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陸軍第四師師長徐庭瑤駐守在武昌,他翹著二郎腿子躺在師指揮部的虎皮躺椅上沉思︰應城的青磚城牆高而且厚實,有雉堞,在城牆上面可以跑馬,城牆外面有護城河,城牆內面也多處有水塘,城內精心構築了防御工事;公路沿線設有埋伏,陳河、龍集互為掎角,雷家灣有碉堡扼守,任你賀龍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沖過這一關。只等宜昌方面的援軍一到,前後夾擊,皂市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嗨嗨,到那個時候,消滅賀龍,一仗報千仇啊!他打電話到龍集據點,詢問軍事情況,龍集守軍回報,「**無動靜。」他自信地回答︰「好、好、好,堅守不出,等待援軍,到時候里應外合,活捉賀龍!」
「是,一切听從師座的,」守軍接了師長的電話,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隨後,徐庭瑤師長又同守陳河的部隊作了指示。
紅軍經過精心準備,于元月24日拉開了第一步的戰斗序幕,鄧先柱率二千多名工人自衛隊猛攻應城北門,汪洋大隊長率三千多農民赤衛隊炮轟應城南門,漢川獨立團在李子奇團長的率領下,從賽湖起坡攻八角碑的伏敵,紅九師二十七團在團長的親自指揮下向雷家灣殺來,國民黨郭述武所長和保安團蔣團長生怕被紅軍截斷了歸路包了餃子,一面拼命抵抗,一面慌忙撤退,從西門縮進了縣城,工人自衛隊、農民赤衛隊乘勝追擊,日夜攻打,土炮、鳥銃轟鳴,煙霧遮天蔽日,槍炮聲震得人的耳朵發麻。應城縣縣長慌忙向國民黨湖北省政府主席、武漢綏靖公署主任何成浚求援,何成浚急調駐守在京漢鐵路線上花園的國民黨嫡系部隊第四師十二旅馳援,旅長張聯華捧著電話機,听著何長官的指示︰「張旅長,龍集之戰,事關武漢;龍集失守,武漢的西大門就無險可守了!明白嗎?」
「明白!」
「命令你部,騎兵團率先,炮兵、步兵緊隨,火速增援龍集。要快!要快!!」
「是,是!我保證捉拿賀龍獻給您。」
「好!祝你馬到成功,官升一級!!」隨後,何成浚又電令駐守宜昌的國民黨部隊火速奔襲皂市,合圍龍集,消滅賀龍、段德昌的紅軍。
1月26日清晨,天陰沉沉的,紅九師25團團長許光達率部和漢川獨立團的指戰員一起,分別乘幾百只小木船沿老鸛湖、龍賽湖分別向陳家河劃來,湖水清清,碧波蕩漾,有的船上裝著蘆葦、有的裝著蒲草、有的船上放著麻罩、有的掛著魚網,像趕集的農民一樣,一隊隊進了陳家河。
陳家河集鎮的東邊是龍賽湖,與汊湖相連,通長江,一條港水流經街心注入龍賽湖,陳河是石膏、鹽、蘆柴的集散地,人們為了裝卸節省勞力,在街心建起了拱橋,貨船可以進入內面膏場、鹽棧裝貨,這樣,一條石板街被流經這里的河水截成了三段,即南街、中街、北街,中街被耳環般的河水圍住,成為兩頭有橋、四面環水的島嶼;西邊是崗嶺,北邊通雷家灣、龍集,南邊連典集、李集,從老鸛湖起坡的紅軍戰士已經裝扮成趕集的農民向陳河奔來;南邊是翁抱山,說是山,其實是塊不大的湖咀;北面是稻田、水。這里歷來是貨物中轉站,應城出產的石膏、鹽在這里裝船運往周邊縣及武漢、九江、上海,出口到日本、東南亞等國,加上漢川、天門、沔陽(今為仙桃)產的蘆葦用船運到陳河起坡、碼成堆,用騾馬轉運到二百多家鹽廠作燒柴,平時人多如漢口,時值農歷辛未年臘月十九日,年關將近,街上的人擠都擠不動。