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倆個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當時就閉了嘴，傻笑著不知如何回答。方明笑著說︰「他們來找我說點事兒，對了，你來幫著參謀一下，他們準備下海，去海邊闖一闖，你覺得這事兒靠譜不？」
「行啊，有志氣。比你在這兒干個破支書強多了。」朱顏大大方方走進屋子，老實不客氣地一下坐在木沙發上，又揮手大聲喊︰「肖楠，快來。」肖楠也笑著走進。
多了兩個美女的加入，氣氛更加熱烈起來，葉鋒漸漸放開，地向大家描繪現在沿海如火如荼的開放景象，仿佛那里遍地黃金，只等自己開著貨車去運了。
肖楠面帶微笑地靜靜傾听，然後有些皺眉說︰「沿海現在機會倒是挺多，不過據說去開發的人也分三六九等的。有一批直接就去做工程，開公司；有一批去了則是跑工程，進公司；估計還有一批就是去蓋房子，當工人。嗯，也有些像你們一樣的，還沒想到什麼專業，就是先去看看。我倒覺得，你們不如選好自己的長項再過去。」她說話很含蓄。
柳毅听肖楠說得有理，就有些自卑起來︰「我沒什麼強項，就有身力氣。」言下很沮喪，看來只能做第三類。
肖楠看看方明，她已經明白這兩人同他的關系，就歪著腦子想了一下，回頭對朱顏笑著說︰「嘿，你不是家里有人在那邊嗎？要不你幫他們聯系一下？」
朱顏一呆，笑了︰「呵，我都把這個給忘了，好啊，你們倆要不要幫忙？」
葉鋒激動地伸直身子︰「要啊，怎麼不要？你家親戚干什麼的，要是也打工那就免了。到時候還不知道誰幫誰呢。要是大款麼，嘿嘿，倒要高攀一下。」這熊孩子倒也直爽。
朱顏微微一笑，眉宇間顯露出一種莫可名狀的高貴來，順手將自己的講義撕下一張白紙，拿起筆就在上面刷刷刷寫了一個地址和一行字，伸手遞給方明。
方明接過看了看地址，又看她寫的那行字，很簡單——我朋友，朱顏。
他有些發懵，問道︰「要不要寫個名字？」
「不用，搞丟了就當沒發生過。」朱顏輕描淡寫地說。
他只好朝朱顏點點頭，算是認下這個人情，轉手遞給葉鋒︰「那就拿著吧，盡量自己闖，實在有困難再去麻煩人家。」
「那當然！」葉鋒看都不看順手揣進兜里。
下午，葉鋒和柳毅終于要走了。葉鋒下定了決心趕緊回去辦手續，不管這一次老爸葉子明發多大的脾氣，他還是要辭職。男人，永遠需要一個自己的世界。柳毅也要回去把各種事情做個安排。
方明一直把他們倆送到村外的大路上。他知道，這兩個兄弟從此踏上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這沒有自己無意中的作用在里面。他有些感傷，但更多是充滿希望和豪情地和他們告別，或許在可見的將來，再次相聚的時候，各人都有了一片屬于自己奠空！
但別離的心情畢竟不會怎麼好，回來的時候，就有些悶悶的。
迎面卻看見朱顏獨自一人在村口的路上走來走去，徘徊不已。
「你怎麼在這兒？」他湊近問道。
朱顏看到他老遠過來，忽然臉蛋紅了一下，瞬間又恢復了女漢子的神色，頗為調侃地笑道︰「我幫了你一個忙，你怎麼感謝我？」
他還真沒考慮到這個事，也就是肖楠一說她就寫了紙條，人才走就要還債，真不適應︰「行啊，你要我怎麼謝？」
既然要還，索性就大方點。
可是朱顏忽然扭捏起來，大葡萄眼看著他，幾次開口都是櫻唇一動又憋了回去。方明看得又納悶又懷疑，這位到底打了什麼主意？竟有些後悔剛才答應得太快了，只好小心翼翼試探道︰「還沒想好？那、胳再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幫你。」他改成這句話，已經給自己留了轉圜的余地。轉身就要走。
朱顏終于在這最後關頭鼓足勇氣，低聲叫道︰「你別走。」
方明轉身詢問的目光看著她。
「那個，你有沒有女朋友？」話一說完，朱顏臉又紅了，左顧右盼不敢看他，還荒腔走板地吹起了口哨故作輕松。
方明一愣，月兌口就想回答快有了，就是你那同事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出來的回答卻是︰「呃，好像還沒有，怎麼了？」
「喂，你覺得我怎麼樣？」朱顏終于鎮定下來，直勾勾地看著她，一點都不懂風情，眼神里卻充滿了緊張和期待，生怕他一口拒絕。
方面也郁悶了︰「你怎麼了？受刺激了？」
「放屁，我受什麼刺激，問你話呢，快回答！」朱顏虛張聲勢地低吼道。
「其實，我——」
「我不听不听——」朱顏好像知道他要拒絕一樣，孩子氣地伸手捂住耳朵閉眼搖頭打斷，然後馬上抬起頭來看著他︰「既然沒有，那你做我男朋友吧？」
