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一回到桂林別苑就听到大家在背地里說,凌微是因為同時吃了蝦和維生素C才出現先兆性流產的。
暗自一笑,戴玉先去三樓,去探望下午才出院的凌微。
「姐,你沒事了吧?」戴玉將一束香水百合輕巧地放進花瓶里︰「你喜歡百合,回來的時候在路邊花邊順便買了幾枝。」
「謝謝,」凌微坐了起來,挽了挽披至額前的短發,客氣地說︰「真是我的好姐妹,連我喜歡什麼花都記得。」
戴玉一時無語,她覺得凌微話中有話。也不知為什麼,對凌微的言行她總是很敏感。
「戴玉,以後等你懷孕了,你得吸取我的教訓,有些食物,單樣吃的時候沒事,混在一起就很可能會出問題。你看,我好端端的差點流產,原因就是因為我服用維C後又吃了一只大蝦。」
「這真有這麼厲害啊?真可怕。」
「是啊,所以一定要小心。」
「原先我對食物會相克這說法不太相信,總覺得這也太夸大奇詞了。可姐這事一出,我終于相信了。這維C和大蝦都是好東西,都是人類喜歡和需要的,可沒想到,這兩者組合在一起就變成了毒藥。」
「這世界千奇百怪,讓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
每回見到凌微,戴玉會很自然地想起,這位帶著一臉溫婉笑容的凌微,真的會是失憶人嗎?
每回,她都想測試測試,她不放心。
「姐,你以前總喜歡用一根金色的帶子束腰,從法國回來後,我再也沒見到那根帶子了。」
凌微抿嘴一笑,說︰「是嗎?我以前常用啊?真古怪,那根帶子好沉哦,我會用那種帶子當腰帶?回國的時候法國醫院把那支銅鏈子交給我,我還一直說那不是我的東西呢,我不要。後來,好象是安接過來了。那銅鏈子,應該在安那里吧。怎麼,你喜歡那種粗俗的東西?」
「不是啦,我也是突然想起,那根銅鏈子很漂亮,金光閃閃的。」
禮數到就行,戴玉略坐了坐便站起來告辭︰「姐,我先上去了,晚上再來陪你說話。」
說著,禁不住張了張嘴,一付疲乏的樣子。
「你忙你的,我沒事。」凌微瞧著戴玉疲憊的神態,淡淡地︰「戴玉,你也得注意啊,有些東西好吃,可很可能對你身體不利。」
「謝謝姐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戴玉急著想走,急于撲向那盒巧克力。這國外定制的巧克力就是神奇,不僅好吃,還提神。現在,戴玉似乎一天也離不開它了。
凌微笑了笑,不說話。
戴玉一走,凌微立刻起身,推開窗門,將那束百合遞給隨後進來的火炮︰「丟掉好了。」
安瀾吩咐過,戴玉送進來的,無論是吃的用的,還是其他,統統不留。
火炮嫂看了看鮮靈靈的百合,又看了一眼樓上,不悅地嘟嚷︰「討厭的女人,走到哪讓人討厭到哪。」
凌微噗嗤一笑,交待道︰「悄悄丟掉就好,不要讓戴玉看見。」
哎。
門,輕輕地被敲響了。
火炮嫂趕緊去開門。
「菊英大姐,是你?」
討厭戴玉,但並不等于討厭戴玉的親媽。
安菊英為人真誠、熱心,安府的上下人等都挺喜歡她的。
「是,我來看看凌小姐。」