駐守陳河的國民黨部隊在陳河至雷灣的大路兩旁築起了防御工事,機槍、大炮嚴密封鎖,以為萬無一失,絕對安全,一些剛起床的國民黨兵翹著腿子在酒館里喝早酒,吃臘肉豆皮、魚頭火鍋,老板請他們付錢,他們把眼楮一瞪,罵道︰「個抱倒媽入的,我老子拿性命跟你保安全,你還要錢,你哪一只手接老子的錢?搞毛了,兩槍篤死你!」酒館老板只得哭臉當作笑臉行,點頭哈腰回答︰「那是,那是,歡迎您下次再來!」
有的國民黨兵到肉案旁瞧瞧,說︰「不知為什麼沒有野豬肉、柴麂子肉,要是有就好,臘制的野豬肉好香的。」屠夫敬上煙,說︰「等京山那邊送來了野豬肉,我跟您留著!」
「要豬噢!」
「是的,是的,野豬肝要不要一點的?」
「要,要。」
有的國民黨兵圍著魚行議論︰「個婊子養的只有青魚、鱖魚、甲魚,這些魚吃膩了,不怎麼沒有白鱔?」
漁行老板解釋︰「白鱔要到六月份發水時才多,龍賽湖的白鱔好呢,一條重四斤多。」
「听說白鱔要用稻草擦干它身上的涎,在頸部割開一個小口子,再用兩根筷子伸進去絞出內面的腸子,切成筒,蒸得吃,特香?」
「是的、是的,立著炕更加好,炕得流油。」
「砰、砰、砰……」槍聲四起,集鎮上炸開了鍋,紅軍戰士早已下手,殺死了在集市上敲詐的國民黨士兵,許光達團長率隊攻佔了敵人的據點,駐守在雷家灣至陳家河公路上的敵人受到四面八方的圍攻,抵抗了一陣,有的被打死,有的拼命抄小路向應城狂奔,不到兩個小時,全殲了駐守陳家河的敵人,活捉了敵營長周威汝。
段德昌趕緊命令部隊進入雷家灣至毛家畈公路兩側高地的密林中埋伏,他得到情報,敵四師十二旅旅長張聯華已率部趕到了應城。同時命令鄧先柱的工人自衛隊回龍集協同圍攻敵人,汪洋大隊長的農民赤衛隊回湖區乘船到陳河上岸進入伏擊陣地,另外跟騎兵連連長作了交待,要他率騎兵到應城北門渡口的公路兩邊……。
1月27日,天灰蒙蒙的,張聯華旅長率領的部趕到了應城,縣長畢恭畢敬迎接,張旅長問︰「為何不見‘**’?」縣長說︰「‘**’听到大軍到來的情報,已于今早十時左右撤退了」當時劉進團長和周鳳岐代團長(杜聿明請事假,由周代理)向張聯華旅長請示,建議在應城午餐後再行前進。張聯華命令道︰「留23團第1營守應城,進攻部隊分成左、中、右三路縱隊,向皂市挺進,如遇紅軍,則相互策應。左路縱隊由劉進團長率23團2、3兩營,向龍王集前進,迂回皂市鎮;右路縱隊由周鳳岐代團長率24團1、3兩營,由南面迂回成鉗形向皂市包圍,找尋賀龍主力決戰。」中路縱隊由張聯華旅長親自率領特務連和24團2營直指皂市,由劉熾連長在中路擔任前兵連,派出尖兵排,由向導帶路,搜索前進。張旅長率部出應城北門,踏著臨時搭起的浮橋,雄赳赳、氣昂昂地過了富水河,策馬前進,部隊緊隨其後,恨不能長翅膀飛到皂市,活捉賀龍。行了不到一里,遇到紅軍的狙擊,他命令大炮向漢宜路猛轟,望遠鏡里,只見有一小股紅軍騎著馬沿漢宜路向西狂奔,因為灰蒙蒙的,看得不甚明白,他嘿嘿一笑︰「**的偵察兵。幸虧老子們行動得快,要不然,被**搶佔了渡口,會誤剿匪大計。追!」人吼馬嘶,蜂擁著沿漢宜路向西追趕,趕到八角碑,參謀長一見,不禁打個寒戰,原來這里公路兩側是十多米高的陡坡,長滿荊棘叢林,狀似撮箕,又名撮箕口,參謀長提醒說︰「旅座,恐匪在此設伏!」張聯華旅長哈哈一笑,回答說︰「公路兩廂,**縱有天大的膽,量他也不敢設伏。給我快追!」追趕了不到一公里,前面是一片開闊地,兩邊是水塘,張聯華一邊策馬,一邊對參謀長說︰「出發前,我反復研究了地圖,應城屬大洪山的余脈,到了這里只是小丘陵連著小丘陵,你看,一塝一沖的,怎麼設伏?」
