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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只屬于彼此的一天

蘇旻決定出國的事情,並沒有瞞著蘇越。

那一天放學,蘇旻特地吩咐司機遲一點再過來接人,蘇焱跑去了打球,而他則帶著蘇越,來到了歲月湖邊。

路過一間小賣鋪的時候,蘇越買了一包干脆面,現在他趴在圍欄旁,把面捏碎,撒到湖里喂小魚,而蘇旻則坐在他身邊,眼里印著他的身影,眸底滲出點點不舍。

蘇旻專注的目光讓遲鈍的蘇小越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他略微不自在地轉過頭,卻對上蘇旻略帶復雜的眼神,而那平時常掛在嘴邊的笑意似乎也淡了許多。

「哥哥,你要撒嗎?」,蘇越歪歪頭,困惑地問道,把一爪子碎面遞了過去。

蘇旻的眼神,蘇越沒有讀懂。

看到伸到眼前的白女敕的手,蘇旻回過神來,抓起蘇越的手,就著把碎面撒了下去,然後把蘇越的手拿在掌心里,不放開了。

「哥哥?」,蘇越覺得蘇旻今天很不一樣。

蘇旻把玩著蘇越的手指,低著頭,輕輕說道,「越越,哥哥我……決定出國了……」。

知道哥哥要出國的那一瞬間,蘇越愣住了,接著,勉強地扯出了一個笑容,說道,「呵……呵呵……出國好啊!國外的那些著名大學比國內靠譜多了,哥哥你那麼厲害,去國外一定可以發展得更好的!到時候學成歸來,煞一煞他們,讓b大後悔放走了你這麼一支潛力股!呵……呵呵……」。

蘇旻嘆了一口氣,把蘇越攬入了懷里,拍拍他的背,說道,「不想笑就別笑」。

「哥哥……」,蘇越悶悶地喚了一聲,蘇旻胸前的衣襟漸漸地濕了。

蘇越覺得自己很慫,哥哥能夠有機會到國外發展,他應該為哥哥高興才對,那眼淚卻怎麼止都止不住。

察覺到胸前漸漸彌漫的溫熱,這一刻,蘇旻沒有再用微笑的面具把自己隱藏起來,而是靜靜地看著懷里的人,靜靜地體會這所剩無幾的,獨屬于兩人的少年時光……

時間過得很快,黑色六月來了,又走了,各間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陸陸續續地發了下來,而蘇旻也收到了來自美國f大的錄取通知書。

看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蘇旻的心情很復雜,既有成功的開心,又有即將離別的難過——知道蘇旻決定出國以後,蘇越果斷地「拋棄」了蘇爹,每天晚上都與蘇旻睡在一起,仿佛這樣就能讓蘇旻的氣息在腦海里鐫刻得更加深刻似的,殊不知,這樣只會更加放大蘇旻的不舍與難過。

這個星期日,是蘇旻的生日,蘇越早早地向蛋糕店定下了生日蛋糕,想要為蘇旻舉辦一個盛大的生日party,以沖淡一下離別的愁緒。

然而,當他提出這個建議時,被蘇旻給否決了,他輕輕地撫了撫蘇旻的頭發,說道,「越越,哥哥想要過一個只有你的生日,只屬于你我兩個人的生日……」,這樣說時,蘇旻微微笑著,眼底的溫柔與期待讓蘇越想也不想地答應了。

在蘇旻與蘇越的期待中,生日這一天姍姍來遲。

一大早,蘇旻牽著蘇越的手,來到了一片公共墓地處。

正值夏末,清晨的微風很是涼爽,墓地里卻寂靜得讓人感到心情有點壓抑,時間在這里停止了流動,而那些逝去的生命也不再回來。

「這個是我的母親」,蘇旻看著一塊墓碑,淡淡地說道。

蘇旻的母親是一位酒吧的賣唱女,沒有人知道她是從哪里來的,也沒有人知道她下一站又會去哪里,她仿佛無牽無掛、迥然一身,背著一個吉他,靜靜地游走于各個城市,往返穿梭于人群之間。一旦別人習慣了酒吧這個寂寞的身影,習慣了她眉眼間淡淡的憂傷,她又會離開那間酒吧,那座城市,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她比蘇文杰的年紀大上很多,那一年,蘇文杰十六歲,她二十八歲,本應無甚交集的兩個人,卻因為一次意外,而有了蘇旻。

