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東縣政府，縣長辦公室。
趙克柔正在一手拿煙，一手提筆批閱文件，敲門聲響起，抬頭看見陳士鐸笑眯眯地站在門口。
「呵呵，士鐸啊，進來坐。」趙克柔笑著放下手里的筆，目光隨著陳士鐸走近，這才站起身來走到沙發前坐下，順手掏出一支煙遞了過去，又喊秘書泡茶過來。
「縣長這煙真不錯，小熊貓可是老人家專用的啊！」陳士鐸沒點燃，而是放在鼻子下面嗅味道笑著說。
「我還有幾條，等會你拿一條去抽。」趙克柔笑道︰「有事？」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昨天陪著華亭書記去了趟小王村轉了一圈。」陳士鐸回答。
「嗯，收獲不少吧？」趙克柔身子後傾躺在靠背上，矜持起來，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卻有些嘲弄。
陳士鐸好像沒注意到他的目光，自顧自地皺著眉頭說︰「情況有些不樂觀。我听說，小王村的支書方明去找過曹鳳來反映情況，不過鳳來好像把他壓回去了。」
「老陳，到底什麼事啊你直說。」趙克柔不耐煩起來，他認為自己的時間很寶貴，可沒耐旋陳士鐸繞彎子。陳士鐸笑道︰「就是因為縣里出的那份小王村開發討論稿，小王村反應有些大，不願意縣里那麼干。」
「哦，這個啊，呵呵，他們想怎麼樣？」趙克柔笑了起來。那份討論稿據說是他主導的，其實這也就是個招牌的問題。對于這種村一級的開發，趙克柔怎麼會如此看重放在心上？都是縣政府下面幾個直屬部門商量搗鼓出來報給他審一下，過過目而已。以他的能力，自然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由縣經貿委組織的分贓文件，但他來寧東是任職的，不是掛職鍛煉，需要培養當地的親信勢力。既然有好處，何妨讓他們分一分呢，反正現在全國都這麼干，怎麼都說得通。只要能讓這些人對自己效忠就行。所以才毫不猶豫就簽批了出去。
方明去找曹鳳來，被曹鳳來打著他的招牌攆了出去，卻故意沒有向他匯報，其實是想讓方明自己上來踫一回釘子。誰知誤打誤撞方明居然跑到了魏華亭那邊反映。而這些小事，趙克柔當然也不可能知道，現在听到陳士鐸的話，就有些模不著頭腦。但既然是對討論稿有意見，就是小王村好處少了嘛。趙克柔不放在心上，他相信曹鳳來有能力壓得住村民，強行實施。
「縣長，我去了解了一下，咱們這個討論稿，似乎的確有些問題。不管怎麼說，土地、資源包括歷史古跡都是小王村的，咱們一攬子全收上來，雖然財稅收入增加了，但是對當地村民的實際利益提高不大，難免有意見。我倒是覺得既然現在還在討論階段，咱們能不能換一個各方都能夠接受的方式呢？」
趙克柔吐了一口濃濃的煙霧笑著說︰「這麼說來，老陳你應該是胸有成竹嘍？好啊，說來參考參考。」
陳士鐸這才從口袋里掏出一份稿子遞了過去︰「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下面遞上來的。成不成，還要縣長你把關。」
「嗯嗯。」趙克柔一面看著文章標題，一面又把煙盒遞給陳士鐸，示意他先抽煙喝茶等著自己看完。
陳士鐸平靜地抽著小熊貓，喝著茶，一面暗暗留意趙克柔的神態。果然，趙克柔從開始的漫不經心，眼神逐漸重視起來，逐字逐句地讀著方明的計劃。
「這個計劃是誰寫的？」他終于看完，抬頭問陳士鐸。
「方明，小王村支書。昨天我們去，他談起這個就遞了這份材料，我認為這事屬于咱們政府管嘛，就接了過來。」
「多大年紀？」
「二十三，昨天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小伙子。呵呵。」陳士鐸八面玲瓏，接連幾句話都不留尾巴回答道。
「呵呵，我想起來了，是不是上次計委謝副主任回來表揚過的那個八德鄉小秘書？怎麼現在到小王村掛職了？」
「好像就是他。」
趙克柔站起來伸伸腰，笑著說道︰「是個人才，這個辦法不錯，這樣吧老陳，你組織他們開發領導小組成員開個會，把這東西過一過，要是沒什麼太大反應，就照這個來吧。胳我見見這個方明，有點意思！」
陳士鐸走的時候，趙克柔還真的塞了一條小熊貓給他帶上，陳副縣長連說謝謝。
等他走遠，趙克柔就琢磨起來，這個常務副縣長今天來的目的，恐怕不是單純遞這麼一份計劃。難道是最近知道跟著魏華亭不好過了，主動過來投誠？呵呵，算他聰明，要不非把他擠扁不可！還好，帶了個人過來，這個方明看上去不錯，應該可以用。
