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日他不是因為生氣而直接把潘小蓮帶回了虎堡，而是听潘小蓮說明原委，去朱家看一下的話……是不是此時義莊木板上躺著的冰冷尸體還會是條鮮活的生命？
知道潘小玉的事後，西門敬馬上讓人備馬車，帶著潘小蓮和潘小娥到了瀘林城！
在朱之山的怒視與怒吼中，西門敬命人將已經放入棺木中的潘小玉抬到了義莊！
但現在不是糾正潘小蓮的時候，西門敬聰明的選擇閉嘴！六女乃女乃說過，他應該明白潘小蓮並非「池中物」！
「朱之山，你若不心虛，為何要以我大姐生病暴斃的名義下葬？」潘小蓮見朱之山得了便宜還賣乖，氣得怒道，「若你不是這麼欲蓋彌彰，我們也不會從你家里將大姐帶到這里！」
朱之山被西門敬的氣勢壓得矮了半截，但又不想在外人面前丟了面子！
如此平靜、坦然赴死的絕筆，比起任何滿懷怨恨或是矯情大理的遺書更讓人看得心痛！
自古都是夫為天、妻為地，夫尊妻卑。妻子只要接受丈夫的想法、作法就可以了，丈夫不需要對妻子有什麼了解，更無需向妻子坦誠！
雙眼紅腫，可一滴淚也流不下來，潘小玉深吸了一口氣淡聲地道︰「既然我姐姐是自縊而亡，就由夫家安葬吧。」
但潘小玉之死證明了與自己無關後，朱之山又挺了挺胸膛！
「話……話雖說如此，但你們未經我的允許就……」
被那雙水汪汪的淚眼看得心頭煩亂，西門敬一把將潘小蓮的頭按到臉前。
西門敬再次皺緊眉頭，他無從想像六女乃女乃當時的心情，因為男人三妻四妾實在是很正常，像他們西門家的男人，有數個妾室更加正常！而且妾室的出身和背景有些還很不俗！
「既然不能確認，為什麼任憑謠言到處散播？」潘小蓮哼聲道，「十老爺能娶名江湖女子為妻，肯定也是讓所有西門家人驚訝的事！什麼樣的丈夫可以任憑謠言中傷自己的妻子而不制止？如果十老爺真的愛那個妾室，就應該不擇手段證明是十女乃女乃投的毒，並將十女乃女乃送官！現在他算什麼？既負了愛妾、又傷了十女乃女乃！」
「六老爺不明白六女乃女乃為什麼不能接受他的師妹為妾，寧可和離也要將正室的位置讓給鞏姨娘。」潘小蓮坐正身子望著西門敬，她決定要好好的和西門敬聊一聊，「他當初與六女乃女乃也曾真心相愛過，也曾許下山盟海誓。並非奉父母之命而成親的男女本應更加珍惜對方，可六老爺卻將他的師妹迎進門……」
朱之山啞然，論口舌他從來不是潘小蓮的對手！
瞥了一眼沐氏，潘小蓮冷冷地笑道︰「你很聰明，知道將大姐的遺書保留著，也知道將它拿給我看。今天，救了你們的不是所謂的事實，而是大姐這封遺書！」
她不是不能離開，也不是沒有別的選擇，也許用死來捍衛正室的尊嚴和地位過于偏激了一些，但潘小玉的絕筆信卻是如此的瀟灑！
「你想怎麼作？」他沉聲地問潘小蓮。
朱之山听得心驚肉跳，他這個時候才知道西門敬是「孝廉」！之前怎麼沒听說過？
「朱大人！」西門敬冷冷地投來一記眼刀，將朱之山後面的話斬斷，「死去的潘氏是我妻子的長姐，妹妹質疑姐姐的死因有什麼不妥嗎？」
上前抓住潘小蓮的手臂，西門敬看著她蒼白的小臉低聲道︰「若你想讓朱之山身敗名裂，不是不可！」
兩個人在馬車里相擁而坐，潘小蓮的耳中響著西門敬有力的心跳，莫名的心安了不少，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西門敬，我知道你們男人都不是很在乎女人的想法，甚至也不屑去了解和明白女人的想法。」潘小蓮在西門敬胸前蹭了蹭臉，聲音沙啞地道，「但作為夫妻相處之道，其實我們應該是互相了解、互相坦誠的。」
當四片嘴唇緩緩分開，西門敬的氣息還縈繞在潘小蓮的臉上時，他輕聲嘆道︰「我也不知道看上你什麼，糊里糊涂就娶你作了妻。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迷惑……」
西門敬笨拙的拍撫著潘小蓮的肩膀，抿緊薄唇不知說什麼安慰妻子。
他沒有安慰女人的經驗，過去遇到的那些女人或是妾室們哀怨哭泣，他都是回以冷淡地態度，或是干脆轉身就走！可現在懷里哭著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更是哭得讓他心亂如麻、有著幾分心疼！
沐氏見這次不但潘小蓮來了，連西門敬也跟了過來，心底慌亂害怕之余，將潘小玉自縊前寫下的遺書交給潘小蓮，以證明潘小玉的確是自殺，與朱家其他人沒關系！
西門敬的背一僵，他垂眸看著妻子的頭頂，對她所說的話有些不太能接受。
「與君識于微時，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鴛鴦交頸、喜燭相融時，君語生死不離、相偕到老。時至今日，君功成名就、美妾相伴，視糟糠無顏色。生為君家人、死為君家鬼，非貪戀正室虛名、非不容妾室平坐，實是窺曉君心已遠、余生枯槁。生不如死、死亦歡，妾先行一步，願君與新婦樂享百年、子孫滿堂。妻，潘氏小玉絕筆。」