「我說，你听我講完好不好？」方明苦笑道，剛要張嘴繼續說，朱顏忽然要緊嘴唇撲了上來，一下子把他抱了個結結實實，然後慌里慌張重重地在他臉上「啵」地親了一下，親完了她還不敢放手，因為不知道放開方明以後兩人會是怎樣一副場景。只好繼續抱緊方明，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方明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來了，就算逆推，可這麼用力，是要殺人嗎？
「那什麼，你先放開我好不好？」他喘著氣求道。
朱顏也覺得自己這麼做挺失態，只好訕訕地放開他，退後一步低著腦袋，雙手在面前扭出各種麻花形狀來。
「為什麼選我？」方明鎮定下來，郁悶地地撫模著胸口問。這丫頭，胸肌和力氣一樣大，本該是享受的事，差點斷了肋骨。
「我$#$%%%&%(&%&」
「你什麼？」方明本能地向前伸伸脖子側起耳朵，他一個字也沒听清。
「我沒談過戀愛！」這一回方明听清了朱顏蚊子一樣的聲音。
「我靠，這麼漂亮性感的女孩子，居然沒談過戀愛？」打死他也不信吶！
「你再說一遍？」
「我沒談過戀愛，想談一次，怎麼啦？」被逼無奈，朱顏索性扯著嗓子喊道，俏臉通紅，雙眼勇敢地直視方明。
方明被嚇了一跳，趕頭︰「你說就說唄，凶啥？」
「不是你要我說的麼？」朱顏氣虎虎地嘀咕道。
「可是，你這麼好吊件，怎麼會沒談過戀愛呢？」方明想破腦袋也不明白。
「家里管得緊，不然接觸男生。我說，你到底干不干？」朱顏隨便解釋了一句，很不耐煩地問道。她是在不願意提起這些，家庭太特殊了，從小到大不論讀書還是上街，身邊總有或明或暗的人跟著，既保護她的安全，又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而且在她身邊的人，基本上都了解她和肖楠的背景，二十年來，還真沒男孩子敢跟她們多說一句話。
但是沒談過戀愛不代表她家里不管她的婚事。事實上，從她滿十八歲起，她的母親就一直不停地張羅著給她相親——都是她母親認為有前途或者門第相當的子弟。
這種畸形的管理造成了朱顏性格叛逆，既然沒機會自由發展自己的女兒性格，只好一腔熱血拋灑在別的地方。可惜家里行伍傳家，從小就跟著兩個哥哥模爬滾打，長大了以後，女孩子什麼踢毽子跳皮筋唱歌跳舞一概興趣缺缺，卻對散打、射擊、游泳、柔道、武術樣樣精通。
上次她媽媽又給她張羅了一次相親，是嶺西少數民族自治區政協主席的兒子，她毫無例外地又沒看上，而且還擺了人家一道——老套路引誘對方掰腕子把那二世祖的肘關節扯月兌了臼，被好一頓教訓。這回她媽媽又傳話來了，過幾天還要帶她相親。
朱顏已經到了抓狂的邊緣，本來對方明就有壓在心底非常害羞的小喜歡，終于忍不住想干脆跟他直說，然後向家里宣布自己有男朋友了以後別來煩我。
她想得很簡單很天真，家里同不同意且不管，只是她沒料到，自己好像已經晚了幾天。
方明雖然不知道她的這麼多隱情，但看著她忽閃忽閃的大眼楮如此期待和忐忑，心里有些不忍，想來想去，只能好言勸慰︰「唉，我不知道你家到底什麼樣子。不過你看看我，一個草根，在這山窪窪呆著，怎麼比也配不上你！」
朱顏感覺到很不妙，拳頭捏得緊緊的，等他下文。
他頓了一頓，艱難說道︰「而且，其實，我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
「是誰，是不是肖楠？」她男孩子性格可不代表笨，事實上，能自己考上北大中文系的女生，會笨麼？
方明苦笑了一下︰「你猜出來了？」他決定坦然承認。
「那她怎麼說？」
「額，她好像也不太拒絕。」方明盡量放緩語氣，除了防止她突然暴走，更重要的還是不忍心傷了朱顏的心。
朱顏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低著頭「嗯」了一聲︰「她比我好，又溫柔又聰明，她媽媽也不管她——」說道這里，簡直失落到了極點。忽然又抬起頭強笑著說︰「呵呵，不管啦，反正我已經說過自己的心事，我沒遺憾了！謝謝你這麼坦白告訴我，再見！」
說完扭頭就朝村里走去，方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淡淡的可惜，這女孩其實也不錯，同樣漂亮、大方、直率，一點心機都沒有。
朱顏忽然回頭，惡狠狠地對他揮揮拳頭︰「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說出去，小心我揍扁你！」說完咯咯一笑，大步跑走。矯健的身段又充滿了無比的青春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