很久以後，趙克柔才會意識到，自己被魏華亭算得死死的。他太小看了基層干部，太小看了魏華亭的眼力和心機。只不過，等他明白過來時，已經是一年之後的事了。
方大支書被朱顏逆推了一下子之後，心情頓時變得復雜了許多。內心深處，他是真的愛上了肖楠。那個女孩跟他的性子更加合拍，人又溫柔，又善解人意，完全不用考慮那種突如其來的危險。
不過作為男人，要是對送上門的尤物真的一點都不動心的話，除非他是廢物。方明一直懷疑，當年柳下惠坐懷不亂，是不是因為那玩意兒太小，硬了人家也察覺不到的緣故？他捫心自問，要是朱顏動作在前衛一點，自己就把持得住。
唉，想那麼多干嘛，都過去了！他安慰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等縣里的回音。
天氣已經冷了，朱顏沒有像往常那樣沒事就拽著肖楠過來領。估計是真被打擊到了。
他正百無聊賴的門上輕輕響了幾下。起身開門，只有肖楠站在門口，雙目含情，笑吟吟地望著他。
方明趕緊把她讓進屋里，關上門，兩人擁在一起。
聞著肖楠頭上淡淡的發香，感受到她嬌女敕的身軀如此溫暖，方明閉上眼楮陶醉著。
「明天朱顏要走了。」不知過了多久，肖楠才輕輕地開口說話。方明一听就愣住︰「啊？她去哪兒，還回來不？」
「她媽媽給她介紹對象，看樣子，估計不會回來了。咦，你怎麼這麼關心她回不回來？」熱戀中的女孩都是的，馬上抬頭看著他的眼楮。
幸好，方支書修煉過，臉皮不是一般的厚。他若無其事地笑道︰「這不是還沒放假嗎，來支教半途而廢，當然要問問。呵呵，你吃醋啊？」
「才沒有呢！你要敢要她，算你本事，嘻嘻！」說完嘲弄地看了他一眼。明顯是在諷刺他上次被人家掰腕子蹂躪的光輝事跡。
方明有些臉紅︰「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可是這話說出來，怎麼著也感覺太丟人了，對方可是個女孩子！
「唉，其實我跟她一樣，我們都挺可憐的！」肖楠悠悠嘆了口氣。
方明心里一動︰「給我說說你們的故事吧，我覺得你們挺神秘的。」
肖楠粲然一笑︰「我們有什麼可說的？不過就是家里管得緊，不許亂交朋友而已。我倒是想听你的故事呢，快給我說說，你怎麼跑這里當支書的，以前你干什麼，為什麼不念大學，家里只有你嗎？」她一口氣問了若干問題，美麗的容顏加上撒嬌的語氣，怕是誰也無法擋住這個攻勢。
方明知道她有顧慮，不想談自己的事。想想也好，就是萍水相逢彼此留個美麗的回憶罷了，自己跟她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人家不說也猜得出來，何必自尋煩惱呢？歡喜一時算一時吧！
呵呵，方明忽然覺得自己好白痴，連肖楠都這樣如夢如幻，還惦記朱顏？
第二天一早，方明出門伸懶腰準備洗臉，朱顏已經背著背包站在他門口，看樣子是正準備敲門。朱顏的身後，遠遠停著一輛綠色吉普車。
兩人同時怔住。
「我要走了！」朱顏輕輕說道。
「————」
「你保重！」見他不說話，朱顏黯然說了一句。肖楠這時也站了出來，好像感覺到不對，並沒有過來，遠遠地走開。
「其實我——」
「別說了，我明白。呵呵，大家有緣認識一場嘛，當你是個好朋友特意告個別呢，別搞那麼惆悵好不？再見！」朱顏伸手輕輕錘了他胸口一下，瀟灑轉身向空中揮手，腳步不停走向了吉普車。
肖楠快比跟上，挽著朱顏的胳膊，兩姐妹低聲說著話兒漸行漸遠。
「我覺得自己挺自私的！」中午時分，肖楠已經很自然地靠在方明懷里，苦惱地自我批評。兩人第一次這麼肆無忌憚地呆在一起。
「為什麼？」正享受中的方明有些愕然。
「其實剛才我內心有些盼著朱顏早點走，這樣就好和你在一起啦！」肖楠臉有些紅。
「嗯，人之常情，其實我也這樣。」方明笑著撫模她的青絲，誰不承認誰虛偽。
「我跟你不一樣，她是我的好姐妹，我們從小一塊長大，基本上到哪兒都一起的，要不是因為這回她媽媽挺認真非要她回去相親，估計也不會走這麼快。其實我知道，她也挺喜歡你！」
「有嗎？我怎麼沒發現？」這時候最要緊就是咬緊牙關死不認賬。
「別裝了，誰不知道啊？男人都一樣，沒一個好東西！」方明懷里的女孩媚眼如絲瞪了她一下，簡直是自學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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