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的旗幟被日本帝國主義的飛機炸飛了,日本的青天白日太陽旗飄揚在司令部的辦公樓上。別看國旗是一塊不大的布,卻牽動著世人的心。錢伯發想︰「縣長大人卷走了當鋪的金銀首飾一百多公斤逃往重慶了,沒有靠山了,我怎麼活啊?如今這天下是日本人的,主子是日本人。听說日本人是中國古時候派去的500對童男童女繁衍的。搞不清楚歷史,現實是最重要的,管它是漢奸還是良民,撈錢要緊,虎崽拱進母狗的懷里——有女乃就是娘,吃飽喝足了再說。」錢伯發打定主意,便買了黃灘醬油、花家堰的甲魚、龍賽湖的白鱔、東汊湖十多斤重的鱖魚親自送給日軍駐應城宣撫班主任細川,自我推銷了一番,表明了忠于皇軍的心意。細川見了活溜溜的白鱔、縮著頭的大甲魚及印著「清朝貢品」的兩瓶醬油,一臉的不高興,便用腳踢了一下鱖魚,鱖魚打了個滾,張著的大口內吐出了金光閃閃的項鏈,細川眼楮一亮,提起鱖魚嘴一看,耶,內面塞滿了黃黃的金條,有好幾根,「喲嘻!」拍著錢伯發的肩頭,伸出大拇指,掛著微笑,說︰「你的良心,大大的好!今後再送禮,不要這樣遮遮掩掩的,直接送到我的辦公室里就行了。」錢伯發畢恭畢敬地回答說︰「主任,怕對您的影響不好。」「沒事的,沒事的,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話,‘一任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清官清到底,只要銀子不要米’嗎,更何況,我是大日本帝國駐你們應城的主任,土皇帝喲!」細川提著鱖魚,進了辦公室,用腰刀剖開魚肚,足有一公斤黃金。細川用紙包好,鎖進了文件櫃里。他初到膏鹽地,正需要漢奸為他效勞,幾天後,便批文讓錢伯發任礦工公會常委兼錘工公會會長。錢伯發喜得一夜沒有合眼,他的膏礦、鹽棚率先開業了,銀元滾滾流進他的家里,在縣城建了花園樓房,落成典禮時,請了維持會長等一批達官貴人喝酒,礦商、都管、監工、同僚好幾百人送賀禮,收了賀禮三萬多塊銀元,真是行大壓客,客大壓行,錢伯發是日本人的紅人,送100塊銀元的上禮單,送少了的,連禮單也沒有上,不過誰來了、誰沒來,他心中有數。首席正位是細川主任的秘書,其它的來客依各自的身份等級、平素的交情選桌子圍坐,楊根來送了1000元禮,在大廳里吃著、喝著,錢伯發笑容滿面,春風得意,依次到各桌敬酒,敬到楊根來的桌前,特意為他斟滿了酒,也為自己酌滿杯,說︰「楊老板,你我有今天,全是靠的石膏和鹽啊!一口干,先干為敬。」錢伯發喝了,楊根來舉杯說︰「錢常委,祝賀您。」一口喝了。
錢伯發在送客人時,一一握手,將銀票捏在手心窩,趁握手時塞給了當權的,當然不會是全體來賓。
田中師團長在應城,錢伯發有自知之明,沒敢給他送請帖,可是細川主任沒有到場,他心里著實慌了,幾天以後,特意請了最好的廚師呂老九準備菜肴,飛禽走獸、水生動物、山珍海味,呂老九廚師仿日本的風味,把老母雞宰了,在雞的頭剜了一個洞,掏出內髒,把洗淨的生姜、大蒜、辣椒、八角、胡椒切碎,拌上鹽、黃灘醬油、山西陳醋、少許豆粉拌好,填進去,然後用和成了筋的黃泥巴把雞裹實,放進炕餅子的柴炭爐中烤,黃泥巴烤紅了,油從裂縫中流出來,在炭火中燒得「吱吱」作響,雞毛、雞油烤焦了的香味飄滿整個屋子。
細川主任帶著秘書、翻譯官坐在錢伯發的小餐廳里,吃著熊掌火鍋,品嘗茅台酒,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思緒飛回了日本老家。
「主任,請您品嘗這道菜!」錢伯發恭敬地向客人斟了酒,說。細川一看是黃泥烤雞,一種回到了家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喲嘻,咪西咪西的好!」他用手剝去黃泥塊,雞毛在燒烤時已經連在泥殼上,一剝就全部月兌光了,錢伯發的四女兒托著茶盤,將噴了香水的毛巾獻給細川,供他揩手,他瞟了一眼,真是秀色可餐,便撕下雞腿,咪西起來,不時拿飛眼欣賞她。
錢伯發是過來人,一眼就知道細川主任想些什麼,幾天以後,將十六歲的女兒送給細川作小老婆。女兒出嫁那天,錢伯發拉著細川的手,一臉堆笑,說︰「好、好、好!中日一家人了,以後還是要靠您照顧的。」一家人看著、笑著,分不清哪個是岳父,哪個是女婿了。
