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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環太平洋︰伊始之初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轉眼到了從獵人學院正式畢業那天,所有這一屆的學員都按照傳統統一齊聚到了附近那家破舊的小酒館里。

恰逢隆冬最冷的時節,所有人都凍得手腳冰涼鼻頭通紅,數十個人不分彼此地擠成一團,一面喝著蜂蜜啤酒取暖一面扯下圍巾露出整張面龐,勾肩搭背地站成散漫的兩三排,吵吵嚷嚷著由酒館老板拿著老式相機拍下了一張彌足珍貴的合影。

——獵人學院,2o18屆全體學員。

即使是查克這樣從來都懶得把人際關系放在心上好好考慮的人都不免感受到了今日氣氛的不同尋常——無論是鬧過別扭的、抱有偏見的還是相互看不順眼的都摒棄了以往生過的一切不愉快,彼此之間不停敬著酒低聲說著笑話打打鬧鬧——簡直和諧融洽得讓人難以想象。

不僅如此,就連曾經聚眾在走廊上圍堵過他的奧萊登都醉醺醺地走了過來,大喇喇把一只沉重的手臂繞過他的肩頭用力拍了兩下,又將鼻涕眼淚連帶著濁重刺鼻的酒精氣味都抹到了他的衣領上,抽噎著斷斷續續地大聲道,「哦我親愛的老伙計,真不敢相信我居然馬上就要離開你了——」

查克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強忍著一個過肩摔把對方甩出去的沖動,扭曲著臉不咸不淡地稍稍頷,手里卻模向吧台邊緣凝著冰渣的酒瓶,預備著要是對方膽敢有什麼冒失的舉動,就把這玻璃瓶子砸過去讓他好好清醒一下。

可是未曾想,在他的指尖抵達瓶身之前,有人隔空伸過手來將那瓶啤酒率先抓了過去。

查克眉頭一緊,視線順著緊扣在堅冷瓶身被融冰濡濕的縴細骨節,滑過腕部、手臂和肘關節落到繃著修身制服的肩窩上。

「凱瑟琳。」他挑了挑眉,眼也不眨地把掛在身上不省人事的奧萊登一腳踢開,邁步走到她身側。

「請我喝一杯吧。」蘇栗揚了揚手中的啤酒,支著下巴遠遠望著酒吧散桌上愛麗絲正教學員們玩兒斗地主。

「如果我說不呢?」

查克從善如流地回了一句,將踫上她嘴唇的瓶口抽了出來,仰頭灌下一口溫度徘徊在冰點的酒液。

「……」

掌中陡然一空,蘇栗覺得自己血壓隱隱升高,忍不住回頭瞥了他一眼。

在空中與她眼神對撞,查克撇了撇嘴笑起來,聳了一下肩頭後把貼在唇邊的酒瓶整個兒塞到了她的手上,「現在歸你了。」

「……听說ppdc*打算再給你一次心理評估的機會?」

蘇栗也沒推托,順勢接了過來,手里有一搭沒一搭晃蕩著細細的瓶頸,看著喝酒劃拳玩牌忙得不亦樂乎的愛麗絲忽而想起了什麼,便隨口問道。

查克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表情︰

「澳大利亞最新的五代機甲*想交給我來開。」

「你是指你和你父親?——我明白了。」

蘇栗萬分相信這一次的測試機會是赫克努力協調得來的結果——這一個月內他一直堅持不懈地找來經驗豐富的隨軍心理醫生為查克進行心理疏導,直到讓後者意識到ppdc「將市民的性命置于戰爭勝利之上」的一貫守則。

于是她抬手舉起了酒杯,「祝你好運……我和愛麗絲前些天收到了ppdc新西蘭區的調令,我們將奉命去那兒駐守。」

展臂從吧台側面撈來一罐啤酒,查克邊掀開起子邊輕點了一下頭。

從澳大利亞到新西蘭的航程是——「六個小時。」

「什麼?」蘇栗模不清頭緒地問了句。

「……沒什麼。」他若無其事地拿指月復摩挲著光滑的易拉罐,心里卻在想著別的什麼。

翌日清晨,薄薄的曦霧剛剛消褪,獵人學院的停機坪上就停滿了大大小小各國派遣而來的軍用直升機。蘇栗一早起來鋪好床鋪,站在窗口刷牙的時候被滿目的螺旋槳驚了一下,趕快叫醒了抱著枕頭用棉被蒙住臉賴床的愛麗絲。

