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掐住蘇越脖子的那一瞬間,蘇焱猛地煞白了臉,仿佛被掐住的人不是蘇越,而是他一樣。
曾有一個很古老的命題,不少女孩子都樂此不彼地找尋著它的答案——男人,如果我和你媽媽都同時掉進了水里,你會救誰?而現在擺在蘇焱面前的命題,則是母親用弟弟的生命威脅著他,他該怎麼辦。
蘇焱從未像現在那樣,如此地憎惡這個女人,從來沒有!
在這一刻,他對女人所有的期待都從心底根除了出去。
女人看到蘇焱沒有說話,只是青筋暴漲、目眥欲裂地看著他,又緊了緊五指,猙獰地扭曲著五官,喘著粗氣,顫著身子吼道,「快!快給我錢!否則,我不介意背多條人命!反正,我也快要死了……呵……呵呵……快要死了……」。
女人是真下了力度的,指尖陷進蘇越細女敕的皮肉里,讓他疼得淚光閃閃。
蘇焱強忍著心底呼嘯欲出的狂暴,咬著牙,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來,「我現在就把錢包給你,你最好說到做到!」,說罷,伸手往包里掏了掏。
正在這時,蘇越突然動作,雙手一抬,十指一抓,巧勁一使,「 啪」,女人的手月兌臼了。沒等她從月兌臼的劇痛中回過神來,蘇越轉身一個側踢,踢到了她小腿的某塊肌肉上,讓她一時不穩,單腿跪了下去……
膝蓋觸地的一瞬間,劇痛讓女人那一聲「啊——」卡在了喉嚨里,僅剩一些斷斷續續的氣流在喉管里翻騰。
「你……」,蘇焱被這一幕驚詫到了,前一刻的懊悔、憎惡、焦急頓時煙消雲散,只能傻乎乎地維持著那個掏錢包的動作,睜著熊眼看向蘇越。
蘇越鄙視地白了蘇焱一眼,「大哥你真慫,害我白白眨了半天的眼,提醒你不要擔心——我可是蘇家基地里訓練出來的,這種小麻煩又怎麼會難得倒我?」。
蘇焱咬牙——死小鬼,你這叫「提醒」嗎?你把眼淚都給「眨」出來了!你這叫提醒嗎?!
兄弟倆在「交流感情」,而挾持了蘇越的女人則蜷縮在地上,已經分不清身上的痛到底是毒癮所致,還是受傷所致了。
……
半個小時後,蘇文杰接到了來自警局的電話,通知他過去領那兩只狼崽子們。電話另一邊,警局的人很熱情,他們稱蘇文杰「教育有方」,夸贊蘇焱「英雄出少年」,偶爾,還夾雜著蘇小越銀鈴般的笑聲,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只是,他們都沒看到,電話這邊的蘇文杰眉頭是越蹙越緊,緊抿的嘴唇讓臉上的冰霜更甚。
于是,當蘇爹**oss推開警局的大門,蠻有黑社會大佬範兒地大步邁進警局時,那毫無預兆的、急劇下降到冰點以下的溫度讓談笑風生的眾人一下子就噎住了,愣愣地看著某人仿入無人之境似地、目不斜視地走到了現場唯一還發出聲音的人的身邊。
「哈哈哈哈哈……」,蘇小越剛剛听完警局一位仁兄給他說的「警局那些糗事兒」,捧月復大笑著,沒剎住車,後知後覺地才發現周圍的氣氛不太對勁。
扯,扯扯。
蘇越覺得肚子癢癢的,低下頭一看,才發現蘇焱的爪子在拉他的衣服。
「干嘛?」,蘇越瞪了蘇焱一眼——這扭捏的動作還真不符合他高大的身軀!鑒定完畢!