凌微忙讓坐︰「姑姑,請坐。」又笑著說︰「姑姑以後別一口一個叫我凌小姐了,太生分。叫我凌微,或是微微吧?家里的人都這麼叫。」
安菊英將一盤黃澄澄的山楂糕放在床櫃上,說︰「這是我親手做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歡。好吃不好吃的不敢說,但保證是干淨衛生的。山楂是我親手揀的,也是我親手熬制的。」
「姑姑費心了,謝謝。」礙于情面,凌微揀起一塊山楂糕準備往嘴里送,「我好想吃酸酸的東西。」
「少女乃女乃!」火炮嫂一把搶過,驚呼道︰「等下再吃,讓我先去看看食譜!少爺不是說過嗎?有些食物是相克的,不能混吃。」
安菊英一臉的尷尬。
凌微又從盤里拿起一塊山楂糕,輕輕地咬了一口,說︰「火炮嫂你太草木皆兵了,這山楂是純天然的綠色食品,由它做成的糕點,應該沒事的。」
「這也說不定,我听少爺說,豆腐和蜂蜜混在一起吃還能吃出耳聾來呢。那豆腐和蜂蜜不是綠色食品?」
凌微趁安菊英不注意,將口中的山楂糕吐到手帕里,然後咂吧著嘴︰「真好吃,又酸又甜。姑姑,你別听火炮嫂的,她呀,什麼事都大驚小怪。這山楂糕我喜歡吃,真開胃,謝謝你,姑姑。」
安菊英的臉色略有些好轉,強力笑了笑︰「不怪火炮嫂,這小心總沒錯,應該這樣。」
安菊英又說了幾句話,走了。
凌微將山楂糕隨手給了火炮嫂︰「你拿去吃吧,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嘿嘿。
「還是那句話,別讓菊英姑姑看見,那樣的話,她會不舒服的。」
凌微相信,安菊英肯定不會害自己,也不會同意戴玉那麼做。可是,安菊英是戴玉的親媽,自己不得不提妨戴玉假借安菊英的手來達到她罪惡的目的。
「嗯。這菊英大姐啊,是個好人,不藏奸,有一說一,待人和和氣氣。我就不明白了,這麼好的一個女人,怎麼會生出那樣討人嫌的女兒。」
「這叫基因突變。」
火炮嫂也不懂這個詞究竟是什麼意思,但隨口附合︰「沒錯,那女人就是一只雞,會jiao春的母雞!你看看她在男人面前的那付賤相,又是夾菜又是倒酒,還不時涎著臉陪著說笑。真賤!」
「哈哈,火炮嫂,你太有才了!」
「沒財,哪來的財?全家五口人都靠我當佣人這幾個錢過日子,不上街要飯就算不錯了。」
凌微更是笑得歡了︰「哈哈哈,火炮嫂啊,我怎麼沒發現你是這麼一個有趣的人呢?太好笑了。」
笑過之後,凌微正色地說︰「火炮嫂,你沒事的時候常來陪陪我吧?跟你在一起,我感到很開心哦。」
「好啊,只要少女乃女乃不嫌煩,我一有時間就來陪你。」
「嗯,就這樣說定了。」
這天晚上,火炮嫂在凌微的房間呆了很久。將陳年往事都倒了個遍,逗得凌微笑不連聲,歡樂極了。安瀾直夸火炮嫂︰「不錯不錯,我要請女乃女乃給你加工錢。」
火炮嫂一抹臉,不高興地說︰「不要,我又不是賣笑的。」
哈哈哈!
這回,連安瀾都笑得直不起身來。
屋里頭的笑聲自然驚動了有心人。
戴玉從門前走過,听著歡快的笑聲,她的臉色越發難看,咬著薄唇,心里狠狠地說,我讓你們笑,我讓你們笑!
等著,我讓你們哭都哭不出來!
