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不知是因為當著眾人的面,還是因為別的,反正雲這回沒再下狠手,白了賀均平一眼後,借起身的當兒把他的胳膊甩了下去。七嬸看得直納悶兒,想問句什麼,肚子里悶了半天,終究還是沒開口。
第二日大早,雲便吩咐賀均平去把林婆婆家的小院子買下來,當日便去官府辦了手續。柱子也留在了家里,陪著雲一起去新院子查看。
「所有的門窗都得重新換過,還有屋頂也得修修,院子里再種幾棵石榴樹……」雲東看看、西看看,把院子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宅子雖說年代久了些,但原本的主人把這里保養得極好,便是直接搬進來住也不差,只是這里到底是要做柱子的新房,自然要收拾得齊整喜氣些。
柱子樂得一個勁兒地咧嘴直笑,他對這些事兒一點也不懂,只一門心思跟著雲,她說怎樣就怎樣。雲領著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見他壓根兒沒提出任何意見,很是無奈,索性揮揮手道︰「要不大哥你還是回鋪子里吧。」
柱子卻不走,杵在她身邊嘿嘿笑道︰「沒事兒,我早上讓小山跟鋪子里的伙計說了。再說不是有小山在嗎。」
雲沒轍了,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領著這個傻大個到處轉悠。其實她自個兒對修葺房屋的事也一知半解,連去哪里找工匠都一無所知。好不容易等到賀均平從衙門回來了,雲忙把這些事兒全都推到他身上,自己則喚了七嬸一起去街上置辦聘禮。
賀均平昨兒晚上就把聘禮單子給她寫好了,倒是省了雲不少事兒,依著單子一樣樣地去買就是。七嬸好奇地借過單子看了兩眼,忍不住直咋舌,連聲夸道︰「這聘禮可真是豐厚,二公子是個實在人。」
雲笑,「嬸子您再看看還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都好都好。」七嬸連聲道︰「這般豐厚的聘禮,便是上回劉員外家的兒子娶親也不見有這麼體面。」
雲這才滿意了,得意地笑笑,招呼著七嬸一起進了銀樓。
過了兩日,趙姑娘那邊果然傳來了好消息,雲趁熱打鐵,當日便尋了個冰人上門說親,足足抬了十擔聘禮進門,給足了趙家面子。四周的鄰居們听說柱子定親的消息,紛紛上門賀喜,一時間家里頭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隔壁的肖家卻是一團死氣,肖家寡婦氣得一個勁兒地直罵人,指著肖姑娘怒道︰「你這沒用的東西,早讓你一門心思把那傻子抓住,只消生米煮成熟飯,不怕他們家不認賬,你偏不听老娘的話,非要眼饞著人家生得俊的,也不想想人家能看得上你?如今倒好,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連個傻子都沒勾住,白瞎了我們花了這麼多錢租下這院子……」
肖姑娘心情本就不好,被她這麼一罵,愈發地煩悶,毫不客氣地頂嘴道︰「吵什麼吵?費多少銀子也不是你的,家里頭的吃穿用度哪一點不是我賺來的,竟然還跟我吼。你再胡咧咧,小心我收拾東西走人。」
肖家寡婦沒想到自己女兒竟會如此不客氣,頓時氣得直跳,叉著腰沖上前一把揪住肖姑娘的頭發就往牆上撞。那肖姑娘又豈是吃素的,反手狠狠扇了肖家寡婦一耳光,放了瘋似的拳打腳踢。那肖寡婦如何忍得下這口氣,手下用力,狠狠地將女兒往牆上一甩……
這肖寡婦平日里燒飯提水,很是有一把子力氣,一怒之下手里頭沒了輕重,竟把肖姑娘狠狠地甩開,猛地撞到了靠牆放著的木桌上,「砰——」地一聲悶響,肖姑娘撞到了桌子角,連聲音都沒出,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你個小娼婦還裝死,趕緊給老娘起來,不然一會兒有得你好受的。」肖寡婦只當女兒在裝暈,根本沒放在心里,拍了拍手,朝地上的肖姑娘啐了一口,哼了一聲便出了門。
