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曹隱一路日夜兼程,趕到家中時,已是薄暮時分。村中鄰里見他回來,連聲說道︰「這就好了,曹爺回來,老爺便有救了。」曹隱卻不答話,三步並作兩步直往家里來。妻子張氏正在門前等候,見他回來,不禁失聲大哭起來︰「相公啊,怎麼這些時才回來啊?你若再不回來,老爺的命恐怕就沒得救了……」
曹隱連忙問是怎樣一回事。妻子道︰「這可都是你惹的禍事呢。」曹隱剛剛的回來,卻不知怎麼就惹了禍事了,忙讓張氏把情況詳細說一遍。妻子張氏見曹隱面有疲倦之色,心下少了埋怨,便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
原來曹隱當初在順慶府做師爺的時候,辦了一件案子,是儀隴一霸張龍的一件殺人案。這川北一代有著一個風俗,端午之日便要在集市上劃旱船。因為是一年中難得的熱鬧日子,往往左近的人無論男女老幼,都會前來觀看。
那張龍從來是個怕冷清的人,加以家中是做私鹽生意的,十分富有,也喜歡趁著熱鬧耍些錢出來。張龍見端午節來臨,也想撐一下門面,便也組織了本家僕人,弄了一隊旱船去那儀隴鎮上玩耍斗狠。
卻說附近有個羅家院子,也是個富有的莊園。莊主羅老爺家有個千金名叫碧珠,天生麗質,貌比西施,這日也由丫鬟僕人一起陪了出來湊熱鬧。偏偏那張龍的旱船舞的精彩,一場舞罷,碧珠和丫鬟不由自主地連聲稱好。
那張龍就跟在一旁,忽見有如此美人稱贊,心中便生了邪念。集會散罷,張龍便叫人跟了碧珠等人,看她是哪里人家的千金,以便尋媒人去求親,娶來為妾。
張龍的手下人跟去打探,隨後回來報告,說是羅家院子羅老爺的千金,並且尚未婚配。張龍听了高興的了不得,第二日一早便叫了媒人,備了彩禮前去求親。
不料羅碧珠雖未婚配,羅家畢竟是體面人家,羅老爺卻不願意將女兒嫁與人做小妾,當即回絕了。
媒人將情況回了張龍,張龍之罵媒婆與下人不力,心里並未死心。他惱火道︰「哼,我張龍想要的,沒有誰敢不答應。這老東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第三日,張龍親自帶了媒人彩禮,前來羅家說親。誰知羅老爺對女兒疼愛有加,隨張龍怎樣說,就兩個字「不願」。張龍氣急敗壞,自覺面子丟盡,回到家中,悶悶不樂。
這張龍手下有一個奸邪之徒,外號一臂通天,姓張名三旺,從來是張龍沖鋒陷陣的爪牙,很得張龍賞識。他見張龍被那碧珠弄得神魂顛倒,為了巴結他,便想了一個主意,趁著房中無人,說道︰「龍少爺若一定要得到那碧珠,我倒有個好主意。」
張龍正在郁悶之中,見他說有主意,便問是什麼主意。張三旺附在他耳邊,只說如此如此,便可稱意。其實這張三旺的主意哪里是什麼好主意,原來不過是要趁夜晚無人,碧珠熟睡之時,將她悄悄地掠出羅家,然後生米煮成熟飯,不由那羅家人不肯。
張龍想了一想,覺得也只有這樣才是上策,隨即答應了。
當夜,張三旺果然帶了兩個隨從,施展輕功潛入了羅家,將那羅碧珠堵住了嘴,捆綁得跟個粽子似的,偷了出來。張三旺怕羅家聲張,還在那桌上寫明︰「要想小姐活命,必得應了親事。」
第二日早晨,丫鬟瑩兒來侍侯小姐起床,卻不見了小姐身影,大驚失色,趕緊報告了羅老爺。羅老爺進門看了那桌上的字條,知道一定是張家的人,心中十分氣惱,隨即帶了僕從前來張家要人。
張龍哈哈笑道︰「羅老頭,我早已和碧珠同房了,如今生米煮成了熟飯,你還是答應了吧。如果你答應了,你就是我丈人了。如果不答應,這事傳出去,你女兒也嫁不出去了。」
誰知那羅老爺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知道女兒吃了虧,心中無名火起︰「張龍,你這個畜生,我女兒就是嫁不出去,我也不會讓她一輩子陪在你這個畜生身邊。」羅老爺不等張龍說話,隨即讓僕人進門搶人。
張龍手下盡都是些慣打的爪牙,哪里準別人在自家門內撒野,一個個揮拳掄棒,只將羅家人打的鼻青臉腫而回。
羅老爺哪里受得了這等凌辱,立即寫了狀紙上告到縣衙。豈知張龍是當地一霸,官府的人都怯他七分,又被他花錢收買了,只替張龍開月兌罪責。羅老爺並不死心,隨即將狀紙上告到順慶府來。
當時州官本想發回縣衙斷理,卻被曹隱阻攔下來。曹隱查明情況,立即派了官差到張龍家里抓人。那張三旺聞听官府來抓人,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早已逃往別處躲避去了。張龍自侍官府有人,並沒有逃月兌,被官差連同僕人一起抓到順慶府里來。曹隱見張龍目無王法,督著州官將張龍和一群爪牙各痛打一百大板,並強令送還小姐,賠償白銀五十兩。
卻不料曹隱後來辭了官,被那張龍知曉,心下早就定了報復的手段。曹隱的父親,不願跟隨兒子返回鄉下,自在城里做些油鹽醬醋的買賣。偏偏這張龍本就是做私鹽生意的,他打听到曹宇德是曹隱的父親以後,不禁心下暗喜。于是,便叫張三旺扮成商販,向那曹宇德出售了私鹽。
曹宇德也是想佔些便宜,一口氣便要了五百多斤。讀者有所不知,當時明朝有法令,鹽乃官府管制的商品,不準私下交易。這張龍叫人賣了私鹽與曹宇德,隨即向官府告發。官府立即派人查辦,果然收得私鹽三百多斤,立即將曹宇德商鋪查封了,把曹宇德關押了候審。
還好曹隱曾在官府做事,畢竟有兩個知心的人,趕緊將消息通報了曹隱的妻子。消息傳到曹隱家中,家中張氏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有什麼主意,忙忙地叫人寫了家書,向遠在幾百里外的曹隱告急。
曹隱听了妻子一番敘說,心中暗暗叫苦。他一身武藝,倒並不在乎張龍這些混混兒。可他深知官府對查辦私鹽一向嚴厲,只擔心父親私自買賣官鹽,恐怕難逃厄運。雖然自己曾身在官府做事,人緣卻並不算好,如今父親有此一案,更有人會出來落井下石,看來如今自己這身本事,怎麼也救不了父親了!他思來想去,遲遲拿不定主意,妻子張氏卻在一旁著急催促,更讓他心如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