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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戰火磨練

1938年12月初,用黃油漆手書的「應城抗日游擊隊」紅綢大旗在丁家沖趙家祠堂前的旗桿上獵獵風展,楊道榮在屋內讀毛主席的《論持久戰》,緊急集合軍號一響,他把書裝進書包中,拿著槍集合,陶先生作了簡單的動員令,跟隨蔡老板迅速佔領陣地,第一、第二大隊三百多人槍搶佔了幾座山頭,嚴陣以待日本法西斯(第三大隊住王家松林,未能參加戰斗)。

原來,日寇侵佔應城後,準備侵佔京山縣城,為了偵察進攻路線,幾十個日本鬼子從宋河出發,向天王寺、丁家沖一帶搜索、偵察。日寇怕在山林中迷了路,就一面前進,一面留下白紙條作路標。當日寇模索到丁家沖北面的一個小村子里休息時,被抗日游擊隊司令部派出的偵察員發現了。司令部接到情報後,傳令一、二大隊迎擊。蔡老板指揮打仗是新姑娘吃紅雞蛋——頭一回,根本不懂如何指揮,只知道下令「打」,也沒有講究隊形。游擊隊居高臨下,槍彈齊發,日寇見四處槍聲大作,抱頭鼠竄,用馬馱著傷兵、死尸龜縮進了宋河的據點,游擊隊員只是撿了日寇丟下的一些香煙和罐頭。即便如此,當時部隊和群眾仍然興高采烈,都親眼看到了橫行無阻、**燒殺、不可一世的日本強盜被打得狼狽逃走了,都感到出了口氣,都從心坎里高興,都認為這是一次勝利,在丁家沖的草坪上,蔡老板掐了一把楊道榮的,問︰「我當時喊臥倒,你為什麼朝敵人?要是日寇的子彈打掉了你胯丫的蛋蛋,連媳婦也娶不成了?」說得楊道榮臉紅了,回答說︰「六灣的發火——再著」。

有位隊員用腳挑了一下楊道榮的褲襠,說︰「你還想入黨,只有入褲襠。」楊道榮被嘲笑不過,抓住戰友在草坪上廝打起來,說︰「士可殺不可侮。」楊道榮慪的氣多了,只有向書中出,他認真研讀毛主席的《論持久戰》、《抗日游擊戰爭的戰略問題》、《中國共產黨在民族戰爭中的地位》,他想,按照毛主席的著作教的方法,學習、生活、戰斗,該能夠實現我的志願——加入中國共產黨呢。

1938年12月中旬的一天,筆挺端莊、眼如鷹隼的田中師團長在司令部里召開軍事會議,到會的有旅團長、聯隊長、大隊長,他用柚木桿點著軍用地圖,講明了皇軍攻佔京山縣城,向鄂西月復地推進,進而佔領宜昌,再攻佔蔣介石的霧都——重慶的偉大戰略意義,參謀長講了兵力部署及此次攻取京山的進軍路線,一大隊出應城,經雷家灣、皂市、湯池從西進攻京山;鍛治川聯隊出應城北門經羅店會合駐守宋河的川崎中隊從東夾擊京山,「這條進軍路線山高林密,有游擊隊出沒,你們要小心謹慎,務求必勝,明白嗎?」

「明白,」濃眉大眼、中等身材的鍛治川聯隊長站起來挺著胸脯回答。在他的胸中,一幅順道奇襲丁家沖、消滅掉游擊隊的戰爭圖明晰地勾畫出來了,他從鴨綠江打過長江、打到應城,一路沒有遇過敵手,殺死幾個小小的毛猴還用牛刀?況且他在此前已指示駐宋河的日軍收買了一個漢奸錢老六,化裝成貨郎,將游擊隊的兵力、領導人、駐守地點了解得一清二楚,在五萬分之一的軍用地圖上作了詳細標記。

