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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到醫院時,父親不在病房,護士告訴我一個男子推父親去下面的花園散步了,小護士邊說邊笑,「你好福氣哦!男朋友這麼英俊,還這麼孝順.」

我好福氣嗎?我扯扯嘴角,禮貌地笑了笑。

旁邊的老護士听到小護士的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給我說︰「我剛踫到他們,听到他們在聊下棋,這會應該在活動室,你沿著側面的樓梯下去,拐角處就是,比走電梯快。」

棋牌室內十分安靜,就兩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專注地下棋,陽光投入室內,有溫暖的感覺。

我以為是陸勵成,卻不是,竟然是宋翊。看到他,有一種隔世的感覺,平靜地連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眼光全放在父親身上。爸爸習慣性的手卡在下巴上思索棋路,想到好棋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另一只手輕敲著桌子。因為專注,表情沒有了茫然的感覺,讓我覺得他的身和心都在這里。

我在另一邊的桌子前坐下,宋翊听到動靜,側頭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又看向了棋盤。

宋翊的棋力不弱,父親敲桌子的機會越來越少,到後來,兩只手環抱在胸前,皺眉凝視著棋盤,我微笑,湊到父親身旁,「要我當軍師嗎?」。

爸爸這才看見我,笑起來,這幾日難得一見的明亮,「去,去,去!就你那點技術,坐一邊好好學著。」

我拖了凳子,靠在爸爸的身邊坐下,他又凝神想了一會,慎重地將馬換了個地方,看向宋翊,手腕搭在桌子上,看似悠閑,實則緊張地懸著,宋翊想了一會,上了象,父親面無表情地手開始敲著桌子,走了另外一個馬,隨著父親的輕敲聲,宋翊逐漸被父親逼入困局。

「將軍!」父親樂呵呵地擺上了連環馬。

宋翊凝神看了一會,笑著說︰「我輸了。」

爸爸笑︰「小伙子的棋藝不錯的,再努力一下,下次很有可能贏。」

宋翊做了抱拳作揖的姿勢︰「那就請叔叔多傳授幾招。」

爸爸笑著說︰「互相切磋,互相切磋。」

宋翊收拾棋子,我問爸爸︰「餓了嗎?我炖了骨頭湯,還有你愛吃的紅燒茄子。」

爸爸看向我的手,「你不用特意給我做飯,醫院的飯也很好吃的。」

「沒特意,我自己吃館子吃得有些膩。」

「那去吃飯了。」爸爸開心地說,我卻能感覺到他此時的開心更多的只是為了我。

爸爸一邊吃飯,一邊不停地夸我手藝好,我知道他是說給宋翊听的,要以前早就羞惱成怒,現在卻只覺心酸,恨不得能被他這樣說一輩子。等吃完晚飯,陪著爸爸聊了會天,他就裝作累了,說想要休息,讓我回家去,拜托宋翊送送我。

不想違逆爸爸的意思,所以裝作不知道,和宋翊出了病房。

經過護士的值班室時,護士叫住我,「張醫生說讓你離開前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多謝。」

張醫生看隨在我身後的不是陸勵成,愣了一愣,我介紹說︰「這是我同事,宋翊。」

張醫生和宋翊握了下手,請我們坐,他手里拿著一疊厚厚的病歷,遲遲沒有說話,我說︰「張醫生,您有什麼就直接說吧!我需要了解最真實的情況。」

張醫生將病歷推到我面前,「你父親的癌細胞擴散很快,幾個專家的意思是……他們覺得手術並不可行。」

「你們拒絕為我父親動手術?」我的聲音尖銳得刺耳。

「不是我們不想動,而是癌細胞已多處擴散,手術根本救不……」

我霍然變色,猛地站起來,就要離開,「我去找願意治病救人的醫生。」

宋翊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回去,「蔓蔓,听張醫生把話說完。」又對張醫生說︰「抱歉!」