…。
這天半夜,桂林別苑突然傳出了一陣驚駭的哭叫聲。
隨即,燈火通明,腳步聲嘈雜。
凌微被驚醒了。
她打開台燈,沖套間里依舊鼾聲震天的火炮嫂連聲呼喚。
安瀾本想自己陪著凌微,可凌微不干,紅著臉在安瀾的耳邊輕聲地說︰「不行,我不放心你。再說了,我們還沒結婚呢,你在我房里睡會招人側目的。」
「有什麼好側目的?這是我的家,你是我的老婆,我陪著我老婆孩子,那是天經地義。」
「好了,別鬧,回你房睡去。你明天還要去鄰縣的工地呢,今晚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沒事,帶司機的。我只是去看看,又不用親自推磚搬水泥的,不會累的。」
「那也不行,」凌微突然想起一件事,正色地問︰「安,你從歐洲回來也有三四天了,慕白羽見到你,他沒有追問資金那件事?」
「當面沒問,在電話里含糊地提了一句,我當時隨便搪塞過去了。這幾天家里這麼忙,想必他也不好意思多問吧?」
嗯。凌微點了點頭,又說︰「安,你得有心理準備,想好如何應付他。前段時間,慕白羽將籌資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突然懷孕,他知道我這頭是無望了。如今的他走投無路,急得上躥下跳,我想,他一定會纏著你不放的。」
安瀾凝睇著在瞬間變得十分肅穆的凌微,點了點頭,又悄聲地說︰「那麼,是不是可以考慮收網了?」
「現在為時過早,」凌微搖著頭說︰「我要讓他踫得頭破血流,要讓他受盡磨難才收網。就好似要槍斃的犯人,一下子斃掉了,那份恐懼感會很短暫,只是一會兒的工夫。但是,假如早在十天半月前就告訴犯人,他要被槍斃了。這十天半月對他而言,簡直就是生不如死,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煎熬!」
「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慕白羽過完那十天半月再斃他!」
凌微莞爾一笑,「也可以這麼說。」
「親愛的,我發現你又變了,變得沉著理智,變得沉穩多了。真有意思,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簡直就是一個小怨婦,哀婉淒愴。第二次,你傲然高貴地出現在我的面前,目下無塵,天真爛漫。而且,口無遮攔,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而現在,算是第三次見到你,你又成了一位睿智、穩重,極富女人味的小女人!微微啊,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啊?」
「我呀,哪個都是我,我是一個多面體。你每回看到的,都只是我的一個側面。你只有全方位了解我了,你就會明白,你將娶回一位精靈,讓你每天都能感到新鮮不已的精靈。」
「 ,精靈!我看你呀,是個小狐狸精!」
「我是狐狸精?」凌微嬌俏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你還不趕緊逃開,就不怕被我迷失了本性?」
「我早被迷倒了,還等現在?迷就迷吧,被這麼美麗的狐狸精迷倒,我榮幸,我樂意!」
說著,安瀾的嘴又不老實了,吻了鮮花般嬌艷的俏臉蛋還不滿足,直接滑向殷紅的唇。
「就知道甜言蜜語,」凌微用力地推開,嬌嗔道︰「不許偷襲!趕緊給我回房睡覺去。」
好說歹說,將安瀾遣回他自己的房去。
凌微被汪洋一般的幸福沖擊著,根本沒有睡意,看了好一會兒書才朦朦朧朧地合上眼。睡著不久,被哭叫聲驚醒了。
……
「少女乃女乃,怎麼啦,是不是要喝水?」火炮嫂披著大襖走過來,揉著眼楮問。
凌微指了指門外︰「你听,外面怎麼啦?」
火炮嫂側耳凝神一听,不屑地撇了撇嘴︰「不知道那個死女人又在搗什麼鬼!大半夜的,鬼哭狼嚎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真討厭,不理她!」
凌微卻覺得,戴玉一定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了。不管她本性如何張揚,可不至于半夜沒事嚎叫吧?
「火炮嫂,你去看看。要是有什麼事,你來告訴我。」
火炮嫂不敢違拗,嘰哩咕嚕地邊說邊往外走︰「也就是少女乃女乃,對這個死女人還這麼關心。換上我,一腳踹她出去……」
沒過一會兒,火炮嫂的大嗓門在靜夜中暴響了︰「少女乃女乃,出事了出事了……」
一陣亂了步伐的腳步聲後,火炮嫂連滾帶爬地沖進來。
「出什麼事了?快說快說。」
火炮嫂喘勻了粗氣,神神秘秘地說︰「那個死女人和她的媽媽出去了,去醫院了。」
凌微一下子坐起了身子,睜大了眼楮︰「怎麼,姑姑生病了?」
「不是不是,」火炮嫂抓過一個杯子,咕嚕咕嚕地灌了幾大口的涼水,抹了一把嘴,才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那個死女人的老公,也就是那個慕白羽,今晚在公司遭人暗算了,听說,被人砍了腿腳,生死不明呢。」
啊?