蘇焱閑閑地抬了一下眼皮,順著他的指示,蘇越抬起了小腦袋——
omg!便宜老爹正居高臨下地、冷冷地看著他……
蘇越縮縮脖子,心里默默吐槽到,「難道,我又做錯什麼事兒啦?怎麼便宜老爹的樣子那麼可怕?」。
蘇文杰看到蘇越懵懵懂懂的樣子,嘴唇抿得更緊了,眼里還閃過一絲無奈。他一把抱起了小兒子,對大兒子說道,「回家」,便率先走了出去。
蘇焱听到「回家」二字,微微一怔,心里竟是莫名地感到輕松愜意——
家呢……原來,他蘇焱早就有了家,只是,他在心底一直不肯承認而已……
蘇焱跟了上去,與來時相比,腳步輕快了很多。
等到他們的衣角消失在拐角處,警局的工作人員們才猛然想起,還有手續沒有辦全——
「哎~等一下——」,某警員喊道。
回答他的,只有一扇關上的大門。
回程的車子行駛了一大段距離,沉默了良久的蘇爹**oss終于發話,「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問的顯然是身邊的蘇焱,而不是他懷里的蘇越。蘇焱想了想,還是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甚至包括他母親掐蘇越的那一幕。
蘇文杰的眼神越來越冷,撫在蘇越脖子上的指痕的手卻很輕,讓蘇越覺得像是撓癢癢一樣,又像是有一根羽毛在掃啊掃,掃在他的脖子上,掃在他的心里,不過,這種異樣的感覺讓蘇越很神經大條地忽略掉了。
蘇文杰很有耐心地等蘇焱講完,然後平靜地切入到他最關注的問題,「那個女人呢?你們有把她送進警局麼?」。
蘇焱愧疚地看了蘇越一眼,「有。但是,是以受害者的身份送進警局的」。畢竟是他的母親,雖然已經不再期待母愛,但也無法親手把她送進大牢里。而這一切也是征得了蘇越的同意的——蘇越覺得,自己也沒受到什麼傷,不必要跟一個癮君子斤斤計較這種事。
蘇文杰的目光變得深遠,顯然是陷入了沉思中。
蘇焱沒有打擾,也沒有打算為母親求情,如果蘇文杰真是鐵了心把那個女人送進大牢,他也沒打算阻攔,畢竟,不管怎麼說,錯的都是他的母親。況且,即使他阻攔,那又有用麼?在蘇文杰心底,唯一在乎的人也就只有蘇越,現在蘇越被人挾持過,生命受到過威脅,他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又過了好一會兒,在蘇焱與蘇越都以為蘇文杰不再說話時,蘇文杰下了「最終判決」,「我會把你的母親送到戒毒所」。
蘇焱內心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望著蘇文杰,問道,「為什麼?!」。他原以為,監獄已經算母親最好的歸宿了,再嚴重一點的話,指不定蘇文杰還會使出些什麼樣的懲罰手段來!沒想到,蘇文杰竟然提出把母親送去戒毒所?!
蘇文杰想了想,慢慢地、堅定地回答到,「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她是你的母親」。
蘇焱兀地覺得眼角有點濕潤。這熊孩子別扭地把視線轉向窗外,以掩飾自己被這一丁點坑爹的父愛所感動的事實。
良久,蘇焱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在這一刻,蘇焱真正從心底承認了「父親」這個角色的存在,說不上有多麼重要,但至少,他覺得自己是有一個父親的,而不是記憶深處別人所說的「野孩子」。
車,緩緩地停下來了,蘇文杰吩咐蘇焱,「你先下去吧」,然後,依舊抱著蘇越,坐在車內。車門打開,又被關上。蘇焱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車窗外。
蘇文杰看著窗外的景物,默默地整理了一遍自己復雜的思緒,低下頭,卻發現蘇越正攬著他的脖子,抬著頭,眉眼帶笑地看著他。
「很高興?」,蘇文杰揉揉蘇越的後腦勺,語氣淡淡的,听不出什麼情緒。
「嗯嗯!」,蘇小越猛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看得出來,大哥已經漸漸地在心底接受你這個爹地了,特別是今天晚上——爹地,我本想你會狠狠地懲罰那個女人的,沒想到你會為了大哥放她一馬,還把她送進戒毒所!呵呵……看大哥一副很感動卻又別扭地不想表現出來的樣子,就很可樂!」。