張醫生說︰「沒事,我理解。」

我坐了下來,手遮住臉,「對不起。」

張醫生說︰「你父親的身體狀態現在很不穩定,他現在很難承受一連串的大手術,所以我們的意見是保守療法。」

房間里沉默著,只听到我一個人的大喘氣聲,如即將窒息而死的人。我艱難地問︰「有多少希望?」

「我希望你抱最大的希望,但做最壞的心理準備。」他頓了一頓,又說︰「如果有時間,你盡力多陪陪父親吧!」

我木然地走出醫院,宋翊招手攔了計程車,我低聲說︰「再見!我搭地鐵回去。」

他快步從後面追上來,隨著人流,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地鐵,我對窗而站,凝視著漆黑的隧道一節節從窗戶里閃過。

地鐵到站,我們又隨著人流出了地鐵,我向家的方向走,他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邊,就要進大廈時,我突然停住腳步,不耐煩地說︰「麻辣燙呢?你為什麼不去陪她?她才是你的責任。」

他的眼中有悲傷,「我給陳阿姨打電話拜年時,听說你家里出事了。本來想和憐霜一起回來,可她搬到另外一個酒店住,我去找她時,她出海釣魚去了,所以只來得及給她留言。」

「多謝你的關心,我想回家休息了。」我暗示他可以離開了,他卻一動不動,只是凝視著我,幽深的黑暗中似乎流轉著沉重的哀傷,又似乎是深深的憐惜。

來來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向我們,保安站在玻璃窗內朝我擠眉弄眼的笑,我轉身朝一旁的小花園走去,撿了個避開道路的長椅坐下,他坐到我身邊。

花壇里竟然有一叢迎春花已經有米粒大小的女敕芽,我盯著研究了半晌。

手機突然響了。

「野地里風吹得凶,無視于人的苦痛,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喂?」

「是我,林清。你的電子郵件我已經收到。憑借你以前的工作經驗,有我的保薦,找一份好工作不難,如果你要爭取高薪酬,你在MG的這段工作經歷很有份量,當然,前提是你能拿到陸勵成,或宋翊語氣真誠的推薦信,否則,就索性不要提了,畢竟我們不同行業,不好解釋你的職業軌跡。對了!發生了什麼事?你借人高利貸了嗎?怎麼突然一副鑽到錢眼的樣子?對工作什麼要求都沒有,只有高薪的要求。」

「謝謝大姐,不過暫時不需要了,我想休息一段時間,暫時不工作。」

「蘇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

「蘇蔓,我可告訴你,你別在那里玩清高!朋友就是用來幫忙和利用的,否則要個屁!你要想瞞就瞞徹底了,否則若讓我以後知道是有什麼事,你放心,我玩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時候,你還在高中懵懂幼稚呢!」大姐訓斥完,一聲斷喝,上司的作風盡顯無遺,「說!究竟什麼事?」

「我爸爸生病了,各方面開銷都會很大,所以我本來想找份高薪工作,可是,今天醫生建議我盡量多抽時間陪陪他,所以……我想先不工作了,我想多和我爸在一起……」說著話,我壓在心里的淚水終于找到了一個傾瀉口,無聲無息已經滿面淚痕。

大姐沉默著,沒說任何安慰的話,一會後說︰「我明天回北京。」

「不用,不用!」

「我反正也該回來,好了,明天見!」

大姐掛了電話,我的眼淚卻無法收住,一直哭、一直哭,卻怎麼都沒有辦法哭完心中的悲傷,我知道終有一天父母會離開我,但是我以為還很遠、很遠,從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措手不及。

悔恨、焦慮、悲傷、茫然……所有的情感摻雜在一起,變成了絕望無助,我邊哭邊說︰

「我當時應該堅持陪他們去東南亞的,都是我的錯,如果我陪著他們,媽媽也許根本不會被撞,爸爸根本不會生病。」

宋翊的眼中有沉重的哀傷,「這不是你的錯。」

「你不明白,我雖然一直沒有告訴爸爸,媽媽已經走了,爸爸也從來沒有問,但是他已經早就知道了,他肯定很恨自己,他恨自己沒有保護媽媽,反倒讓媽媽為了他失去生命。我爸爸是孤兒,他跟著他叔叔一起生活,起先他叔叔沒有男孩,對他還不錯,也供他念書,後來,嬸子生了個兒子,就很不待見他,連飯都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更不要說念書了,爸爸只讀到小學二年級,就退學了。年齡剛夠,就跑去參軍,想著至少在部隊里能吃飽飯,後來部隊轉業,因為他會開車,就到單位里給人開車。他沒有老人操心婚事,又很窮,別人給他介紹的對象,都看不上他,一直打光棍。我媽媽是個中專生,三十多年前的中專生矜貴著呢!她又長的好看,剛分到單位時,一堆人在後面追,我媽說打水打飯都不用親自動手,早早的有人做好了,樓道里大家輪流值日打掃衛生,每次輪到我媽媽,等她拿著掃帚去,早已經打算得干干淨淨,她那時候才十七歲,不太懂男女之間的事,還傻乎乎地想‘真不愧是毛主席住的地方,這里的雷鋒同志可真多!’」