慕白羽被人傷了?
盡管,凌微恨透了慕白羽,可乍一听到這個消息,她還是很震驚。
「火炮嫂,你去請少爺過來,我有話要跟他說。」凌微看了看窗外,漆黑的窗外,又有些為難地說︰「算了,別去吵他了,讓他好好睡覺。」
火炮嫂抿了抿厚厚的唇,笑道︰「還睡呢,少爺早就被吵醒了,剛才在樓下還囑咐我,讓我別把你吵醒呢。你這小倆口啊,還真恩愛真體貼,你擔心把他吵醒,少爺又擔心你睡不好。」
「好了,火炮嫂,別嘰咕了,趕緊把少爺請到我房間來。」
「好,我這就去。少女乃女乃,你先躺下,小心著涼。」
火炮嫂出去了,輕輕地掩上門。
整座豪宅安靜了下來。
凌微凝視著柔和的台燈,心里如滾開的開水鍋!
這個時候慕白羽出事了,對自己的計劃,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少女乃女乃,少爺陪著老夫人上醫院了。」很快,火炮嫂又轉回來了。
凌微點了點頭,慕白羽怎麼說也算是安家的親戚,女乃女乃和安瀾出于禮節也得前去關心關心。
「哦。火炮嫂,你給少爺打個電話,讓他慢點開車,回家的時候先到我的房間來一趟。」
出院後,安瀾就把凌微的手機給沒收了,說手機的輻射太大,對孩子不好。
「知道了。」
……
安瀾一直到凌晨才回來。
凌微听到汽車馳近的聲音便一咕嚕爬起來,叫醒了睡在隔壁套間的火炮嫂,讓她趕緊把少爺請過來。
「微,一夜沒睡好吧?」安瀾回房抹了一把臉便趕緊來到凌微的身邊,心疼地說︰「兩個這麼大的黑影圈,成大熊貓了。」
凌微顧不上回答,急著問︰「慕白羽真的被砍傷了?傷在哪兒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到凌微一臉的焦灼,安瀾的心里流過一絲醋味。慕白羽是楚楚的前夫,凌微這樣著急,是心中還懷有舊情?
「你一夜不睡,就為了等我回來告訴你確切的消息?」
酸味,濃濃的。
凌微自然辯得出來。
「胡說什麼呢?安,你不會以為我是在關心慕白羽吧?」
安瀾不置可否。
「安,我再跟你說一遍,慕白羽是我的仇人,是妮可的仇人!就算為了妮可,我也不會放過他!假如你的心里還有其他的想法,那麼,你還是不了解我,我很難過!」
見凌微的眼眶里泛起了淚花,安瀾心痛極了,忙一個勁地陪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太小心眼了。」
「你這不是小心眼,往嚴重說,這是在侮辱我!」
「親愛的,別生氣別生氣,下回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微,你要是還難受,那就,」安瀾抓過凌微的小手往自己的臉上亂打︰「打我,打我出氣!」
凌微苦澀地笑了笑,抽回了手。她真的沒想到,安瀾還會這樣吃醋。不過,細想想也正常,正因為安瀾太愛自己,太在乎自己,所以才會出言無狀。換上自己,也一定會這樣吃味的。自己,不是常在背地里吃那個葉小倩的醋嗎?吃的那麼莫名其妙,吃得那麼有聲有色,吃得那麼冠冕堂皇!
