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鄉下美女（下）
我終于悶悶不樂地吃完了飯；盡管嬸嬸做菜的手藝蠻不錯，比我媽的水平好了不知多少倍，可我依然吃得無滋無味。
「你先去睡會兒覺吧，好好歇歇，不要到處亂跑。你大姑二姑和你四姑，明天都來要看你。」女乃女乃慢條斯理地對我說道。
「我哪里也不去，就窩在家里。」我說完才意識到怎麼能這樣對年邁的女乃女乃說話，就像剛吃了槍藥，便急忙改變態度，變換出了另一副嘴臉，口氣極其恭敬地說道︰「女乃女乃，我不小了，要是在村里的話，也該找女朋友啦。」
「你再不小，也是我孫子。」女乃女乃可不吃我這一套。
「對頭，這倒是真理。」我說著，愣是從臉上擠出了一絲微笑。
「小飛真想找媳婦啦？打電話問問你爸你媽願不願意，願意的話嬸嬸就在村里給你介紹一個。」嬸嬸繼續吃飯，連頭也不抬，顯然是話里有話，說得我有些坐不住。她到此為止也就罷了，誰知接著又來了一句︰「小飛可好眼力，比嬸嬸會看人——翠翠可真是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姑娘。」
「真要找個稱心如意的女朋友，哪怕在村里種一輩子地，也心甘情願。」我雖然裝聾賣傻，就是不順著嬸嬸的桿子爬，就是不提那個可氣的翠翠，但到底還是露了馬腳。
「娘——您听听，您老燕家的男人都多有出息。——讓你媽听見了，非揍爛你的 。」我這嬸嬸是厲害，對我吹胡子瞪眼——可惜從小沒長過胡子。別看她外表柔柔的，內里卻是剛剛的，以後最好小心為妙，可別招惹著這位年輕的老人家。
一想到翠翠，我又沒了情緒。我急忙從馬扎子上起來，走到沙發上跟前，從放在上面的背包里掏出一沓子錢來，放到了沙發上︰「嬸嬸，大熱的天，你以後就不要這麼費事忙活。明天我幾個姑姑來了，咱就下飯店；怕去不方便，就讓他們把飯菜做好送過來。」
「你嬸嬸會過日子，舍不得花錢。」
「娘——您又說哪去了。我是怕飯店里拾掇不干淨，吃起來不放心。小飛，你把錢裝起來，嬸嬸我有錢。」
我叔叔曾多次腆著個臉向我爸當面匯報，說我嬸嬸除了不會生孩子，渾身是優點，而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很會伺候我女乃女乃，很會過日子。我這個嬸嬸，並不是我叔叔的原配，她的背景有點復雜，和我叔叔的關系還曾一度非常灰暗。（我現在沒心情在這里婆婆媽媽多費口舌，以後看情況再說。）而我前任嬸嬸的最大缺點，恰恰在于整天惹我女乃女乃生氣。我爸曾堅決反對我叔叔辭掉我的前任嬸嬸，但見我現在的這個嬸嬸這麼孝順我女乃女乃，他早就已經無話可說。
我把紙箱和背包拾掇進嬸嬸單獨為準備好的一間房子里。房間里邊到處干干淨淨，收拾得十分利索；寬大的席夢思床上鋪著嶄新的竹涼席，枕頭枕巾和薄薄的毛巾也全都簇新。嬸嬸怕我受不了這里的酷熱，還提前給我裝上了名牌空調。
我把東西往牆根里一丟，就一頭栽倒在床上，哪里有什麼心思打開紙箱看一看，里面的東西到底少沒少，是不是摔壞了。可我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只要一閉眼，翠翠那似桃花含笑的美麗容顏就會浮現在我的面前——一雙大眼含情脈脈，顧盼生輝，看得我魂不守舍。時隔多年，我再次見到她，我這才終于意識到，她才是原汁原味大白饅頭，哈爾濱的那些小妞們才是真正的黑窩頭，充其量算是被硫磺燻過的白饅頭。翠翠既有吳莎莎的美麗，又有郝苗苗的溫柔，真是「此人自應天上有」呀。可她今天對我的態度也太差勁啦。你留下來陪我吃頓飯有什麼可怕的，難道我會把你當美味吃了不成，頂破天也就是多看你兩眼唄。你不留下吃飯也就罷了，為什麼連坐下一塊喝杯水的機會也不給。你不坐下也就罷了，難道連站一會兒的工夫也沒有。可惡，真是太可惡。無情，真是太無情。不是想到她可能正在午睡，我說什麼也要立馬去她家找她理論理論，出出悶在我胸中的這口惡氣。
