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被易舒那一句「我也喜歡你」說得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整個人軟軟的伏在易舒的背上,卻像是泡在那溫泉中一般溫暖。小七勾著易舒肩膀的手倒是握緊了幾分,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易舒耳邊飄來一句蚊子叫般的「易舒。」易舒心底一酥,哄他再大聲些喚一遍,小七卻是再也不肯開口了。
不一會兒易舒便走到了家門口,也就作罷不再纏著小七喊他,把小七放下地來,卻見小七似有些在雲里霧里般迷糊,小臉依舊通紅,低著頭撇下一句「我去燒水」便匆匆跑去柴房了。
這次小七倒是格外安分,燒完了水,進屋來喚了一聲道︰「星君,水燒好了。」還沒等易舒開口,便自己化了真身一蹦一蹦的跳到易舒腳邊。
易舒愣了愣,但還是立即彎腰把他抱了起來,易舒見小七還是喊他星君,想著這小狐狸大約是喊慣了不肯再改口,難道這往後長長久久的日子里,小七一直都要以官職相稱麼,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得作了罷。這日的一場澡倒是比昨日里要順當許多,洗完之後小七變回人形安安靜靜地側躺在榻上,倒也沒像昨日那般鬧騰,易舒想大約這小狐狸今日真的是累了,便放下了一顆懸在半空的心,伸手攏他到懷里,小七不沾枕頭縮成一團地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乖乖的睡去了。
第二日兩人起了個大早,今日是他們書院開張的第一天,果然剛過辰時,書院門口便來了好些個領著孩子的爹娘,易舒和小七把前廳改成了書堂,擺了好多張小桌小椅,大門一開,易舒便招呼著孩子們進屋坐好。
竹予書院的規矩是凡滿七周歲,不設上限,不分男女,只要想要念書之人皆可來學,書金收得不多,而且若是家中一時拮據,也可減免些,或是等有了收成再議。鎮上的居民都交口稱贊這新來的夫子乃是品德高尚之人,更放心的把孩子往他的書院里送去。
等孩子們都坐穩了下來,小七掃了一眼,今日來的共有十一人,大多都是七至十歲的孩童,也有兩個年紀稍大的少年,是一對兄弟,哥哥叫林佰,弟弟叫林仟,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三歲,兩人長得倒都清秀,但身子骨似乎皆是瘦弱了些,是前年才跟著父母從南方遷至此地,因為從前上過兩年學堂的,識得一些字,便被易舒安排一側,方便單獨教課。易舒尋了兩本書給林氏兄弟先看著,便開始給孩子們講課了。
易舒倒也中規中矩地選了《三字經》作為啟蒙教材,但倒也不像別家夫子那樣,一開始便給孩子們念書,一個字一個字的教起,而是先從說故事開始,從黃香孔融說起,慢慢的講到堯舜禹湯,講完一個故事才教一兩句詩詞,孩子們听完了有趣的故事,便一下記住了書上的詩句,倒也學得興致盎然。
小七從前倒是沒念過三字經這凡間孩子們的讀本,便坐在一旁跟著一起听,听得津津有味,等孩子們開始練習寫字的時候,易舒便來教林氏兄弟,小七便湊過去繼續听。
孩子們每日的課程到晌午時候就結束了,下午一群孩子便回家午歇玩耍去,有的也幫著家里做些簡單的農活,但林氏兄弟回家吃過午飯下午還會來學堂學習一兩個時辰,等他倆也回去之後,書院里便只小七和易舒兩人了。
一旦日子過得有規律,時間便快了起來,一轉眼半個月過去了。這些日子里兩人和鎮上的鄰里處得熟悉起來,大約是孩子們對學堂的反響好,大伙也都十分喜歡易舒和小七,見著老遠的便「易夫子」「範公子」地招呼。這里的村民大多熱情而純樸,常常會拿些家里的土產,四五個雞蛋,一尾活魚,易舒推托了幾次,倒也是盛情難卻,慢慢的便習慣起來。
小七一開始還有些拘謹,不太獨自出書院的門,但先是和那林家兄弟玩得熟了,畢竟小七看起來也不比他倆年長多少,那林家兄弟有時放了課,便會約上小七一起玩耍,無非就是斗蟲釣魚這些個尋常少年愛玩的事兒,小七起先還會回頭看著易舒面露猶豫,但易舒卻總是慫恿他出去玩,畢竟小七還是個孩子心思,能交些玩伴朋友也是個快活的事情,果然,沒過兩日,小七便上樹下地的四處亂竄了。