將潘小玉的遺書甩到朱之山的臉上，潘小蓮鄙視地看著妾大滅妻的朱之山與沐氏！
＊＊
西門敬抓著那只戳痛自己胸口的小手，傾身吻住了潘小蓮喋喋不休的小嘴！
「是我不好。」末了，西門敬從牙縫里擠出這麼一句道歉的話。
哀大莫過于心死，潘小玉的作法也許令人唏噓，放到文明時代會被人笑話「傻」，為了一個男人不值得！可在這樣一個時代、這樣一個環境中，潘小玉的絕筆信與作法又有幾分讓人敬佩！
朱之山被潘小蓮這一眼看得從頭冷到腳底！
西門敬看著潘小蓮眼神空洞的站在那里，心底不由得變軟。
為了道義，西門屹將師妹留在了身邊。
潘小蓮嘟起嘴，不滿地道︰「六老爺明明可以答應他師父，幫自己的師妹尋個好人家，也不一定非得是他娶！他的作法傷害了六女乃女乃！一個一心以為丈夫只愛著自己的女人，在等待與期待之時卻看到丈夫帶回另一個女人當妾，那是什麼滋味！」
「不必了，大姐的遺書中寫著祝朱大人與新婦百年好合、子孫滿堂，做妹妹的怎麼可以破壞了她的遺願呢？」潘小蓮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朱之山和沐氏！
那是兩道多麼駭人陰冷的眼神啊！仿佛僅用眼神就要殺了他一樣！
輕蔑地掃過朱之山和沐氏，潘小蓮昂首出了義莊！
詫異于她這麼輕易就妥協，西門敬一時有些不相信潘小蓮的平靜。
「對不起，如果前幾ri你回瀘林城時，我不因為生氣而把你帶回去，也許……」這個想法不只一次閃現在他的腦海里，令他真正的自責不已！
正哭得難過的潘小蓮驚訝的抬起頭，看著一臉懊惱之色的西門敬，他為什麼道歉。
當看到這封遺書時，潘小蓮已經相信了潘小玉是自縊而亡的事實！
看到這對夫妻同樣陰沉的模樣，朱之山和沐氏後退了兩步。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現在證明潘氏是她自己尋死，跟我們無關！你們西門家到我府上強行搶尸實在欺人太甚！」朱之山壯了壯膽子，朝西門敬和潘小蓮的方向吆喝起來，「西門家雖顯赫，但也不能作出……」
「那是因為六叔答應他的師父要照顧鞏姨娘。」西門敬抬起手滑過潘小蓮因哭泣而紅腫的臉頰，「那時的情況恐怕沒有六叔推辭的余地。」
潘小蓮捏著潘小玉的遺書走到朱之山和沐氏面前，西門敬亦跟在她的身後。
沐氏在一旁拉著朱之山的衣袖，小聲地勸他不要再爭辯。
在眾人的注視下，仵作對潘小玉的尸身作了仔細的檢驗，最後得出結論是「自縊而亡」！zVXC。
潘小蓮癟癟嘴，西門敬的道歉讓她很驚訝，沒想到高高在上的西門大官人也會說「對不起」！
上了馬車之後，她就裝不出高傲又冰冷的樣子了！潘小玉雖與她相處的時間不久，但卻是真心對她這個「妹妹」好！
「還有你！你為什麼娶我？就因為我是對付顧歸祖的棋子嗎？還是因為我賴上了你，不得已你才娶我？」潘小蓮開始耍無賴，伸出手指直戳西門敬的胸口，「你們西門家的男子可以把婚姻、愛情當成生意來作嗎？是不是當初六老爺是看上了六女乃女乃的家世、十老爺是看上了十女乃女乃的醫術？你看上我什麼？看上我會寫**？會寫**的多了去了，你……嗚……」
「還有十女乃女乃！」潘小蓮決定不讓悲劇再發生，起碼不能再在自己的身上發生！「都說十女乃女乃毒死了十老爺的愛妾，那為什麼十老爺和西門家都不報官？」
後面的話被突來的吻阻斷，潘小蓮瞪大了眼楮。
「……」西門敬默然，對女人這種執著，他不懂。
朱之山忙亂的把遺書從臉上扒下去，仿佛燙手似的扔到地上，跳開老遠！
「因為不能確認是十嬸毒死了那名妾室。」西門敬不明白潘小蓮想說什麼。
潘小蓮轉過身看著西門敬，尖聲地道︰「官人，你是皇上欽封的孝廉，像這樣忘恩負義、欲扶正妾室逼死妻子的男人怎麼配當百姓的父母官呢？不如抽個時間上書給皇上，看皇上怎麼定奪！」
「嗚……嗚……」潘小蓮窩在西門敬的懷里低聲哭泣。
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潘小蓮抬眼看著西門敬陰狠的模樣，這個男人第一次為了她著想呢！
真是越說越氣，潘小蓮之前的悲傷再度化為憤怒！
這個吻來得突然，潘小蓮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慢慢閉上了眼楮。
這只是四片唇貼在一起的吻，卻比任何深入狂野的吻都讓人心醉！
一邊是知府老爺、一邊是權貴集于一身的西門大官人，仵作自然不敢怠慢！
潘小蓮已經冷靜下來，手里緊緊抓著在朱家時沐氏塞給她的潘小玉留下的遺書！
「不怪你。」潘小蓮吸吸鼻子，小手緊緊抓著西門敬的衣襟小聲地道，「就算我們把大姐帶出朱家一次、兩次，甚至十次、二十次，可她的心、她的魂都在朱之山身上。也許大姐這一死是真的解月兌了，起碼朱家要以正室名份厚葬她，無論繼室是誰，大姐都是朱之山的第一任妻子。」——
話玉後義。
多出些字數向大家道歉，作為晚更的補償。
謝謝大家，鳥兒睡睡去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