想到媽媽給我講述這些時候的語氣,我禁不住地想笑,可眼淚卻流得更凶,「那時候的男同志也含蓄,都幫我媽打掃一年衛生了,可仍沒和我媽說他究竟為啥替我媽打掃衛生,我爸就不一樣了,自從我媽坐過他一次車後,他就瞧上我媽了,托人幫他去介紹,介紹人不肯,說人家姑娘條件好,多少人都不敢想,你就別想了。我爸就想,你說不行,就不行呀?就算不行,也得人家姑娘親口告訴我,我爸就跑去找我媽,敲開門就說‘我喜歡你,想和你處朋友,你看看成不成?’我媽嚇得半天反應不過來,我爸就說‘你既然不反對,那我們就處處,這是我對你的表白書。’」

我一邊擦眼淚,一邊笑,「那個表白書我媽一直收著呢!那里面仿照軍隊的三大注意八項紀律,向我媽保證如何正確處理他們之間的關系。我媽本來被我爸嚇了個半死,又被他笑了個半死,然後就想,處處就處處吧!就和我爸好了,後來很多人嫉妒我爸,不明白我爸爸怎麼追求到我媽媽的,跑去問我爸,我爸說我就去告訴她我想和她處朋友。那群幫我媽打水、掃地、打飯的人後悔得臉都綠了。我姥爺、姥姥不喜歡我爸,嫌他沒文化、家庭又不好,配不起我媽,可我媽一直非常敬重我爸,在家里不管大事小事都會征詢我爸的意見,從沒覺得自己比我爸強,後來我姥爺中風癱瘓了,我爸一直伺候他到去世,我媽說,我姥爺臨去前和她說‘丫頭,你沒嫁錯人,有他照顧你,我很放心。’爸爸也一直沒有讓姥爺失望,從我記憶中起,我媽只為我生過氣、掉過眼淚,和我爸真的是連臉都沒紅過一次。我現在沒有辦法想象我爸的自責心理,我也根本不敢和他談媽媽,我怕一談,他最後為我強打的堅強也會崩潰。其實,不是他沒照顧好媽媽,是我沒照顧好他們,他要怪應該怪我,不應該怪自己。」

我捂著臉,放聲大哭,我想媽媽仍在我身邊,我不想爸爸離開我,我不想爸爸這樣生不如死的痛苦,還要為了我強做笑顏。

宋翊掰開我的手,握著我的手說︰「你錯了!我想你爸爸也許有遺憾痛苦,但是並不會自我怨恨。你媽媽救了你爸爸,她應該是含笑而去。兩者之中,留下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如果車禍無法避免,我相信你爸爸肯定寧願要這樣的結果,也不願意讓你媽媽處在他現在的位置上,被思念與愧疚雙重折磨。你爸爸是個真男人,他比你想象的堅強,我想他不是害怕和你談起你媽媽,他只是想找一個更合適的機會談,他擔心的是你。」

「真的嗎?」。我喃喃自問,媽媽最後安詳寧靜的笑臉浮現在我的眼前,讓我不得不相信,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確是幸福快樂的。可父親呢?父親真寧願活著的是他嗎?

