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屏幕上方那張熟悉的小臉，向凌的目光一瞬間變得無比的柔和，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那種疼惜寵溺的表情。
「暖暖，這些天有沒有乖乖听媽咪的話？」輕柔的誘哄聲，伴著那一張溫柔的俊顏，儼然一位疼惜孩子的好父親模樣。
楚恆停止下扒飯的動作，怔愣地看著離開飯桌，走到小客廳听電話的向凌。突覺心中一陣苦澀，先前扒進口中的飯粒變得有些難以下噎。
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即使她逃避可能存在的殘酷事實，對于他可能已經和別人有了愛的結晶一事避之不談，假裝對一切一無所知，兩耳不聞。可是……
「好好好，暖暖要乖乖的，我過兩天就回去看你們向凌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一個只會微張著嘴，不斷地昵喃牙語︰「要來來……」的小娃兒，不禁一哂，發出爽朗的笑聲。
寵溺地滿足著孩子的要求，卻又不忘端出長輩的架子約束他的言行，真是一位合格的好爸爸！
假如當初不是因為她的一念之差，如今享受著這一切的，便是他們的孩子了吧？
是她親手葬送了這一切的，阻斷了自己原本擁有的幸福，是她自私！是她淺薄！是她愚昧！
原來，由始至終，她最大的幸福便是擁有他！他，才是自己所夢想的全世界！
她現在終于徹底明白了，可是一切已經太遲了……無論再努力，有些事情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等下午飯吃好就回去吧
向凌落座的動作一僵，錯愕地望著她。
楚恆揚起嘴角，笑容卻有些蒼白無力。「我是說真的
我不想再憑著你對我最後的道義困住你了，那樣只能證明我的自私與肓目，那樣會很辛苦，因為你根本就已經不再愛我，你對我的只有同情，這樣困住你的人，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印證我們真的已經回不到過去，何必再讓自己在這種痛苦里反復糾纏？與其再讓挽不回的絕望去折磨自己，我倒不如徹徹底底地放手。放過你，也放過自己。
他愕然地看著她，目光隱隱帶著糾結，表情竟有一種莫名的憂郁。
她該感謝他不是露出如釋重負的樣子嗎？她看著他，努力地牽動著兩邊的唇角。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她卻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力完成。
她看著他笑，努力地表現出釋然的樣子。我放不開你的手，卻不得不放。愛你便該成全你，我知道。雖然這一切對我來說太過陌生，太過困難，可是，我不想讓你失望！我不想在你最後的記憶里，還要扮演著那樣更不堪的角色。
「你說的對，我們……真的回不到過去了
「楚楚……」
「放心吧，我不是在意氣用事她看著他，給他一記安定的眼神。平淡婉約的笑容隱隱染了一絲俏皮，故作輕松地朝他眨了眨眼，「這不就是你答應我住下來的用意？」
「……」是，是他答應她要求時一開始就打的算盤。可是，當他的目的真的達到時，他的心卻沒有預想中的輕松，反而有種一口氣哽在喉間吞吐不得的郁悶感。
「吃吧，飯菜都要涼了語畢，她率先埋頭吃。
沉默地吃完這一餐，整個用餐過程兩人都沒再開口。
飯後，向凌剛收拾了碗筷站起身，楚恆便跟著以手撐著桌面也站起身。
向凌一驚，想要放下碗筷去扶她一把已是來不及，只能瞪大了眼擔憂地看著她。
她因過度使力而蹙緊了眉，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以極其輕緩的力道與動作移動了下腳，試探性地將腳底踩在地面上，在發現那痛感是在自己可以忍受的範圍後，終于也放心地輕邁出另一腳。
然後抬頭，突然朝他笑了。
仿佛在說︰看，我現在能走了！
向凌看著她，似乎是想回以一笑，無奈嘴角好像已經僵硬，連稍微挑起來一下都做不到。嘗試了一下，卻仍是回復了木然的表情。
本來，笑對他而言，是那麼自然而然的事。可是，這一刻，他本該一笑與她分享她的喜悅，然後，一切過往盡在這對望一笑中冰釋無痕。如此才是最好的結果，可……他再一次對自己產生了迷惑。
身體的表現偏偏與腦子里所想的相悖，讓他再一次體會到那種身不由己的恐慌。
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這一具軀體究竟怎麼了？
「如此，你更能放心了吧？」她抬起右手，繃帶雖還未全解，可是所纏的厚度卻清減了不少，而且也能自由抬動了，「現在我生活自理應該不成問題，所以，你更不必擔心
向凌呼吸一窒，「你……」
「這一個星期承蒙你的照顧！」她一笑，朝他深深地鞠了個躬。
鏗鏘！
他的心猛地一縮，手上一滑，手中的碗筷就這麼摔倒在地，全變成一堆碎片。
兩人同樣震驚的眼神就這麼在同時掃向一地的碎片後又重新對上。
楚恆臉上強裝出來的笑容瞬間無蹤，她冷著臉收回目光，視線一偏，與他的目光錯開。
明明已經于她無心，卻何必總是表現出這般讓她誤會的行徑，讓她誤以為自己仍在他心里佔有舉足輕重之位，讓她誤以為他們還有可能回到過去。
「找個時間……或者等會兒要走時，把東西也搬走吧縱有千般不舍，可是，她必須割除。她不想再睹物思人，不想在一件件舊物中，幻想著他與她的唯一與永恆。
既然已經決定放手，那麼……她就該一次斷得徹徹底底！即使，那等于瞬間摧毀自己守護已久的世界。
他正蹲身撿著碎片，不期然，因她出口的話，手一顫，碎片劃落血肉，兩日切到的、今天已大致愈合的傷口上再添一傷，再度鮮血淋灕。
楚恆自嘲一笑，帶著歉意看向他。「其實該走的人是我，這房子是你的，根本輪不到我趕人
他屈起五指，緊握成拳，將艷紅的血珠攥在掌心。定晴看她，眼眸猶如深潭，眸心水光粼粼，映出不忍的痛色。
「可是……對不起！向凌，請你再包容我最後一次，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好好整理關于這里的記憶。等我真的放下了，我會搬出去的。可是……不是現在
也許是因為太過隱忍，他的薄唇已抿成微微泛白的唇絲一線，下頜緊凝出稜角僵硬的線條。從來他的身上只讓人感覺到柔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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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她在等著他的回答，他知道。
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麼久，他才輕輕啟口，艱澀吐出︰「……好
「謝謝淡如曇花的微笑，是她最後的風度。
他起身尋找掃帚處理一地狼藉，而她努力地拖著不便的雙腳，艱難地一步一步在他面前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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