她們拖出一年前來時丟進衣櫃深處的巨大行李箱——立起來足有半人多高——而後把所有生活必需品都一股腦兒地掃了進去,拿塑封帶一圈一圈纏好。

最後站在門口,蘇栗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

她已經在這兒居住了整整一年。

搖搖頭前前跨一步走出房門,她們拖著行李箱搭乘電梯下到一層,很快從滿目夾雜著金屬灰的軍綠色直升機中找到了新西蘭的國旗。

這架直升機載著她們來到了利馬基地,在這里她們將負責太平洋西南部的海岸防務工作。

不知不覺中,蘇栗在利馬基地呆了數月有余。這期間最新進化的第四代怪獸登6了馬尼拉,為此,漢森父子和貝克特兄弟合作進行了一次史無前例的大規模圍剿*。然而新西蘭沿海地區一直風平浪靜,愛麗絲和她都沒有等到任何出戰的機會,她們甚至只遠遠地看見過新西蘭「怪獸粉碎者」的模樣,更別提走進駕駛艙實實在在地進行通感操作了。

ppdc的駕駛員制度十分嚴格,在空閑時期她們不被允許靠近檢修保養中的機甲。過分相信同步率評估證書的結果便是沒有戰事的時候,模擬通感操縱成了駕駛員們唯一的訓練項目。而蘇栗作為一個在若干年前經歷過真正通感的準駕駛員,認為這項表面上看起來近乎于完美無缺的達技術還是與實戰大相徑庭。

所以每次愛麗絲請求進行通感訓練時,她都在心里暗暗抱怨這還不如抱著一桶爆米花看電影來得有意義。

待在利馬的日子分外無趣。作為安全協定層級最高的基地,利馬為了使簽訂了保密計劃的駕駛員與媒體隔絕,全方位杜絕信息泄密的可能,她們和全部利馬基地的駕駛員不能私自從基地內部外出、不能隨意使用通訊設備,盡管身處全球頂尖科技的匯集地,人身自由卻收到諸多條條框框的限制與制約。

除此以外,忙于適應新環境的查克也只在每周末象征性地給她打一次電話,而且每次都會被緊急事務中途打斷匆匆收線。蘇栗一直都清楚地明白,此前在獵人學院他的自負並不是毫無來由,他確實有著驕傲的資本——在他和父親赫克的手中,尤里卡突襲者一躍變成了怪獸戰爭的中堅力量,作為堅不可摧的堡壘保衛著澳大利亞的所有沿海地區不受怪獸侵襲。

現如今她和查克的關系處在一種微妙的狀態,兩人像是全都心照不宣地默認了什麼沒有點明。在他十七歲生日那天,他們互相從基地給對方寄去一朵玫瑰花,等兩個禮拜後收到各自手中的時候都成了枯萎凋零的花瓣碎屑。

這件事至今還時不時被愛麗絲拿出來當做茶余飯後的笑料。

他偶爾會從澳大利亞坐六個小時的飛機趕來見她一面。他們像是世上最疏離的陌生人,一前一後地相隔兩三步的距離行走在大街小巷,在城市最自然的呼吸中感受著彼此的陪伴,並不牽手,只是偶爾交談。卻又像對世上最親密的情侶,在市中心中央廣場的噴泉邊接吻,在城郊夕陽透徹澄明不摻雜質的余暉里擁抱。

蘇栗每月只有兩次自立馬基地外出的份額,她都留在了他來的時候。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非得這麼干不可。這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幾個月的時間一眨眼過去,蘇栗和愛麗絲終于迎來了到達利馬基地以後的第一個任務。

2o2o年1月3日,怪獸「黑角」悄無聲息地潛過海岸警備線,在新西蘭庫克海峽一舉登6,沿途以令人乍舌的度摧毀了多個沿海周邊城市。政府迅組織利馬基地即刻應戰,在造成更大的傷亡損失之前成功將其遏止。

——負責這次捕殺行動的就是「怪獸粉碎者」。

在此之前,蘇栗通過各種方式查找了多方資料,無一不證實了在通感狀態下閉合感官、封鎖記憶的理論是毫無蹤跡可尋的。她本來已經做好了為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對愛麗絲做出解釋的準備,可是沒想到在兩人初次通感、成功完美地一齊殲滅怪獸以後,愛麗絲並沒有對她的記憶表現出任何疑問的跡象。

在忐忑不安中熬過了幾天,蘇栗終于忍不住旁敲側擊地探起了愛麗絲的口風。

「我沒看到什麼奇怪的事兒。」

愛麗絲給予了她這個答案。

停頓幾秒,她用食指點著下頜仿佛在思索,不確定地繼續說道,「或許……好像確實有一件。」

蘇栗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繼而不受控制地咚咚作響。

「……什麼?」她問。

「我能感知到的、你的記憶是從十二歲開始的。」愛麗絲短暫地遲滯了片刻,語調隱含著一些猶豫不決,「我知道十二歲是你被送到福利院的年紀……換句話說,我所能看到的最早的記憶就是將你交進福利院的那個警察。」

蘇栗一開始皺著眉頭足足沉思了半分鐘。

&nbsp後來她明白了什麼,眉峰緩緩舒展開來,對愛麗絲露出一個笑容。

「我知道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後來她們的幾次合作無一不展現出了驚人的默契。兩人總是能在保證民眾安全的前提下出色地完成任務,並且忠恪地遵守利馬基地嚴苛的規章制度,這使得她們在各國眾多駕駛員間樹立了良好的形象和出眾的名望。

她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違反規定是在2o2o年2月29日,也就是史載的「安克雷奇」事件*生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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