蘇文杰又撫了撫蘇越的脖子,淡淡地回到,「不全是為了他」。
蘇越歪歪腦袋,困惑地看向蘇文杰。
蘇文杰突然之間抬起眼簾,直直地看進蘇越的眼眸深處,認真地解釋道,「這是你所想要的,不是麼?」。
蘇文杰沒有忘記蘇越所說的,他想有一個家,一個真正的,屬于他們四人的家。他知道要完全消除另外兩個兒子和他之間的隔閡是不可能的,畢竟那麼多年來,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都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但為了小兒子的心願,他願意努力一把。
不過,雖說是把那個女人送進了戒毒所,但要他就這樣放過那個女人,這是不可能的!被送進警局的那幾個小青年他也不會放過!當然,要如何「不放過」,那就要再斟酌一番了,至少,不能讓大兒子看得出來……
由此可見,蘇爹也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
「噌」,不知道為什麼,听了蘇爹那句話,蘇越的臉霎時間血氣上涌,紅彤彤的變成了一個大燈籠。
為毛?!為毛他覺得現在的氣氛很不對勁?!!!!!蘇小越心里咆哮道——你這不爭氣的心髒,你還能跳得再快一點麼?!對著便宜老爹你跳個屁啊!!!!!!!!
蘇文杰心里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依舊面癱且嚴肅。
想到一開始接到警局電話,听說蘇焱和蘇越遇到危險,和別人干了一架,現在人在警局的心情,蘇文杰兀然沉下了臉,在蘇小越上狠狠地拍了兩巴掌,冷冷地問道,「為什麼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這兩個巴掌,把前一刻莫名曖昧的氛圍拍得一丁點兒都不剩。
蘇越模了模再次遭殃的小屁屁,鼓著臉,小聲嘟囔道,「哪有~誰知道大哥的媽媽會突然之間冒出來掐我的脖子啊?又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蘇文杰的臉又沉了幾分,「但你可以控制你的手,不讓它打電話給你的大哥……那里明顯就是個賊窩,你最應該做的事情是立即離開,而不是去接近那個女人!」。
「我從他們的對話中知道那個女人是大哥的媽媽,而她又吸毒,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一時心急,沒想太多就打電話給大哥了嘛~」,蘇小越低著頭,小聲反駁道。
蘇文杰用手抬起小兒子的下巴,對上他的眼楮,一字一頓地說道,「小越,我相信你們的能力,不代表你們就可以逞能,主動地去惹麻煩上身,知道嗎?在做每一件事之前,你首先要想想,做這件事的後果是什麼,為在乎你的人想想,如果你出了意外,他們又該有多傷心和絕望……」。
蘇越的眼神一黯,油然從心底升起一股愧疚的難過。他把臉湊過去,安撫性地在蘇文杰臉上蹭了蹭,輕聲說道,「我知道了……爹地……對不起……」。
蘇文杰模了模蘇越的頭,不再說話。
晚上十點多,下了晚自習的蘇旻回到了家。他來不及放下書包,就匆匆地找尋蘇越的身影——今天的晚餐只有他一個人在,看到蘇越的位子上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他心底劃過一絲不安,讓他整個晚自習都有點心不在焉。
「小鬼他在臥室,已經睡著了」,學習學到一半,下廚房來找夜宵的蘇焱站在樓梯口說道——第一次,他如此心平氣和地與蘇旻說話。
蘇旻微微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微笑地道了一聲,「謝謝」。
這也是第一次,蘇旻在蘇焱面前展現真實的笑意。
……
洗完澡,蘇旻來到了蘇越的房間里。看到蘇越好好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小身子微微起伏著,蘇旻覺得懸在心里面的那塊大石頭終于可以放下來了。