宋翊點頭,眼中有沉重的哀傷,恍惚間,竟覺得他的神情和父親有幾分相似。

他用手為我拭淚,緩緩說︰「他愛你媽媽,你媽媽在他心中並沒有逝去……」

他的話語突然停住,我轉頭,看見麻辣燙不能置信地盯著我們,她臉色緋紅,眼中有不能置信的憤怒。

我立即站起來,「麻辣燙……」

她突然就笑了,一面笑一面向我走來,笑得燦若嬌花,走得風擺楊柳,「蘇蔓,你告訴我讓我和宋翊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就是為了讓自己更方便躺到他懷里嗎?」。

我聞到她身上散發出濃烈的酒氣,「你喝酒了?」

麻辣燙冷笑︰「我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我以為我們的友情堅不可摧,你為什麼要這樣?朋友的男朋友就這麼誘人嗎?你就這麼下賤嗎?」。

宋翊沉聲說︰「憐霜,閉嘴!」

麻辣燙震驚地看向宋翊,哀怒傷交加,譏笑著說︰「你竟然生氣了?真是不容易!我盼了這麼久的怒氣終于來了,早知道蘇蔓是你的心尖肉,動不得,我省了多少功夫!」

她說著話走到我面前,「我真不想上演這麼狗血的劇情,可我也不是被人欺負到頭上,里面吐血還要面上高雅地走開的人,淑女讓你做,我只願做潑婦……」她揚起了手,沒等宋翊反應過來,「啪」的一聲,響亮地扇在我的臉上。

我捂著臉,呆呆地看著麻辣燙,麻辣燙似乎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打了我,而我竟然連避都沒避,她不能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眼中有驚、有傷、有怒,各種錯綜復雜的感情閃過,卻只是倔 地咬著唇,看著我。

宋翊怒聲問︰「你瘋了嗎?在海南不問理由的鬧,回了北京仍然鬧,你能不能不要總自我中心,稍微關心一下你身邊的人?」

麻辣燙把眼中所有的情緒都深深地藏了起來,只剩冷漠倔 ,她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我說︰「你竟然罵我了?為了她?」她轉身就走,步履雖然踉踉蹌蹌,腰卻挺的筆直。

宋翊眼中閃過後悔,我說︰「我沒事,你快去追她吧!她這段時間心情不好,又喝醉了,你去看著她點。」

他站著沒有動,眼中有掙扎和痛苦,有對我的不放心,可也有對麻辣燙的牽掛。

我低著頭,快速地跑向家里。

一口氣跑回家,關上門,背貼在門上,整個身子抖得如秋風中的枯葉。麻辣燙的一巴掌徹底將我打醒,我震驚地發現,我一直幸苦維持的友誼,其實在我的幸苦維持中早已經漸漸遠去。

我和麻辣燙彼此信賴,也從不對彼此客氣。我怕麻煩別人,我怕欠別人的人情,我怕別人表面客氣、心里已不耐煩,但是我從不認為麻辣燙為我做什麼事情是麻煩她,在我心中,她是如我父母一樣的親人,對親人而言,為彼此的付出不是麻煩,是理所當然。這一次的事情,換作以前,也許我早已經給麻辣燙打電話,讓她回來陪我,握著我的手,讓我能更堅強,更有勇氣。可是,我自始至終沒有告訴她任何消息,我為了保住我和她的友誼,苦苦壓抑自己的感情,可我的苦苦壓抑卻正在毀滅我們的友誼。

我已經很久沒有告訴過麻辣燙我究竟是快樂還是痛苦,我對她說了無數謊言,我的心事在她面前成了秘密,我在她和我之間築起厚厚的城牆,戴著一張虛偽的面具。她是不是早感受到了我的變化?她一直努力約我出去玩,找我談心,是不是在盡力挽救?可我卻在自以為是的維護友誼中堅決冷漠地將她越推越遠。

我突然發現,如果不解決宋翊問題,我和麻辣燙的感情似乎已經走到了懸崖口,難道在短短時間內,我所有的親人都要棄我而去?

人生竟然如此無常,如此努力地想抓著,卻越努力越絕望。

也不知道在黑暗里坐了多久,門鈴聲響起,我不是很想理會,所以沒有應聲。

門鈴聲倒是停了,可不一會,「咚咚」地敲門聲又響起,並且越來越大,我人正靠著門而坐,感覺連背脊都被震得疼。

「誰?」

「是我!」

陸勵成的聲音,只能站起來開門,樓道里燈光明亮,我卻在黑暗中呆久了,猛地一開門,眼楮有些受不了,忙用手遮著眼楮,轉身往回走。他跟進來,我扭亮台燈,「什麼事情?」

他盯著我沒說話,我問︰「怎麼了?」

他說︰「你去看一下鏡子。」

我走到浴室,才發現自己臉上兩道血痕,麻辣燙那一巴掌打得並不重,可她帶著戒指、又留著長指甲,所以臉沒腫卻有了傷口。

我頭抵著鏡子,腦袋發木,明天該如何給父親解釋?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不小心劃傷的,你相信嗎?」。

