆制住,又沖其背後狠狠給了一掌,破口罵道︰「你個挨千刀滴瘋婆娘,平白無故打我佷兒作甚哩,信不信我將你打個魂飛魄散!」原來吳瘋婆適才攻擊的那小童竟是這大漢的佷兒。
吳瘋婆心智已失,听不懂大漢所說,只知道一個勁兒喊痛,不時還叫著「還我娃兒,還我娃兒……」
在一旁一直不動聲色的老太爺終于看不下去,上前指著吳瘋婆鼻尖罵道︰「瘋婆子,你家娃兒已經被大火燒死哩,尸體也早就該要入土,如今沒了也是正好,你還胡找個啥?」這幾句話雖然說得平白無奇,可是卻讓吳瘋婆听得渾身一顫,吳瘋婆突然不再言語,目光呆滯望向老太爺,看了一陣,先是傻笑,後是滿臉驚懼,突然奮力甩開制住他的那名大漢,口中嘶啞叫道︰「別殺我,別殺我哩,我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說……」一邊瘋叫著一邊頭也不回跑了開去。
趁眾人喧鬧的檔兒,周圍又聚來不少村民,老太爺見吳瘋婆走了,也就招呼眾人散去。大清晨這一幕鬧劇雖然時間極短,可是帝、初二人卻隱約覺得這個看似平常的村子,實在不普通。
眾人散去之後,二人跟著懷二狗、懷娘子來到他們的住處,懷二狗居住的房子極其簡約,卻也不像老太爺說得那般貧窮。一會兒懷娘子自後室出來,端來三碟小菜、四個白面香饃,與帝、初二人一起分食,懷娘子面容愁苦,慘淡說道︰「要是娃兒現在也在,一家三口,又有貴客臨門,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哩,只是……」
話沒說完,懷二狗搶聲道︰「你個臭婆娘婆婆媽媽個甚,兩位小哥小妹說過哩,要幫咱們找娃兒,就一定會幫咱們找到,你就不要再說了唄。」說完沖著帝、初二人嘿嘿一笑。
帝臨吃一口飯菜,稱贊一聲好吃,問道︰「大哥大姐,听老太爺說你們村子貧窮,怎得還能吃得上如此可口的白面香饃?」
懷娘子道︰「這些個香饃都是老太爺分滴,老太爺雖然脾氣不好,人卻是不壞哩。村里沒有耕地,老太爺神通廣大,也不知從何處弄來這些糧食、布衣,可保全村人衣食無憂。」
帝、初二人心里一怔,說道︰「這麼說來,你們那老太爺也算是個人物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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