待她把晚飯煮好,罵罵咧咧地再欲回屋,還沒走到門口便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兒,這才猛地察覺到不對勁,三步並作兩步走進門一瞧,只見地上淌了一大灘血,她嚇得一個激靈險些沒暈過去,手腳並用地爬到女兒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竟然早已斷了氣。
肖寡婦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沖出房門,一坐在院子的青石板上直發抖。也不曉得過了多久,直到小兒子回家,一臉詫異地問︰「娘,你怎麼坐在院子里,阿姐呢?」
肖寡婦一動不動地依舊在發呆,肖家幼子見狀不對勁,走上前又問了一句,見她依舊不作聲,索性進屋里去尋大姐說話。一進屋,他便瞅見這滿地的血腥,嚇得立刻瞪大了眼,「啊——」地一聲尖叫起來。
「住嘴。」肖寡婦一把捂住兒子的嘴,一邊咬著牙喝止道︰「你想讓你老娘陪著你這小娼婦的姐姐一起死嗎?」
肖家幼子嚇得直哭,偏被肖寡婦捂住了嘴,出不得聲,唯有兩行眼淚嘩啦啦地掉。
「咱們趕緊收拾東西走。」肖寡婦這會兒總算回過了神來,「反正附近也沒人認識咱們,等這小娼婦的尸體被人發現,咱們就走老遠了。」這般想著,她終于緩緩松開捂住兒子嘴巴的手,瞪著他威脅道︰「你給我安靜點,若是被人曉得你姐死在這里,咱們倆都沒活路。听話,趕緊去收拾東西,一會兒咱們就逃出去。」
「可……可是……這會兒城門都已經關了。」肖家幼子嚇得瑟瑟發抖,聲音也在打顫。
「那明兒再走。」肖寡婦一咬牙,拽著兒子出得房門,又尋了把鎖來將門鎖上,危言威脅了兒子一通,這才趕緊去屋里收拾東西。二人一宿沒睡,等第二日天一亮,便一人拎了個小包出了城。
因肖家平日里與鄰居們並無往來,大家伙兒並未發現異樣,唯有七嬸洋洋得意地提了一句,說是那肖姑娘被她嚇得不敢上門了。直到又過了一陣,隔壁院子里總飄來陣陣異樣的腐臭味,雲這才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興許是老鼠死在哪個角落里了。」七嬸捂著鼻子道︰「哎喲這味兒可真沖。」
雲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地朝隔壁院子方向看,低聲問︰「嬸子有多久沒見過隔壁肖
不良帝妃
家的人了?」
七嬸一愣,不明白她為何問起這個,想了想才回道︰「怕不是有半個多月了,怎麼了?」
雲沒說話,自去尋了賀均平,與他說起這事兒,又道︰「我總覺得不大對勁兒,那肖家一家人好像忽然就不見了,不會是出什麼事兒了吧。」
賀均平笑,「她不是總往咱們家跑麼,興許是听說大哥定了親,心灰意冷了。如此看來,那姑娘先前果然是沖著大哥來的。」二人正說著話呢,忽地听到院子外傳來一陣陣尖叫,「殺人啦,殺人啦——」
雲臉色微變,與賀均平對視一眼,趕緊沖了出來。
鄰居們听到動靜也都紛紛出來看熱鬧,只見隔壁肖家大門口坐著個中年男人,已然不會動了,一臉煞白地指著院子里,口中大聲喊「殺人了,殺人了——」鄰居們認出那是隔壁院子的房東,猶豫著上前去想一探究竟。
雲與賀均平一齊走上前去,七嬸也跟了過來,小聲喃喃道︰「還真出事兒了?」她走到院子門口便不敢往動,探頭探腦地往院子里看。因里頭房門半掩著,看不真切,但那刺鼻的腐臭味兒卻是一陣一陣地往外飄,燻得人作嘔。
雲拉著賀均平沒讓他進,小聲道︰「人都不曉得死了多久了,我們這會兒進去于事無補,反倒還惹得一身騷。趕緊去報官才是。」
賀均平會意,點點頭出了巷子,不一會兒便領著一隊差役急匆匆地回來了。
不消幾日,巷子里死了人的消息便傳了開來,便是刺史府也得了信。那刺史少爺正愁沒借口來尋雲,一听說此事便立刻領著府里的幾個侍衛過來了,美其名曰查案,其實堵在雲身邊不肯走,話里話外總刺她說肖姑娘死得蹊蹺。
雲身正不怕影子斜,渾然不怕他嚇唬人,左耳進右耳出,盡由著他亂說,反正沒往心里去。