「好了,別鬧了,說說慕白羽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原來。
昨天晚上,慕白羽應酬結束後回到華鼎公司,時間大概是九點半左右。
總經理的辦公室在五樓,平時,慕白羽腳步匆匆,總是乘電梯上下。
今天也不例外。
帶著一絲酒意,慕白羽按了電梯的鍵。
不料,電梯的門紋絲不動,一看,連指示燈都黑了。
惱怒地朝按鍵拍了一掌,罵了一聲︰「他媽的,又壞了。」
這幾天電梯三天兩頭的壞。
哼,明天一定投訴這棟樓的物業,太不像話了。
走吧,步行上樓。
有幾分醉意,腳步自然有些踉蹌。慕白羽搖搖晃晃,一步一步地往五樓走去。
樓道上的燈光也不是很明亮,影影綽綽的。
走到三樓的轉彎角,迎面與兩個年青人撞上。
這兩人的腋下都夾著一件用報紙包著的東西。
慕白羽被撞得倒退一步,扶著樓梯扶手,惱火地說了一句︰「走路請看道,你們……你們又不是螃蟹!」
那兩個年輕人也不跟慕白羽計較,依然低著頭往下走。
「慕……白……。羽!」
突然,其中的一個叫了一聲。
「慕白羽也是你們叫的?」慕白羽剛想繼續上樓,又扭回頭︰「我就是!華鼎公司的老總!怎麼,有何貴干?」
年輕人又不作聲了,慢騰騰地往下走。
慕白羽以為自己醉中出現幻覺了,也就不再糾纏,往上走。
就在這時,身後的那兩個年輕人突然抽出腋下的東西,撕啦一聲,報紙撕碎了,露出了兩把明晃晃的大刀!
「姓慕的,有人化大錢要你的腿呢!」說著就朝慕白羽砍來。
慕白羽聞聲,下意識就往上跑。
可是,來不及了,身前,迷朦中,突然有把大刀朝他砍來,正砍中慕白羽的左膝蓋上!同時,身後那兩把鋒利的大刀,如切菜一樣砍在了慕白羽的右腿的後側!
鮮血,如噴泉一般,噴灑在牆上與台階上。
啊!
慕白羽發出一聲慘叫,跌坐在樓梯的台階上。
門衛听到了聲音,迅速趕過來。
慕白羽已經暈死過去了。
……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慕白羽那麼晚到公司干什麼?」
「听說公司保安給他打了電話,說有重要的客戶來公司有事要面談。」
凌微一下便明白了,這所謂的重要客戶,一定是那幾個行凶之人,他們假借保安給慕白羽傳話,將慕白羽騙到了公司。
「報警了嗎?」
「應該報了吧。」
「安,你覺得這是個什麼性質的事件?會是誰干的?」
「這很難說,有可能是生意場上的,因生意而紅了眼;也可能是在社會上得罪了什麼人。總之,對方下手會這麼狠,他們之間的冤仇一定結得很深。」
凌微點了點頭。
「安,去洗個澡睡會吧?離上班時間還有三四個小時呢,」凌微看了看壁鐘,又看著一臉疲憊而顯得有些蒼白的安瀾,心疼地說︰「刮刮胡子,一夜之間,看上去老了幾歲。」
安瀾順手模了一把一層短茬的下巴,笑道︰「一不注意就冒出來,看來,雄性荷爾蒙太旺盛了。」
「是嗎?我怎麼沒看出來?」
「沒看出來?」說著,安瀾一把摟過凌微,將下巴貼上她的小臉蛋,一邊扎一邊笑︰「怎麼樣,感覺出來了嗎?」
凌微一邊躲一邊用力往外推他︰「討厭,疼死我了……快洗澡去,一股怪怪的味道。」
安瀾松了手,抬手放在鼻子嗅了嗅,「是醫院的味道。」
「去吧,別鬧了。」
安瀾還是有些不甘心就這樣離去,涎著臉笑道︰「我是不是洗了澡就可以過來睡?」
「不行!」
凌微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堅決。
安瀾發出一聲長嘆︰「我的老天!還有七個月多月的時間,這麼漫長,讓我怎麼熬啊!」
