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晉橫在外工作,手機向來是關機狀態,溫言明知如此,在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後,將手機拿在手中半晌,還是忍不住給他撥了個電話。電子女聲的「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的聲音響在耳邊,在空曠冷清的室內顯得尤其刺耳,溫言無措地丟掉手機,被酸楚擠壓得紅了眼眶。
她喘了好幾口氣,胸口還是鈍鈍地疼,便抄起抱枕往地上摜,「混蛋,混蛋!」
前一秒還在說只愛她一個,後一秒就和其他女人摟摟抱抱,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混蛋!
她氣得不行,也無暇細想自己失控的原因,整個晚上都輾轉反側,隔天便請了假,到那個路口守株待兔,可接連幾天她都沒能等到喬晉橫,反而是經常看見那個女孩子風風火火地穿過人群,那副樣子分明是迫不及待地要回家去。
因為家里有一個她想每時每刻都看見的人。
溫言愣愣地凝視她,在她停下腳步,在店鋪外買蛋撻時,裝作買東西的樣子站到她身邊細細打量。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五官輪廓分明,艷麗的濃妝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力,才不過初春,她就已經穿上短裙,露出細白修長的雙腿,看得不少來來往往的男性口水橫流。
察覺到溫言過分炙熱的目光,女人納悶地瞥她一眼,沒好氣地問,「看什麼看?!我性取向正常的!」
溫言勉強勾起唇角,訥訥道,「我、我知道,我看過你和你男朋友。」
她有意試探她,「他個子很高,皮膚有點黑,看起來沉默寡言,但是……是個好人。」
女人一听,立刻眉飛色舞地得意說,「那是當然,阿橫是我看過最正經的男人,我正準備加把勁,讓他變成我老公!你倒是蠻有眼光的嘛。」
她的話如同驚雷,劈在後腦隱隱作痛,溫言僵硬地望著那剛出爐的蛋撻,眼眶都被那香氣燻得濕了。
女人笑了一笑,忽然反應過來,警惕地瞪向溫言,「你怎麼知道的?」
「我、我就是上次看見……抱歉,蛋撻我不要了。」溫言扯了扯唇角,對服務生擠出一個不成樣子的笑容落荒而逃。她快快地走,仿佛這樣一來,就能加速逃離那眼角眉梢都漾著幸福的女人,也可以逃避她不想面對的現實。
四月,草長鶯飛,風里有綿綿的柳絮,溫言邊跑邊哭,看到有個偏僻的小巷便躲了進去。高瘦的紅牆遮住陽光,空氣里有復雜的腐爛氣味,她蹲在地上,努力咬住嘴唇,可眼淚還是憋不住地往外涌。
不論女人的身份是什麼,她和喬晉橫曖昧不明的事實已是板上釘釘,溫言哭得昏昏沉沉,在柔軟的春日午後,麻木地想,她太慘了。
她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才會把自己逼到如此境地?
如果她一直堅定地憎恨喬晉橫,她不會這麼傷心,可悲的是她居然喜歡上了他。
那兩個字如同魔咒,幻化成繩索緊緊扼住她的喉嚨,捏得她呼吸不暢,手腳冰涼。
她太無能了。
許久,溫言扶著牆壁站起身,雙腳被千萬根針穿刺過一樣,她慢吞吞地走了出去,盛大的陽光在一瞬間散落下來,卻驅趕不了她心底的陰霾。
不想長輩看出不妥替她擔心,接下來幾天溫言都沒去姑媽家住,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大房子里沉默地生活,好似都和那冰冷的擺設融為一體,唯一值得開心的是林航家的林航家的胖小子呱呱墜地,才滿月的孩子精力旺盛,又可愛又調皮,溫言身為好友,隔三差五便去探望。
孩子是最純潔無垢的,每次被小孩子那烏溜溜的眼珠子瞅著,心里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只想著好好地寵他愛他。
林航生產後被照料得很好,愜意地坐在藤椅上曬太陽,見溫言那麼喜歡孩子,就取笑她,「玩我們家的做什麼,你和你家喬大哥也可以生一個嘛。」
溫言呼吸一滯,差點把孩子摔到地上,她臉色慘白地將小孩子放回嬰兒床里,不等林航看出端倪,又掛上笑容,拿起撥浪鼓逗著孩子。
小孩子不認生,活潑得很,手腳舞動地丫丫亂語,溫言好笑地掐他的臉,「笑得比花還嬌,以後就喊你顧小花!」
「你給我兒子亂起什麼小名呢!」林航瞪她一眼,好笑地說,溫言挑了挑眉,正要回答,桌上的手機就震動起來,她放下玩具,隨手拿來接听,從听筒那端傳來的,竟是大洪焦急的聲音。
「不、不好了嫂子,剛剛任務要收尾的時候,老大去追一個逃竄的犯罪分子,不小心……不小心中槍了!」
溫言晃了一晃,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
「不過還好只是手臂中槍,老大現在在醫院治療,你過來看看吧。」
透過電波,能夠听見對面儀器「滴滴」的聲響,亂糟糟一片的叫嚷聲叫人心神不寧,溫言收緊五指,在大洪迭聲的詢問中,一言不發地掛斷電話。
林航疑惑地問,「怎麼了?」
溫言呆站半晌,癱坐在藤椅里,喃喃道,「喬晉橫……中槍了,不過只傷在手臂,沒有大礙。」
她痛苦地捂住臉,一股股擔憂混雜著痛楚糾纏著往外沖,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明明是怨他不忠的,听到他受了傷,她的第一個反應還是不顧一切地去看他。