鍛治川聯隊長率軍到宋河,人吃飽,馬喂足,休息了幾個鐘頭,12月25日凌晨零點出發了。半個月亮高掛天空,銀霜素裹著山林,馬含枚、人緊隨,十天前遭游擊隊截擊的川崎中隊長騎馬警惕地走在部隊的最前面,瘦猴一樣的漢奸錢老六東張西望地跑步跟在川崎的馬後,鍛治川騎著高頭大馬,在衛兵的簇擁下行走在隊列中間。

自上次初戰日寇以後,陶先生估計敵人一定會卷土重來,他指示「應抗」司令部,命令李的第一大隊和蔡老板兼任中隊長的第五中隊分駐天王寺附近的李家咀和陳家棚,作為丁家沖的前哨陣地,保衛丁家沖。但是沒有料到陰險狡猾的敵人乘拂曉前向我突然進攻。

鍛治川率部到達天王寺,望著聳峙的山峰及四周黑黝黝的大山,要是游擊隊襲擊,他將性命難保,不禁毛骨悚然,命令部隊原地待命,用手電光照著軍用地圖,尋找丁家沖的方位。這時住在山村小店中早起解手的愛國青年趙國安發現了敵情,他曾在丁家沖參加過抗日動員大會,听過陶先生、蔡老板的報告,他一發現敵情,迅速從他家的後院翻過院牆,爬上後山,抄近路跑到陳家棚,在哨兵的引導下向蔡老板報告了敵情。蔡老板一面穿衣扎槍,一面詢問了日軍數量,當即要趙國安跑向丁家沖向陶先生匯報,他帶領部隊沖出村子搶佔制高點。他們剛剛佔領孫家嶺和花蛇岩兩個陣地,就听到李的第一大隊駐防的李家咀方向想起了槍炮聲,炮彈爆炸的巨響回蕩在山間,青煙飄蕩在晨曦中,機槍聲和日本「三八式」蓋殼步槍特有的「嘎公」聲連續響起。

鍛治川在天王寺查看了地圖,反復問錢老六去丁家沖有沒有游擊隊?錢老六拍著胸脯說,保證沒有。幾天前,他確實到這里各村串過,但是不知道他刺探軍情以後,陶先生調一大隊住在李家咀,當日軍模到李家咀時,被哨兵發現了,戰斗立即打響,李指揮部隊迅速搶佔山頭,憑險阻擊。川崎中隊遭到意外襲擊,死傷多人。鍛治川跳下戰馬,甩了錢老六兩耳光,又踢了幾腳︰「你的良心大大的壞了!」錢老六跪地作揖︰「太君,我的良心大大的好,前幾天我親自來看過的,游擊隊的沒有。」「嗨,這不是游擊隊是什麼?」鍛治川掏出手槍對準錢老六連發三槍,示意衛兵將死尸踢向路邊的懸岩。鍛治川調集十門擲彈筒猛轟李守的山頭,急調三個中隊合圍李家咀,這時天已大亮,蔡老板發現有一股敵人正在從左翼包圍李家咀,他立即帶領一分隊搶上另一座山頭,居高臨下,勇猛地打擊敵人,楊道榮擰開手榴彈,拉了導火索,嚇得丟在地上,閉上了眼楮,蔡老板飛起一腳將手榴彈踢向敵軍,彈片在晨光中四射,敵人哇哇只叫,游擊隊愈戰愈勇,日寇火了,轉頭來圍攻蔡老板,李乘機逃離陣地,蔡老板拉住他問︰「李隊長,你的人多、槍多,又是老兵,為什麼不戰而退?」

「哎呀!敵人的火力太猛,人多也不頂用,已經打死了幾個兄弟,再不跑,就一罐子煨了!」李帶領他的部隊在蔡老板部隊的掩護下迅速突出了包圍圈。鍛治川命令三個中隊迅速圍住蔡部的三個山頭猛攻,擲彈筒、機關槍、步槍、手槍猛烈掃射。蔡老板在山頭上見好幾百敵人仗著優勢火力,像三群瘋狂的野獸吼叫著向三個小山頭同時發起圍攻。敵眾我寡,武器又差,身邊一位剛參軍的隊員被機關槍子彈打中,鮮血噴涌,犧牲了,蔡老板捏著一把汗,下達撤退的命令因敵人火力太猛已無法下達了,他大聲喊︰「共產黨員、共青團員、游擊隊員同志們,為國盡忠的時刻到了!打!!」