「難熬也得熬,快走你的。」見安瀾賴著不走,凌微嚇唬道︰「孩子抗議了,說他要睡覺了。」
「好好好,睡覺、睡覺。」一提起孩子,安瀾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安瀾一走,凌微跳下床將門關上,又擔心火炮嫂推門進來,將保險鎖按上。
凌微從抽屜的最里端拿出了那只專用手機,以最快的速度撥出去一組號碼。
……
吃過豐富的營養早餐,凌微站起來主動說︰「艾姨,你陪我出去走走?」
上官金珠一邊看著報紙喝著牛女乃,一邊笑吟吟地點頭︰「對,這樣很好,飯後走走,對身體和孩子都有好處。有人陪著我也放心。」
凌微剛走到門邊,上官金珠又囑咐了一句︰「微微啊,別走遠了,走走就回來,女乃女乃還要跟你商量大事呢。」
「女乃女乃,有什麼大事?」
「你和小瀾的婚姻大事啊。」
凌微有些羞窘,低下頭,假裝換鞋沒听見。
上官金珠哈哈一笑,指著說︰「你呀,懷孕以後連性子也變了,以前的你可不這樣。小微啊,還記得起第一次進桂林別苑,你的那張‘路條’都說了些什麼嗎?」
凌微的臉紅了,嬌嗔道︰「女乃女乃,您老人家怎麼還記得那個呀?」
「哈哈,記得,當然記得,永遠都記得!正因為有那個‘路條’,這才有了你,有了我的重孫子,才有了我們安家即將到來的最大的喜事!我不僅要記得,而且,要把那‘路條’好好地保管起來,給你的孩子們看看,看看他們的媽媽是怎樣進入安家的。」
「女乃女乃!」
艾姨和火炮嫂禁不住追問︰「老夫人,什麼路條啊?」
「女乃女乃不許說不許說!」凌微頓著腳,小臉紅的,如牆角的那棵盛開的梅花。
「好好,我不說不說,這是咱祖孫倆的秘密。」上官金珠慈愛地揮了揮手︰「女乃女乃不說,你放心吧。早去早回,女乃女乃今天哪都不去,就在家等你回來。」
哎。
凌微一走出大門,身後的艾姨扯了扯凌微的袖子,一臉的好奇︰「少女乃女乃,到底是什麼路條啊?」
「不告訴你,保密。」
「少女乃女乃,這路條這麼神秘啊?老夫人要保密,少女乃女乃你也要保密。」
「嘻嘻。」
沿著蜿蜒的小道往前走,兩旁的草坪和樹梢上仍有一層薄薄的積雪。風微起,吹起一陣碎雪,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新的味道。
「真好看。楓葉是紅的,竹子和桂花樹是綠的,而那邊的灌木叢是淡黃的,雪是白色的……。艾姨,你看,像不像一幅畫,一幅風景畫?」
對眼前的風景,艾姨習空見慣。她隨意地答了一句︰「像,像,」
又問︰「少女乃女乃,我們上哪走走?」
凌微往巨石拱門走過去,順手扯過一段已有女敕芽苞的牽藤,咬了咬,說︰「要不,我們去圖書館?」
望著凌微嘴角的那一抹綠色,艾姨趕緊上前把它擦掉。听說去圖書館,艾姨的頭一下子就有三個大,「少女乃女乃不是隨便走走嗎?怎麼要去圖書館啊?」
以前,凌微每回去圖書館都要大半天的時間。
「那就去新華書店吧?去買幾本書,像育兒大全和胎教之類的書籍」。
別看艾姨沒什麼文化,大字只認得一籮筐,但胎教的重要性她是了解的。所以,艾姨不能反對,而且,新華書店比圖書館近。
「好,那就去新華書店。」
到了新華書店,凌微從書架上找了幾本書,然後將艾姨帶進了休息室,「艾姨,你坐在這兒看看書,」
又象變戲法似的,從手袋里拿出一付毛衣針和幾團五顏六色的毛線︰「听說艾姨你很會織毛衣,你能不能幫我孩子積幾件小毛衣啊?」
艾姨平時沒什麼愛好,有空的時候便會替人積毛衣毛褲,圍巾手套。安家的上下人等,哪個人的身上都有艾姨積的毛活。
艾姨接過書一看,竟然是毛衣大全。