「報告旅座,前面松林里發現**!」
「嗖、嗖,啾、啾……」紅軍的子彈猛烈射擊,國民黨的軍隊一時騷動起來,「給我用大炮轟!」張聯華旅長火了。
猛烈地炮火炸得松枝亂飛,茅草燒燃了,只見有的紅軍戰士跳出火海撲打著身上的火,有的舉槍射擊。
張聯華從望遠鏡中看到有個人蓄著小胡子,騎著馬在指手劃腳,他判定,「是賀龍,肯定是賀龍!」頓時熱血直涌,命令道︰「活捉賀龍,賞洋兩萬,追呀!」
越追越近了,張聯華清晰地看見幾十匹戰馬沿漢宜路向西狂奔,當中騎棗紅馬、蓄小胡子的越看越像賀龍,紅軍的騎兵不時還擊,張聯華的騎兵窮追不舍,漢宜路上塵土飛揚,「活捉賀龍,賞洋兩萬!」聲震長空……
紅軍指戰員、聯絡員埋伏在公路兩側的密林中,見敵人的先頭部隊旁若無人地進入了伏擊圈,用手輕輕在面前劃了一個圈,便依次傳遞到了段德昌師長的面前,紅九師二十五團、二十七團大部、漢川獨立團、應城農民赤衛隊一萬多將士埋伏在公路兩側的密林中屏聲靜氣,炮彈上膛、子彈上膛、剌刀上槍、手榴彈擰開……只見國民黨的騎兵、炮兵、步兵奔跑著、呼喊著、追擊著進入了伏擊圈,當劃著圓圈的手勢傳遞到了段德昌師長的眼前時,他知道敵軍已全部鑽進了「籠子」,舉槍喊道︰「打!」
霎時間,近兩公里長的公路兩側,炮彈、手榴彈、向公路中直蓋,機槍、步槍、手槍子彈猛射,張聯華的部隊被截成了無數段,一節、一節被數倍的紅軍分割包圍,炮彈轟、手榴彈炸、槍彈打,殺傷了不少敵人,有的敵人仍用槍還擊,紅軍神槍手發揮威力,赤衛隊員沖上公路,用刀劈、用矛戳,戰馬狂奔,殺聲震天,血流成河,張聯華嚇得從戰馬上跌下來了,還是狂叫著︰「沖出去!沖出去!」他重新騎上馬,連著打了幾鞭子,指望鑽進龍集的據點,哪知龍集方向的大隊紅軍殺奔而來,他棄了馬,抄小路向應城逃命,身後只有十幾名衛兵,看見到處都是紅軍,慌了手腳,遇著十幾個叫化子蹲在石膏碴坡子邊,靈機一動,月兌下黃呢子軍衣,丟了黃呢子軍帽,要叫化子月兌下衣服,讓他換上,張旅長順手抓了把淤泥抹在臉上,十幾個衛兵也換上叫化子的衣褲,簇擁著張旅長沿田坡向石膏碴堆中的剌槐樹叢中鑽去。
賀龍一見穿著黃呢子軍衣的趙師傅,一把握住他綁著鐵盒、鐵匙的雙肘,說︰「老趙,辛苦你們了!」
趙師傅笑著說︰「賀軍長,你可回來了!有個軍官就躲在前面的碴台子內。」
紅軍戰士活捉了張聯華旅長。
孤懸在龍集據點的敵人,強拆民房、強抬家具、棉絮,澆水成冰,築成工事,拼命抵抗,見大勢已去,向北邊田店方向突圍,饑寒交迫,疲于奔命,敵特務團六個連和百余名礦警在離龍集約500米的張家廟被紅軍全部殲滅。
這一場圍點打援之戰,用了一個多小時,殲滅國民黨第四十八師特務團工兵營全部和第四師十二旅之大部,生俘旅長張聯華以下近4000人,繳獲迫擊炮20余門,輕重機槍60余挺,步槍3000余枝,子彈數萬發,戰馬近1000匹,紅九師從此組建了騎兵團。
我紅軍將士也犧牲了300多人,許光達團長在這次戰斗中負重傷,後被送到莫斯科治療,建國後任裝甲兵司令員、國防部副部長,1955年被授予大將軍餃。
參加龍集之戰的這支部隊,長征時編為中國工農紅軍第二方面軍;1937年8月改編為八路軍第120師第358旅,參加抗日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