在這萬分危急的關頭,「砰、砰、砰,啪、啪,」日軍的背後,左右側翼四處響起了槍聲、手榴彈聲、美俘油鐵桶內鞭炮爆炸聲,原來是陶先生率部趕來,猛烈進攻日寇。鍛治川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在李家咀前的山上跳著腳大罵︰「什麼丁家沖的游擊隊,到處都是游擊隊!」他一看表,已是上午九點,他此行的主要任務是攻佔京山縣城,從湯池攻佔京山縣城的一中隊不知現在行進到了哪里?耽誤戰機,軍法不容。他下令收兵,奓開腿,叉著腰,用馬鞭指著仍在響槍的山頭,咬牙切齒地罵道︰「游擊隊,兔崽子,等著老子來收拾你!」跨上戰馬,前呼後擁,二十多匹戰馬上馱著尸體、傷員,退回天王寺,再按原作戰部署,沿著宋京公路,向京山城撲去。

兩次戰敗日寇,游擊隊軍威大振,京山、應城的青年踴躍參軍,隨著抗日隊伍的迅速擴大,1939年1月28日,應抗司令部按「統一戰線」、「獨立自主」、有利發展的原則,進行了第二次整編︰以第三大隊的武裝為基礎,擴編為第一支隊,郭老八任支隊長,轄三個大隊;李的武裝雖然沒有增加,臨陣撤退,組織上仍以他的第一大隊為基礎,擴編為第二支隊,他擔任支隊長,他仍然拒絕設政治指導員;蔡老板的第五中隊已發展到二百多人槍,擴編為挺進大隊,蔡老板任大隊長;魯爾英任特務大隊隊長;黃主任任京應獨立中隊隊長。

楊道榮掩埋了戰友的遺體,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要不是蔡老板眼明手快,飛起一腳將手榴彈踢向敵群,自己和蔡隊長還有戰友都會炸死。那是一枚從潘集掖在自己腰里的手榴彈啊,掖在腰里已經63天了,看熟了,模光了,為什麼冒了煙又不知道甩向敵人而讓它在自己的戰壕內繼續冒煙呢?這不怪戰友們取笑他,「道榮的手榴彈——響不得,」也不怪小隊長批評他,「你不是抗日的料,各人夾著狗**滾,莫在這里害人。」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求情,「你們開除我,我也要跟著部隊抗日,保證六灣里發火——再著。」「還‘再著’,蔡隊長的命就沒了,你各人回去!」楊道榮厚著臉皮向蔡大隊長求情,蔡老板頂了一下眼鏡,說︰「小楊,兩次打仗,你兩次出洋相,為什麼?上了戰場你想的什麼?你最清楚,我可以分析出好幾種可能,但是沒有用,關鍵是靠你,靠你把為什麼參加游擊隊想清楚,再上戰場,頭腦就清醒了。」望著和藹可親的大隊長,他打心眼里佩服,是啊,自己上戰場時,想了很多,一是父親母親,二是弟弟妹妹,三是家中的膏峒鹽棚,四是自己的生命很多很多,這一切攪成了一鍋粥,所以一上戰場,槍炮一響,人就糊涂了,他思考了很多,已經二十歲了,並寫下日記自勉︰

時光飛度二十年,碌碌無為留羞痕。

空想睡恨有何益,學習奮斗戰余年。

1939年1月29日于丁家沖。

楊道榮寫罷日記,讀到《俄共(布)中央委員會的報告》,「我們寧肯死得一個人不剩,也不願放棄自己的領土,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原則,即紀律的原則和堅定的政策的原則,為了這些,我們是應當忍受犧牲的。這就是我國無產階級的不屈不撓的精神和久經鍛煉的性格的表現。」楊道榮讀到此節,馬上拿筆記下,他已養成習慣——翻書就動筆,不動筆就不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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