坐到蘇越的身邊,蘇旻俯下了身子,單手撐在床上,靜靜地打量蘇越的睡顏。
他覺得自己的越越很好看,特別是那雙眼楮,醒著時狡黠而靈動,睡著時便像兩只小扇子,長長的睫毛掛在眼簾上,微微向上翹著,很可愛。
蘇越仿佛感到了蘇旻的到來,往蘇旻的方向湊了湊。
蘇旻揭開被子,躺了上去,把蘇越攬在了懷里,眼底卻閃過了一絲不舍……
蘇旻想起了蘇文杰幾天前在書房里對他說過的話……
「b大的保送名單出來了,里面沒有你的名字」,蘇文杰點著桌子,淡淡地陳述著這一個事實。
「是的,父親,我知道了」,蘇旻微垂著頭,額發半遮住了他的雙眼,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的確是一場暗箱操作。桌子上面是這幾天的調查資料,你可以好好看看。至于現在——」,蘇文杰停下了手指,看著蘇旻,認真而嚴肅地強調道,「我可以給三條路給你選,第一,拿回你的保送名額,這個我可以幫你;第二,放棄保送名額,憑自己的本事考上去;第三,出國,這是國際著名的幾間頂尖大學的資料,如果你能夠考上,我可以支付你出國的所有費用」。
蘇旻听到第三點,指尖微微一動,心思有點松動了。
事實上,即使蘇文杰不提,他也會在大學畢業後,去國外的大學浸泡幾年的——若他想要走得更遠,光學國內的這些管理經營理念顯然還是遠遠不夠的。
只是,他有點舍不得越越。他甚至有考慮過,等到大學畢業後,他就和越越一起考到國外去讀研。不過,越越會肯麼?他知道蘇越是一個挺固執的人,若蘇越實在不願意離開b市、離開蘇家,恐怕蘇旻把他打暈了運到國外他也會找機會自己偷溜回來。
想到越越現在才十歲,想到自己某些不為人知的心思,蘇旻覺得,自己暫時離開一下也好——等到越越長大,等到他學成歸來,他就可以一直陪在越越身邊了……
「我選第三」,蘇旻終于抬起了頭,目光堅定地對蘇文杰說道。
一旦下定決心,蘇旻就會永往直前,絕不反悔。
因此,今晚的蘇旻雖然不舍,但他仍不會動搖出國的決心——他只有強大起來,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人,得到他想要的物,也才能保護越越,不讓他受到傷害。
蘇旻感受著懷里的溫暖,微微低頭,卻在昏黃的燈光下看到蘇越脖子上的指痕,微微有點淤血,青青紫紫的。
蘇旻眼神一沉,用手輕輕覆了上去——原來,越越還是受傷了麼?
他不會放過那些傷害越越的人的,一個都不會!
用手指描摹著那些痕跡,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蘇旻神色一黯,緩緩地低下了頭,把嘴唇覆在了上面。
溫熱的感覺讓蘇旻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幾許,與從唇上傳來的微微脈動相互應和,仿佛他們的生命本就該融合在一起,用同一個頻率來演奏。
蘇旻著了魔似的,把一小塊皮膚含嘬在嘴里,伸出舌尖,慢慢地舌忝舐起來。
青紫色的痕跡上多了一層淡淡的水漬,帶上了一種婬/靡的色彩。
蘇越該是感到不舒服了,在睡夢中扭了扭脖子,想要甩開那只弄得他癢癢的蚊子。
蘇旻猛地回過神來,懊惱地看了自己一眼。他強壓下心底蠢蠢欲動的狼性,眼里的火熱漸漸散去。不過,為了解決下半身的「小小問題」,他還是去了浴室,洗了個冷水澡。
……
再次回到床上,蘇旻的心底已經恢復了平靜,也更加堅定了要出國的決心。
蘇旻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蘇越的臉,黑暗中,他輕笑一聲,在蘇越臉上落下了一個細細的吻,湊到蘇越耳邊,蠱惑似地輕聲說道,「越越……快點長大吧……」,獵人張開了網,只等待獵物落入網內了。
蘇旻又看了蘇越一會兒,再吻了一下,「晚安,我的越越~」,便也閉上了雙眼。
這一個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落在額上或臉頰上,而是落在了蘇越的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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