頓時興奮地說︰「我正想給小少爺積幾套漂亮的小毛衣毛褲呢,可原先會的那花樣太古老了,怕入不了少女乃女乃你的眼。這會兒好了,這書里的花樣太好看了。好,我就照著這上面的花樣織。」
說干就干,艾姨比對著圖案,比對著毛線的花色,興致勃勃地干開了。
凌微抿嘴一笑,說︰「艾姨,你在這里積著毛衣,我去閱覽室看看書。」
「好的,少女乃女乃去吧,別累著了。」
「知道了。」
離開休息室,在一排排的書架叢中鑽了幾個來回,凌微迅速走出了新華書店。
上了出租書,凌微模出那個專用手機打出去一個電話。
「喂,你到了嗎?好,我馬上到。」
三十五分鐘後,凌微走進了一家街邊的小咖啡館。
這個時間,是咖啡館一天里最清淡的時刻。不大的廳堂里,除了有一二個進來歇歇腳的行人外,除此外,就是三五個服務生在搞衛生。
「凌小姐,在這。」
沿街的窗下位置,有人揮著手扯著脖子叫。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射過來。
凌微陰著臉走過去,將手袋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扔,冷冷地說︰「亂叫什麼?」
「嘿嘿,我不是擔心凌小姐看不見我嘛。」
「你呀,長著如此一付尊容,十里以外就能看見。」凌微嘲諷道,坐了下來。
「凌小姐,你喝哪個牌子的?」
「我不喝,」凌微死死地盯著對方那張肥得直流油的臉孔,「王恩龍,慕白羽那件事情是你干的吧?」
「在凌小姐面前,真人不說假話,」王恩龍得意洋洋地說︰「沒錯,是我干的。怎麼樣,干得漂亮吧?那個龜孫這輩子怕是要坐輪椅了吧?哈哈。」
!
凌微抓起糖缸往桌上狠狠地一砸,咬著牙,狠狠地說︰「我不是交待過你嗎,不許輕舉妄動?你真是一頭豬!」
接到凌微的傳喚,王恩龍還以為凌微會贊賞自己呢,沒想到,凌微竟然罵自己是頭豬!
「凌小姐……。」
「我問你,這是你的主意還是鄢子的主意?」
「我……我和他共同決定的……。」
凌微氣得咬牙切齒,她攥起了拳頭,面目有些猙獰,「王恩龍,我再警告你一聲,從今天開始,你和鄢子從這個城市消失,我讓你們回來的時候再回來。」
見凌微如此嚴厲,王恩龍有些恐慌了︰「慕白羽那王八蛋,他……他不會死了吧?」
凌微站了起來,「他的死活不用你管,記住,馬上離開芝城。」
「凌小姐,我知道你這是為我和鄢子好。你放心,我馬上就離開芝城,馬上。」
哼,為你好?王恩龍,做你的春秋大夢!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何況,你這是在犯法犯罪!我凌微,不可能去包庇一個壞人!
我只是想緩一段時間再將你送進監獄!等報仇的事情了了,我不會任你逍遙法外的!
回去的路上,凌微的心就像燒沸的開水鍋,翻滾著,翻滾著。
王恩龍的這一橫插桿子,算是徹底打亂了凌微的計劃。
本來,凌微準備一點一點地收網,準備和慕白羽徹底攤牌了。
可這個意外事件一出來,慕白羽住進了醫院。凌微可不想跟一個纏綿病榻的傷病員搏斗,這種力量不對等的對峙,凌微沒興趣,也不想佔這個便宜。她要讓慕白羽輸個心服口服,讓他這輩子再也爬不起來!
好,暫且讓慕白羽先躲過這一次。
見凌微的臉色很不好看,艾姨不由地擔心了︰「少女乃女乃,是不是累著了?」
凌微搖了搖頭。
「是不是哪不舒服?」艾姨更慌神了。剛才,她看了看手機,可把艾姨嚇壞了,一不留神,在新華書店竟然呆了近兩個小時!老夫人一定著急了。「少女乃女乃,你去哪了呀,我去閱覽室室找你,怎麼沒找見你呢?」
凌微心里一驚,這艾姨,不是沉浸在積毛衣的樂趣之中嗎?怎麼半道想起找自己了呢?