我正在床上打著滾地義憤填膺，嘴里不停地胡言亂語，小強突然闖了進來；我趕忙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
「我剛剛踫見秋海，他說翠翠接了個從哈爾濱來的男朋友，還說你冒充大老板，十有**是個騙子。」小強進門就興奮地吆喝開。「我一听就猜到是你。我剛才到翠翠家一問，果真是你回來啦。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你給盼來了。」
「翠翠，翠翠在家干嘛呢？」我不加思索地月兌口問道。
「正坐在大門底下涼快呢。」
「你去跑一趟，把她給我請過來。她要死活不來，你就把她的手機號碼先給我記下來。她有手機嗎？」
「她早就有啦，名牌，三星的。她干嘛還會死活不來？」
「不一定，也可能吧，以防萬一。」
「看你的情緒有點不對勁，你剛來就得罪她啦？」小強這個鬼精，我盡管極力裝作若無其事，還是被他看出了破綻。「翠翠可是個萬人迷，是不是也把你給迷住了？」
「小強，你怎麼滿腦子這麼亂七八糟的？！」我被戳到了疼處，有點惱羞成怒。
小強看我不耐煩，撒腿跑了過去。
轉眼的工夫，小強就把翠翠帶來了。
「你不好好歇歇，找我有事兒？」翠翠一進門就開口問道。
我哪里想到翠翠會這麼輕而易舉就被請了來。我急忙搬椅子讓她就坐。看她安安穩穩坐下了，我和小強也緊挨著坐在了床沿上。
「我，我，我還沒有謝謝你呢。」我抓耳撓腮，薅著頭發，好不容易才想出了這麼一句比較合適的話來。
「謝我啥？」
「謝謝你把我接回來。」
「你說你，值當的，多大的事兒，還，還——」
「哦，哦，還有，我嬸嬸做的雞實在是好吃，差不多讓我全吃光了。你覺得味道咋樣？」我純粹是打著手電沒話到處找話。
「我一點都沒舍得嘗啊，都給我爺爺送過去了。」
我抬起手就朝我腦門上拍了一巴掌——那最好吃的雞大腿可是我的最愛呀，我都沒舍得享受，反倒叫那個糟老頭子病老牛不經意間大飽了口福。但我依然點頭哈腰表示理解，表示支持︰「應該，應該，孝敬老人是好事兒；可惜太少了點。」
「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你倆慢慢聊吧。」
「還有點事兒，就是我爸讓我給你爺爺捎來點東西，你看什麼時候陪著我一塊過去。」我終于想起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兒。
「啥時候都行，那咱現在就去？」
「不不不，不慌，到時候我再跟你聯系。你把你的手機號告訴我一下。」說了半天廢話，我這才終于說了一句有點意義的話。
翠翠把號碼說完，到底還是走了。
既然翠翠說走就走了，我干嘛不現在就讓她我陪著去看望老牛啊？又失算啦！
「小飛，我看問題有些嗦呀。」翠翠剛離開，小強就開了腔。
「莫名其妙，有什麼嗦的？」
「翠翠非常反常，你說話也是語無倫次，讓人感到有點那個。」
「你這毛蛋孩子，怎麼這麼多花花腸子？」
「你還拿著我當以前的小強呀，我比你可小不了多少啊。」小強對我拿著他不當回事兒，顯然很不服氣。
我這才終于恍然大悟——我自覺成熟了，其實小強也同樣長大了。可我依然繼續嘴硬︰「八十年之後，你還得喊我哥；在我眼里，你還是毛蛋孩子。」
「兩碼事兒！咱別再整那些沒用的啦，我跟你匯報點正經事兒。」小強像變了個人似的，突然大人大樣起來，讓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什麼事兒，快說。」
「咱大嫂也和那個該死的狗娘養的魏瘸子偷偷好上了，她背地里還動不動就和俺娘爭風吃醋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