這日小七下午的時候又跟著林佰林仟出去玩了,但他出去不多時,天上便是一個悶雷,眼看就烏雲密布,是要下大雨的架勢了。易舒走到院子門口望了望,卻不見小七回來,他通常不會跑遠,雨點子已經開始零星地跌落下來,這小狐狸別是要淋雨了。
易舒眉頭微蹙,正在左顧右盼之際,只听得又是「嘩啦」一聲巨響,那豆大的雨點子便 里啪啦地砸下來,瞬間那地便打濕了起來,屋檐上的雨水匯聚成了涓涓細流,條條落下。
易舒想著小七該知道要躲一躲雨吧,這陣雨來得猛卻應當是下不了多久,便走回書房里等他,等了一陣,這雨倒是稍微下得小了些,這會兒時候還不晚,但天卻像是快要全黑了。
易舒稍有些擔心,其實說到底,小七無非也就是淋場雨,但易舒如今把小七當作心頭肉似得寵著,小七就算是打個噴嚏也能叫他不安一陣。易舒在書房里來回走了兩趟,又看了看外頭的雨勢,便拿了把油紙傘,準備出門去尋一尋這小狐狸。
易舒合上門,剛剛走出兩步,便遠遠的見到小七懷里不知抱了個什麼在雨里跑著回來了。
「小七!」易舒瞧見他了便喊道。
「星君!」小七在雨里跑著,渾身都濕了透,但臉上倒是笑得開心,朝易舒奔過來。
易舒趕緊開門,把那紙傘往旁邊一放,小七片刻也濕漉漉地跑了進來,渾身像是在哪里的泥地里滾過一圈似的,一件白衣裳儼然成了泥水色,一張小臉上也掛著不少黑乎乎的痕跡,一雙眼楮倒是明亮極了。
易舒趕緊拉他進屋,拿了毛巾罩在他腦袋上邊幫他擦拭頭發邊道︰「你怎麼弄成這樣?淋了雨不怕得病麼?說了你許多次,總還是要小心些身子,你這小狐狸怎麼如此調皮。」易舒嘴里雖是念念叨叨的,但眼里的神情哪有一絲責怪之意,分明是滿滿的寵溺,小七咧嘴一笑,把懷里一團不知什麼東西往易舒眼前一舉道︰「星君,你瞧我撿了一只小狗。」
易舒一愣,定楮一看不禁哈哈地笑了出來,只見小七手里抱著一只小狗崽子,出生不過幾日,定是還沒斷女乃,大約底色也是白的,但渾身裹著泥水,實在看不真切模樣,但那一張小臉皺成一團,活像個包子上的褶皺,臉上也是東一塊泥,西一塊泥,身上的皮毛也稀稀拉拉的,真是難看極了。
見易舒大笑起來,小七忙道︰「星君,我曉得你嫌它難看,我也覺得他不怎麼太好看,不過我今天路過的時候,看到它被它的娘叼著從窩里丟出來,好不容易爬回去,又被丟出來,摔在地上直哭,外頭又下著這麼大的雨,我看著可憐便撿了他回來。」
「哦?」易舒看著面前這一狐一狗都狼狽不堪的模樣,笑意實在停不下來,道,「這倒也是,你若不撿它回來,它那狠心的娘不喂養他,估計沒幾日便要回閻王那里去了。不過小七,」易舒伸手將小七粘在額前濕透的長發撥到他耳後道,「它這一身泥水倒也好懂,你這灰頭土臉的是怎麼回事呢,今日下得也不全是泥雨吧?」
「嘿嘿,」小七頗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道,「星君,你別看這小狗,它力氣可大啦,我抱他走,他一下就能從我懷里 出來,偏要往它那壞娘那兒跑,它的壞娘便朝著它又吼又咬的,我便趕緊把它拖出來,沒跑幾步,它又跳了出去,這麼來回幾次,也不知怎地衣服就髒了。」
「再壞也畢竟是它的親娘呢。」易舒道。
「星君……」小七抬頭眨著兩只大眼楮看著易舒道,「難看是難看了些,不過我們養一養它好麼?我們好好養它,大約會長得好看些的。」
易舒又笑起來,看了看那小狗,大約剛才鬧得厲害,這會兒沒了精神,半夢半醒地偶爾扭一扭,便道︰「好。」
「真的?」小七高興起來,揉了揉懷里的小狗道,「雖說自然不能和星君從前養的圓毛比,不過指不定這小狗有個好脾氣,也是好的,對不對,狗狗?」說著便用手指戳了戳那小狗皺巴巴的小臉,那小狗稀里糊涂地張嘴便咬,又還沒長牙,便含著小七的手指又舌忝又吸的,大約指望能吃到些女乃水。
易舒心里更加發笑起來,一個髒兮兮的小圓毛抱著另外一個更加髒兮兮的小小圓毛,實在是有趣到家了,便道︰「好啦,小七,這小狗一時半會兒也沒關系,倒是你,再不去洗個澡便要著涼了。」說著便把小七懷里的小狗抱過來,拿了條小毛毯裹了裹放在桌上,拉了小七去了後屋。
作者有話要說︰菇涼們,菇涼們,洗澡了,明白了吧?易舒叫去洗澡了……刀叉有麼?準備一下明天吃肉……>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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