當時,蘇文杰正值年少,他和幾位損友時不時會約到那間酒吧喝酒,那一天,他們都喝多了,酒吧老板通過查找他們的手機通訊錄,一一通知了他們的家人去接人,唯獨蘇文杰,蘇老爺子在得知他喝醉之後,很是冷漠地說了一句,「沒死就讓他呆在外面醒了酒再回來!」,便掛斷電話了。

酒吧有幾間休息室,是專供那些醉了酒的客人暫且休息用的,當然,也要另行消費。因為恰逢人手不夠,酒吧老板就叫了蘇旻的母親去幫忙,把蘇文杰拖到休息室去。

酒吧里光線很暗,蘇旻的母親沒有看清楚蘇文杰的樣子,等到了休息室,看清這個少年的一剎那,蘇旻母親的神情一愣,神使鬼差地,她鎖上了休息室的門,躺到了少年的身邊……

沒有人知道,那一晚,蘇旻的母親一直在叫著一個名字,但那個名字不是蘇文杰;

也沒有人知道,那一晚,蘇旻的母親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躺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下,只為透過他,去找尋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只是,從那一晚後,蘇旻的母親就從酒吧里消失了,直到一年後,酒吧老板接到了來自醫院的電話,在太平間里找到了身披白布的她,臉上的哀傷不再,反倒安詳得像個天使……酒吧老板把蘇旻送到了孤兒院,卻為蘇旻的母親買下了一塊公墓,把她安葬在了里面。

三年後,蘇文杰找到了蘇旻,也找到了這個他沒太多印象的女人的安息地,蘇文杰其實對那個晚上毫無印象,也自此沒有再去那間酒吧喝酒,如若不是有一天在街上遇到了那位酒吧老板,可能他也不會知道自己多了一個兒子……

蘇旻平靜地向蘇越訴說著自己的身世,他並非想要蘇越的同情,而是想讓蘇越更加了解自己,僅此而已。以前,他會在意蘇越觸踫到他眼底的黑暗,會刻意地去掩飾自己從靈魂里散發出來的陰暗氣息,只把美好的一面展現在蘇越面前。然而現在,他更需要蘇越去接受一個完整的自己,一個,並不完美的自己,只有這樣,他與蘇越才能更穩妥地走下去。

「我的生日,也是我母親的忌日,所以,我從來沒有過過生日」,蘇旻坐在地上,而蘇越則靜靜地靠坐在他身邊,彼此的手臂上傳來人體的溫度,很溫暖,「十歲那年,父親告訴了我這片墓地的位置——對于母親,我沒有什麼記憶,也談不上過深的感情,只是會在每一年的生日過來這邊看一看,然後坐上一整個上午,什麼都不想……或許,等到去了國外之後,我就沒有什麼機會再過來了吧?」。

「哥哥……我會替你來看阿姨的……」,蘇越仰著頭,輕輕地說。

蘇旻側過頭,攬過蘇越的脖子,在這個乖小孩的額頭上留下一個輕緩綿長的吻,然後撫著他的臉說道,「越越,你知道麼?我曾經非常厭惡自己的身份,非常厭惡!甚至一度怨恨母親,因為是她的不負責任,才讓我冠上了‘蘇家私生子’的名號……然而,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至少,如果不是她在那一夜選擇了父親,那我也沒有機會遇上越越你,更沒有機會成為越越的哥哥……越越,你說會永遠陪在哥哥身邊的,現在還算數麼?」。

「當然算數!」,蘇越一把摟住蘇旻的腰,摟得緊緊的,把頭埋在他的懷里,堅定地說道。

蘇旻看著蘇越的發頂,笑了,笑得很真實,卻也暗含了某種勢在必得的幽光——

越越,這可是你說的,一旦我從國外回來,我便再也不會放手!