「我沒事,就是有些困了。昨夜一晚沒睡好,犯困。艾姨,你去找過我?我一直在閱覽室呀,哦,對,中間的時候我去樓下的茶座買了一瓶水。」
哦。
艾姨稍有釋然便又沉重了起來︰「出來了這麼久,老夫人一定要生氣了。」
「是我耽擱了時間,女乃女乃要生氣也跟你沒關系。」
「那也是我不好,我得提醒少女乃女乃早些回家的。」
「好了艾姨,沒事的,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說著,為了加重語氣,凌微還帥氣地拍了兩下自己的胸口。
艾姨破啼為笑。
到了家,果不其然,凌微和艾姨剛上台階,上官金珠凌厲的聲音就飛了出來︰「艾姨,怎麼回事,讓少女乃女乃在外面走了這麼久?」
凌微忙走進客廳。
上官金珠正站在面對院子的落地窗前。
凌微親昵地從身後摟著老人,撒著嬌︰「女乃女乃,對不起,不關艾姨的事。是我不好,我硬要在新華書店多呆會。艾姨一直提醒來著,是我不肯回來。好女乃女乃,親女乃女乃,別生氣好嗎?您老人家生氣了,您的重孫子該著急了。」
上官金珠也不是真生氣,是真著急。見凌微安然回來了,也就放心了。
「你這丫頭,就知道糊弄女乃女乃,」上官金珠噗嗤一下笑了,回手拍了拍凌微嬌女敕的小手︰「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又沖著門外喊︰「宋媽,宋媽!少女乃女乃回來了,趕緊把紅棗桂圓湯給端過來。」
「女乃女乃,您真的不生氣了?」凌微拉著上官金珠走向沙發。
「想跟你生氣來著,可一看到你這楚楚可憐的笑臉,一听到你撒嬌的話語,我就是有天大的氣也生不起來了。」
凌微嘻嘻一笑,朝艾姨眨了眨眼。
艾姨這下徹底把揪著的心放下。
用過加餐,上官金珠從碧玉茶幾上拿起一本黃歷,翻開,指著說︰「微微啊,下個月有幾個黃道吉日,你看看,哪天最好?你說了算。」
按凌微的計劃,自己的婚事最好安排在復仇之後,那樣,自己可以心無旁鶩地當個最快樂最幸福的新娘。
而且,凌微的心里還有個擔憂,女乃女乃對自己的真實身份並不知情。假如女乃女乃知道一切隱情後,女乃女乃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自己嗎?會同意和贊成自己嫁給安瀾嗎?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被顛覆,自己突然身懷有孕,婚期不能往後拖太久,否則,大著肚子當新娘,那也太難堪了。
這……
見凌微沉吟不語,老人誤會了。拉起凌微的手,輕輕地撫著,說︰「丫頭,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的心事啊?沒事,有什麼話跟女乃女乃說,女乃女乃給你作主。上回,你拒絕了小瀾的求婚,我能理解。你把先前的事情全忘了,小瀾對你而言,跟個外人沒什麼兩樣。可現在不一樣了,你懷上了小瀾的孩子,而且,你們倆相處得越來越親密,越來越默契,你,」
上官金珠定定地看著凌微那雙躲閃的大眼楮︰「你不會再拒絕了吧?」
「女乃女乃……」
「你跟女乃女乃說句實話,丫頭,愛小瀾嗎?」
凌微鄭重而又羞澀地點了點頭。
「那就行了!」上官金珠放心地大笑,「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女乃女乃,假如我犯了錯,您能原諒我嗎?」凌微躊躇半天,突然問。
上官金珠笑著說︰「你能犯什麼錯?就算犯錯,女乃女乃也能原諒你。你的本性很好,既便犯錯也不是故意的。」
「假如我有什麼事情瞞著女乃女乃,但出于無奈,女乃女乃,您能諒解我嗎?」
上官金珠直起身子,正色地問︰「那是什麼?現在能說嗎?是關于哪方面的?跟安家有關嗎?」
「現在不能說,但以後我一定會親口告訴女乃女乃您。跟安家應該有關吧,因為,我很快就會成為安家的人了。」
凌微的話,無異地答應了婚事。這讓上官金珠很開心,她說︰「既然你說是出于無奈,那麼,女乃女乃相信,你的出發點不是惡意的,女乃女乃能諒解。」
「謝謝女乃女乃。」
「好了,這下可以選吉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