錢伯發受到細川主任的賞識,提拔他當上了縣礦工公會會長,官升了一級,錢伯發連丫子都掛上了笑意,走路徜著八字步,穿著木屐,日本和服的帶子在他的身後慢慢地晃。官升了一級,他不再坐四人抬的轎子,改坐八人抬的大轎了。
錢望財在花樓街旅社住著吃喝玩樂,听說妹妹嫁給了日本人,心里美滋滋的,今後可以沾妹夫的光了。
日本帝國主義的旗幟飄揚在膏鹽地的上空,應城膏鹽公司的經理由留學日本早就和日本有往來且忠于皇軍的人擔任,原來峒商的投資資金、庫存的石膏成了黑板上的粉筆字——抹了,資金、物質以及在武漢的房地產統統地歸公司所有,不與他們相干了,原來的老股東有的逃往重慶、有的被日偽逼迫氣憤自殺、有的隨蔡老板參加了游擊隊、有的氣得背地里咒天罵地。
1938年10月25日,武漢淪陷了,日本侵略軍侵入武漢,肆意**擄掠,到處殺人放火。漢口鼎安里應城石膏股份公司的樓前飄揚著法國國旗,加上有好幾家都掛著法國國旗,儼然一處法租界;口牌樓街北頭臨漢江的膏場存放的大批石膏,因插著法國國旗,請印度人照看,在武漢淪陷時,安然無恙。11月25日,武漢侵華日軍陸軍特務部組織維持會。特務部認為,口膏場的42萬抬石膏,「純系敵產,全部沒收。」「如敢違抗,定予嚴懲不貸。」公司職員開會時,都說︰「覆巢自無完卵;現在敵偽鐵蹄之下,無論反抗與否均不能保持公司;與其反抗受辱,無救于危亡,不若听其攫去。」價值200多萬塊銀元的石膏被日本的公司運走了。
堆在口的石膏被皇軍運走了,只當是買了把紙燒給了鬼的,有麼法呢,打不贏,該他狠。
日軍特務部同偽省政府商定︰「對于應城石膏公司將由省府派員監督管理,以後不得自由售膏,隨意支款。」
1939年元月25日,偽省府果然頒布命令,並附發管理辦法十二條︰「一、公司在應城堆存之25萬抬石膏,由省府代管;二、不準公司在礦區收買石膏;三、公司資產及負債由省府派員負責查定,在未查定前不準還債;四、由應城運漢之石膏須完全售給特務部管轄之石膏組合;五、售得膏款須掃數繳交省府代為保管,不得留用;……如有違上列各項條款,一經查覺即予嚴懲……。」
日軍沒到膏鹽地之前,石膏實行壟斷經營,食鹽是自由銷售;日軍到了膏鹽地之後,石膏、食鹽由日軍憲兵押著宣布成立了「應城縣膏鹽商會」。膏鹽商會負責統一管制礦區各膏峒鹽場的生產,收取「爐門捐」,即開火熬鹽後,按核定的產量向日軍交納鹽稅,日軍每月可收取鹽稅70多萬斤鹽,就是70多萬塊光洋。不經申報和未經核準,一律不準開火熬鹽,否則以走私查禁。後來,日軍將膏鹽地出產的食鹽盡數交給鹽務局,會計開具收據,到日軍開辦的中江銀行應城行領款。由于偽鹽務局的收購價低于市面銷售價的10倍;又由于偽鹽務局將收購的鹽,統一交日軍佔領區——雲夢、漢川、安陸、天門、京山、鐘祥、應城——統一按人配售,廣大農村農民和抗日根據地的軍民買不到鹽吃,各鹽廠附近的農民偷鹽水熬制私鹽,被日軍逮住了,裝進麻袋中,系好口,用刺刀亂捅——美其名曰「拌豆腐」。
戰爭,打亂了人們生活的平靜,逼得人們把求生存放在了第一位。1938年12月18日,楊根來怕14歲的女兒被日本鬼子害了,用古老而又簡樸的儀式為女兒舉行了婚禮。第三天,是女兒回娘家的日子,姑娘、女婿早早起床,吃罷早飯,挑著肉魚、酒向娘家走來,剛過了富水河,爬上團山廟的河坡,撞上了日本兵出發掃蕩,小倆口趕緊向廟中躲藏。一群日本兵早已發現了他們,緊緊追進廟門,喊著叫著嬉笑著︰「花姑娘的賽果、賽果!」小倆口闖進和尚的房門跪下︰「老人家,救救我們!」老和尚雙手合掌,「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日本鬼子在廟中搜尋,用刺刀掀開和尚,一刀朝女婿戳去,鮮血濺了一房,姑娘眼尖,從窗戶鑽出去了,日本兵見了,「花姑娘的賽果!」婬笑著包抄圍逼,她逃了約一公里路,奔到團山廟河邊的懸崖上,見幾個日本兵月兌光了衣衫,赤條條地向自己撲來,想到活個清白,死不受辱,一下子跳進河里,中午的太陽照在團山廟的上空,富水河打著漩渦向應城流去,幾個日本兵還在河里到處模了又模,模出了好多晶瑩如玉的石膏……
楊道榮在丁家沖听到妹妹、妹夫被日本鬼子逼死的信後,氣得眼楮充血,發誓︰「小日本鬼子,中國人不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