離開墓園後,蘇越本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與蘇旻呆上一整天,畢竟,剛剛蘇旻所說的一切讓兩人的心里都有點沉重,蘇越覺得哥哥應該不會想去熱鬧人多的地方了。沒想到,蘇旻卻把他拉到了游樂園……

看到那大大的「游樂園」三個紅字,听著周遭喧鬧的嬉笑聲,蘇越的嘴角抽了抽,覺得自己還真心沒法那麼快適應過來。

不過,蘇旻卻撫了撫他的頭,笑道,「越越,你沒來過游樂園吧?哥哥想在生日這一天里給你留下一個難忘的回憶,走吧,里面很好玩的!」,說完,牽著蘇越的手,融進了喧囂的人群中。

蘇越感受著哥哥有力的手,看著他溫柔的視線,微微一愣,燦爛地笑了,心里暖暖的。

其實,在前世,蘇越已經數不清去過了多少次游樂園,然而,或許因為今天陪他一起去游樂園的人是哥哥,又或許因為哥哥的這一番話,不管怎樣,他都充滿了期待,比第一次去游樂園更甚。

因為是周末,游樂園里的人比較多,蘇越140cm左右的小個子走得有點踉踉蹌蹌的,而且,向前看去,視野里一堆人腿人,蘇小越表示,風景實在是「太好」。

蘇旻好笑地欣賞了一下蘇越郁悶的包子臉,最後,在蘇越的驚呼中,突然一把將他抱了起來,托在了手臂上。周圍的人紛紛側目,畢竟,一個一米八幾的俊美青年懷里抱著一個容貌精致的孩子,還是頗有看頭的,還有一些女生掏出了手機,悄悄地把他們倆拍了下來,放到了微博上,讓當天她們微博的點擊量和轉發量猛增了好幾倍……

游樂園的娛樂設施很多,一輪玩下去,竟是到了太陽西斜的時候。蘇旻和蘇越吃完晚餐,拿了蛋糕後,就去一個溫泉度假村住了下來,準備在那里呆一個晚上。

蘇越顯然很興奮,游樂園里瘋玩的余韻猶在,泡溫泉也不見得安分,一進水就開始在那里撲騰,時而汨水,時而游泳,時而趴在溫泉邊,看著他和哥哥在游樂園的幾張「拍立得」照片傻樂,里面還有一張是哥哥親吻他臉頰的咧!

蘇旻看到小屁孩玩得不亦樂乎,臉還紅撲撲的,心念一動,靠了過去,把蘇越圈在了懷里,下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看什麼?嗯?」,蘇旻的聲音有點低沉,也有點沙啞,讓蘇越莫名有點臉熱,卻直覺與溫泉無關。

「在……在看今天的照片……」,蘇小越的聲音有點結巴。蘇旻赤/果的胸膛貼在他的背上,讓他有點不自在,稍稍挪了一下。

「別動!再動哥哥就把你當生日禮物,給‘吃’了!」,蘇旻微笑地威脅道。

「切!我又不好吃!」,蘇越嘟囔了一句,乖乖地不動了。

當然,遲鈍的蘇小越童鞋不知道,此「吃」非彼「吃」。

蘇旻在蘇越的肩膀上啃了一口,砸吧一下嘴,說道,「哪有,我的越越最好吃了!」。

「噌」,蘇越的臉暴紅——天哪~為毛今晚的哥哥那木妖孽?!!!hold不住了有木有?!!!

所幸,蘇旻也沒打算繼續再逗蘇越,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揉了一把蘇越的頭,苦笑道,「越越,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說完,放開蘇越,裹著浴巾,起身離開了溫泉。

「哥哥,你不泡了麼?」,蘇小越悶悶地問道,有點失落。

「哥哥等一下再過來……」,蘇旻擺擺手,拐進了溫泉邊的淋浴間。

蘇越腦袋上掛起了一串問號——為啥哥哥泡著泡著溫泉要跑去淋浴間?難道是人有三急中的內急?!

蘇越覺得自己真相了,怪不得哥哥的背影有點狼狽,原來是這樣哪……哥哥也真是的,這些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正常生理想象嘛!蘇越心里很不厚道地「嘿嘿」想到。

幸虧蘇旻不知道蘇越心中所想,否則,可能他會就此把蘇越給「辦」了,讓他看看到底是人有三急中的哪一急!

蘇旻人生中的第十八個生日,就在蘇越的陪伴中度過了,在往後的幾年里,在異國他鄉獨自一人的時候,他會無數次回憶起這一天,然後鞭笞著自己加快前進的腳步,以爭取早日學成歸來,與蘇越團聚。而蘇越也會在每年的這個時候寄一件自己親手做的小禮物過去,讓哥哥不再會在寂寞中度過一個個被人遺忘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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