「不相信。宋翊給我打電話,麻煩我過來看你一眼,我問他什麼事,為什麼他自己不過來,他又不說,我就只能過來看一眼,沒想到真沒讓人失望,可惜錯過了精彩一幕,許憐霜打的?」

我說︰「難道你覺得會是宋翊打的?」

他依在浴室門口,閑閑地笑︰「還有自嘲精神,恭喜!我以為被人撞破奸情的人好歹應該惶恐一下。」

我突然發怒,隨手拿起洗手液向他砸過去,他手一勾,穩穩當當地接住,還在手里輕輕拋了一下,一副不屑之極的樣子,我又拿起洗臉液朝他砸去,他輕松避開,我一股腦地將手頭能扔的都扔了過去,卻一個都沒砸中他。

我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只覺厭煩,手指著門外,「你出去!」

陸勵成仍是吊兒郎當地笑著,手搭在浴室門框上,「何必呢?一副我冤屈了你的樣子,敢做就要敢當,許憐霜若不是親眼看到什麼,也不至于下如此重手。不過,我有點納悶,宋翊看上去很放不下你,人卻守在許憐霜那里,你就甘願做個地下情人,二女共侍一夫?」

「陸勵成,你不要跑我這里發瘋,你覺得麻辣燙受了委屈,有意見去找宋翊,我就是想做地下情人又怎麼樣?那是我的自由,你管得著嗎?你出去!」我跑過去,一把拉開大門,轟他出去。

陸勵成如一陣風般從我身邊刮過,頭都沒回沖向了電梯。我「砰」的一聲甩上門,人倚在門上,只覺得整個人要虛月兌,這究竟是怎麼樣一筆爛帳,我們究竟前生誰欠了誰的?

一會後,隔著門板,一個聲音響起,如同就響在耳畔。

「對不起!我剛才情緒失控了。」

我不啃聲,他繼續自顧地說著,如同對著黑夜傾訴,「我總覺得你既然喜歡宋翊,就該大大方方地去說清楚,盡自己的力量去追求他,何必這樣藏著掖著,弄得大家和你一塊難受。」

我平靜地說︰「宋翊愛的是麻辣燙,自始至終是宋翊在選擇我和麻辣燙,而不是我選擇他,我藏著掖著,也許只是知道,我壓根沒有機會,也許,我只是給自己保留一點自尊。」

陸勵成說︰「其實,我不該說你,我連‘喜歡你’三個字都說不出來。對不起!」

我臉貼著門板說︰「沒關系,我剛才不是生你氣,我是……我大概只是想抓著一個借口發泄。」

他低聲說︰「也許我太驕傲,知道她不喜歡我,就已經連說的勇氣都沒有了,其實即使說了,她仍然愛的是宋翊,換來的也許只是冷漠的拒絕和逃避,我不說,至少還可以在她面前保留一份尊嚴,君子之交的相處。」

陸勵成語氣中的哀傷和茫然讓我想落淚,他這樣的男人,早已經被歲月淬煉成最硬的寒鋼,不想竟因情化為繞指柔,可愛情沒有公平而言,不是誰付出最多,就該誰得到。麻辣燙就是不愛他,他也無可奈何。

我輕輕地說︰「想心不生波動可宿命難懂,不想只怕是沒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誰又能夠從容,輕易放過愛的影蹤,如波濤之洶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顧暗自蠢動,情若深誰又顧得了痛?」像是回答他,更像是回答自己。

陸勵成笑起來,敲了敲門,「這是我的版權。」

我也笑,「好的,我每次听這首歌,都會記得是你的歌。」

他開玩笑地說︰「你要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我的痛苦就在于記性太好!」

「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

「等一等,你說我和我爸說我臉上的傷是樹枝劃的,我爸能相信嗎?」。

「你明天早上幾點去醫院?」

「九點。」

「我也那個時間去醫院,你爸見了我就相信了。」

「胡扯什麼?」

「絕不虛言,回頭你爸不相信,你找我算賬。」

「那好!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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