她神色復雜,林航自然看出不妥,猶豫地問,「你……不去醫院?」
溫言怔忪地干坐著,氣氛凝滯,只有小孩子還歡快地咿呀亂語,溫言眼眶發燙,呆呆地看著小孩子在金色陽光中近乎虛幻的側臉,猛地站起身,背起包就往外走。
林航愣了愣,「你、你干嘛?」
「我去看他。」
溫言自暴自棄地抹掉眼淚,戴上頭盔,跨上小摩托便向外疾馳而去,都沒工夫向林航告別。
她的淚腺似乎越來越發達,一路上眼淚就沒停過,氣得想要揍喬晉橫,又心急得想快點飛到他身邊。她從來不知道她也會有如此矛盾的心情,她一向是愛憎分明,厭惡母親的背叛,就從未對她有過好臉色,喜歡齊庸,就連著他惡劣的個性一起喜歡。
可時光飛逝,她的各種情緒都被打磨得變了樣。
溫言心中焦急,在周末擁堵的路況中見縫插針,甚至還過分地闖了幾個紅燈,在一次拐彎時,沒顧得上看後視鏡,不小心撞上突然沖出來的行人。
她開得快,力道也大,那女人被撞倒在地,疼得只抽氣,而溫言也整個翻到地上,來不及收起的小腿被摩托車壓個正著。她顧不上被蹭破的手掌,在眾人的幫助下扶起摩托車,便一瘸一拐地去查看女人的傷情,「對、對不起,您沒事吧?」
她拿掉頭盔,露出一張哭花了的臉,那女人愣了好半天,才嘟囔道,「倒霉的是我,你哭成這樣做什麼?」
溫言只覺得難受,在圍觀的人群里止不住地落淚,「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翻出錢包,把里頭一千多的大鈔都放到女人手里,哽咽著,「喬晉橫……喬晉橫受傷了……我太著急,沒有看路。」她忍得夠久了,從發現喬晉橫劈腿開始,就沒和任何人說過,在陌生人面前,她反而容易吐露心聲,她挽住受傷女人的手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太壞了,太壞了,我都喜歡上他了,他還和別的女人好……」
一滴滴眼淚沿著臉頰砸在水泥路上,眾人被這事件發展搞得雲里霧里,不知所措地噤了聲,都忘了提醒女人快去醫院檢查。許久,女人尷尬地拍拍溫言,「別、別哭了,你搞清楚沒有啊?那個你男朋友……說不定沒見異思遷呢。」
溫言流著淚,含糊不清地說著話,無助地杵在人群中心,頂著眾人或同情或看好戲的眼神,胸口被無名指上的戒指刺得生疼。
她無意識地輕撫著它,在婚禮上被喬晉橫套上戒指時,她只覺得天地都暗了顏色,她被他捆住,逃也逃不掉,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先松開她。
圍觀人群太多,引來了路口巡查的交通警員,警員驅散人群,幫忙把摔壞的小摩托抬到路邊,嚴厲地質問案發原因,溫言腦中混沌,答一句忘一句,呆滯地凝視著川流不息的馬路,喃喃道,「多少錢我都賠,我……我老公受了傷,我要去看他。」
女人嘆了口氣,「沒事啦,我們私了,警察先生你們走吧。」
兩名警員對視一眼,狐疑地問,「真的?別到時候又鬧到警署來。」
「真的真的,我不會訛人的,你們走吧,別難為小姑娘了。」
溫言可憐巴巴地抹著眼淚,感激大姐心腸好,冷不防路邊停下一輛跑車。車主停了幾分鐘,才像在氣自己多管閑事一樣,用力推開車門。溫言抬眼望去,順著那筆直的長腿再向上,入目所及的,是齊庸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掛著那假裝的善意微笑了。
溫言微愣,張了張嘴,「你……」
齊庸眉頭緊皺,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到警員身邊,「出了什麼事?這位小姐的律師很快就到。」
一個小擦傷而已,居然勞師動眾地請律師,兩名警員忙搖頭,「沒、沒什麼,已經決定私了了,您可以請律師不用來了,請你們在這簽字確定,我們就可以收隊了。」
齊庸從懷里掏出鋼筆,冷冷簽下名字,目送兩名警員開車離開,又掃向無辜的大姐。
對方瞪著他,「干嘛?以為我訛人啊?!」
想到溫言梨花帶雨的哭訴,大姐義憤填膺地罵,「你就是這小姑娘劈腿的老公吧?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怎麼做事這麼不要臉?!不是說受傷了嗎?怎麼活蹦亂跳的?老天爺真不長眼!別瞪我,瞪我也沒用!」
大姐冷哼一聲,從溫言之前給她的一沓子錢里抽出兩張,便將剩余的塞進溫言懷里,還掏出名片,「大姐的電話在上面,你要是想揍人,盡管來找我。」
說完,大姐擠開齊庸,沒好氣地走了開去,徒留齊庸站在路邊,臉色鐵青地冷視溫言,一字一頓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溫言錯愕地攥著錢,眼角還掛著淚,抱歉地與齊庸對視。
許久,她訥訥道,「對、對不起,大姐……罵錯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為彪悍的大姐點個贊哈哈哈
本來是想寫訛人的,但是……還是來點積極的感化社會吧
還是好人多的嘛咱堅信~~~
于是今天的更新奉上~~~接下來要去吃喜酒,周末都沒得空,所以下次更新是周一
妹子們等著昂~~~=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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