「也真是的怪了,本少爺問了好幾戶人家,大伙兒都說那肖家姑娘平日里自視甚高,並不與他們往來,唯獨總往你們家跑。二公子且說說看,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刺史少爺擺明了跟雲過不去,大冬天的扇著把折扇坐在院子里不肯走。
雲笑,臉也不紅地回道︰「還能有什麼原因,不就是瞧中了我們院子里幾個年輕人生得好麼,小姑娘家家的就是這樣,瞧見長得俊的男人便走不動,想必大少爺也常遇到這樣的事。」
刺史少爺聞言一噎,咳了兩聲,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那是自然。」一邊說著話,又一邊狠狠地揮了揮扇子。
「自從七嬸來我們院子里做事後,那肖姑娘便沒進過門了。我們這院子里一群大老爺們,她一個年輕姑娘總往這里跑,總是不成樣子。不過——」雲故意頓了頓,仿佛想到了什麼似的皺起眉頭,勾起嘴角朝刺史少爺看了一眼。
刺史少爺被她那一眼瞟得渾身都酥軟了,心里頭暗罵這男人竟比女人生得還要美,真是不要臉,愈發地生氣,咬著牙惡狠狠地大聲吼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小爺可沒耐心跟你故弄玄虛。」
雲倒也不惱,笑著問︰「不知道這案子而今進展如何?」
刺史少爺眉目一黯,頓時無精打采起來。他難得有興致,拼死拼活地把這案子搶了過來,一方面固然是想要尋雲的麻煩,另一方面卻還想借著這案子露一手,省得他家里老頭子整天罵他游手好閑不如陸家大少爺聰敏懂事。
「我倒是有些想法。」雲正色道︰「不是我說死人的壞話,那位肖姑娘平日里行事做派不似良家,若不是有七嬸在,恐怕我們家早有人著了她的道兒。她們那一家子恐怕早不是頭一回算計人,大少爺不妨去附近的縣里查一查,定有吃過虧的人報過官,幾個案子合一起,留下來的線索自然也就多了。」
刺史少爺聞言頓覺有理,想了想,吩咐身邊的侍衛趕緊去查。罷了又朝雲道︰「若果真依著你的提點把案子破了,本少爺定承你的情。對了,再過不久便是府里的梅花花會,你到時候也去。若是敢不去,看本少爺不扭斷你的脖子。」
他盯著雲細細白白的脖子看了一眼,忍住了想上前去模一把的沖動,哼了一聲站起來,招呼著一群侍衛浩浩蕩蕩地出了門。
待他走遠了,七嬸這才弓著腰小心翼翼地從屋里出來,抹了把潮汗小聲抱怨道︰「這位大少爺可真不好伺候,凶巴巴的煞是嚇人。」
雲無所謂地搖頭,「官宦家的少爺們不都這樣,橫豎我們跟他們也沒什麼瓜葛,不過是說幾句好話哄哄他罷了。」
又過了幾日,官府果然傳來消息,說是已經將殺人凶手捉拿歸案,那一對母女在益州周邊的好幾個縣里都犯過事,騙了不少銀錢,還害得隔壁縣的一個年輕書生上吊自殺了。眾人聞言,皆唏噓不已。
柱子的婚事定在臘月初九,因時間緊促,賀均平特意花了大價錢多請了好幾個工匠,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把新院子修葺一新,因來不及打制家具,便去鋪子里買了一整套杉木家具,仔細漆了層清漆,瞧著倒也形亮。
宋掌櫃家的新夫人早早地派人送了不少禮,有給新娘子的頭面,也有簇新的綢緞布匹,堆了滿滿一屋子,雲與賀均平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東西收拾好。
眼看著臘月初九就要到了,刺史少爺竟果真派人送了帖子過來,邀請雲參加花會。
「推了。」賀均平皺著眉頭生氣地道︰「那家伙不安好心,你去了準沒好事兒。你上回不是說,雲夢姑娘特意提醒過,那晚碧搭上了刺史府的人要設計害你麼,十有j□j就是他。」
雲雖然覺得賀均平反應有些大,但也不能不說他分析得有些道理,遂將那請柬隨手一扔,搖頭道︰「不去就不去。」
賀均平這才高興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一到晚上晉江總是不好打開,大家有沒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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