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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胎死腹中,死不瞑目

君夜離對此事自然是心知肚明,不過藍宏業真的如此做了,他也是相當生氣,冷聲道,「藍大人,河道改建之事非同小可,你怎可因私廢公,若汛期到來之前,不能完工,子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這後果誰來擔?」

藍宏業喉嚨發干,腦袋發暈,哪里說的出話來!當初女兒非要他拿工程款來幫助她,他就想過一旦東窗事發,一切就全完了,可如果不幫,女兒就尋死覓活,他也是沒有辦法!

本來他還一直存有僥幸心理,想著只要快快想辦法將河道改建之事做完,就不會有事。可誰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這種事哪里隱瞞得了!「臣、臣該死——」

「你知道該死就好!」宣景帝一拍龍案,「你死之前,把私吞的銀兩全部還回去,河道改建之事若有半點差池,朕誅你九族!」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藍宏業面無人色,踫踫叩頭,「臣該死!皇上處死臣,臣絕無怨言,求皇上饒過臣的家人……」

「藍大人,」君夜辱皺眉,「你家人的命是命,受水患所苦的那些子民的命就不是命嗎?還不快回去將私吞的銀兩如數繳出,只是求饒又有何用?」

君夜離神情冷然︰那筆銀兩去了何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把藍宏業給賣了,他現在也拿不出三萬兩銀子來,今兒這事,他交代不下來了。

藍宏業抖得像風雨中的落葉,臉如死灰,好不絕望。

「藍宏業!」看他還在猶豫,宣景帝自然以為他要錢不要命,氣得「忽」一下站了起來,「到這般時候,你還死不認錯,是不是?好,很好!來人!」

「在!」侍衛立刻進殿,俯首听命。

「立刻帶禁衛軍前往,抄了藍家,找回三萬兩公款,其余家產全部充公!」宣景帝衣袖一揮,出言決絕。

「遵旨!」

藍宏業全身一軟,癱了下去。

沒有錢,什麼都沒有,到時還不回來,他、他要怎麼辦?與海角小樓做交易之事,根本就瞞不住了!

「父皇息怒,」君夜離向上一拱手,「保重龍體要緊。」

「是啊,父皇,」君夜辰也接上話,「此番是藍大人犯下大罪,父皇依律而辦就是,別氣壞了龍體。」

宣景帝氣恨地坐下去,白著臉沒說話。

這時,殿門口響起內侍尖細的嗓音,「太後駕到!」

「母後怎麼來了?」宣景帝微愣,立刻起身相迎,君夜離兄弟兩個也一起跪了下去,「參見母後(皇祖母)。」

太後高貴端莊的臉上此時一片慍色,擺手道,「皇兒請起。」

宣景帝扶著她坐到椅子上,道,「母後不在後宮歇息,怎的親自過來?」太後一向識大體,從不干預朝政之事,這會兒滿臉怒氣,必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太後道,「原本這朝政之事,哀家是不會過問,不過皇兒一向嚴禁宮中人與海角小樓那種地方的人來往,可這後宮卻有人明知故犯,敗壞皇宮聲譽,哀家怎能不氣!」

君夜離唇角一抿,暗暗冷笑︰看來在對待海角小樓的態度上,除了他之外,就連太後這見過大風大浪之人,也不能免俗,羞于與之為伍。所幸紫凝遇上的是他,不然等知道她真實身份的那一天,必定是要決裂的了。

「當真?」宣景帝亦是又驚又怒,「母後所說是誰?」

太後冷冷看一眼藍宏業,「原來藍大人恰巧在此,哀家正好問一問,藍德妃與海角小樓做交易,花大筆銀兩求子之事,你可知情?」

宣景帝先是一愣,繼而前後一聯想,頓時大怒,「藍宏業,你好大的膽子!」原來這逆臣竟是拿工程款給了海角小樓,以助藍德妃懷上龍胎!如此居心叵測,拿朝政大事當兒戲,簡直、簡直——

「臣該死!臣該死!」這種情況下,藍宏業哪里還能辯解,除了一個勁兒叩頭認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果然如此,」太後氣得直喘,「皇兒啊,這朝中怎能有如此不明法紀的臣子,後宮也斷不該留這般算計的妃子,是我西池的不幸啊……」

「母後息怒,兒臣定會嚴懲不貸!」宣景帝忍怒好言相勸,「請母後回宮歇息,莫要氣壞了身子。」

「造孽啊,造孽啊,」太後顫顫巍巍起身,邊走邊道,「可憐了那幫難民……」

送走太後,宣景帝越想越是按捺不住火氣,厲聲道,「來人,將藍宏業押入天牢,稍候朕會親自審問!」眼下先處理河道改建之事要緊,不然就來不及了!

「是!」侍衛上前,拖了藍宏業就走,他早已目光呆滯,沒了三魂七魄,像個活死人了。

「辰兒!」宣景帝沉聲叫,「河道改建之事非同小可,朕交由你去辦,一定要在汛期到來之前完成!」

「兒臣遵旨!兒臣這就去辦,先行告退。」君夜辰胸膛一挺,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父皇將如此重要之事交給他去辦,自然是格外看重他這個太子,他必定要好好表現,讓所有人對他刮目相看!

君夜離明白父皇的意思,這些年父皇偏愛二弟,他不是不知道,而且對他這個皇長子也是有意壓制,目的何在,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他很聰明地選擇了避其鋒芒,伺機而動。一個人是否可以造就,是上天早就注定,不是你想扶持誰,誰就能人生得意,是龍遲早要翱翔九天的,他怕什麼。

「兒臣告退。」君夜離施了一禮,也退了出去。紫凝去向梅霜皇後請安,時候也差不多了,要過去看看才行。

「紫凝在嘉元宮?」宣景帝叫住他,「朕正要過去,你且在此稍候,朕會將紫凝帶過來。」

君夜離心中雪亮︰父皇是知道藍德妃一定也在,所以要當著後宮妃的面處理她的事,殺一儆佰?「是,父皇。」

嘉元宮里,眾妃都坐在一起說說話,藍德妃總覺得心神不寧,臉色也不大好,看上去就沒什麼精神,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梅霜皇後雖不怎麼說話,也不見對誰特別在意,然每一個妃嬪的反應她都瞧在眼中,見狀關切地問道,「藍妹妹似乎有心事,怎麼了嗎?」

藍德妃一下回神,勉強一笑,「有勞皇後娘娘掛念,臣妾沒事,就是……有些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她不曾生育過,還不知道如今的嗜睡、沒有胃口等都是有孕的正常反應,否則也不會如此安靜了。

寒妃眼底閃過一抹異色,已經有過類似經歷的她,很容易想到了什麼,「藍妹妹可要好生注意身子,大意不得,若是像你這不中用的姐姐這般,那可就……」

說著話她低下頭去,眼圈兒早紅了,眾人只當她是被觸動傷心事,因為她對自己構不成什麼威脅,也都紛紛勸說寬慰,一派姐妹情深樣。

紫凝心知肚明,自是不動聲色,算算時辰,她派人散播出去的消息也該傳到太後耳中,皇上一旦知曉藍家父女之事,就必定會發雷霆之怒,藍德妃的好日子,到頭了。

「姐姐別難過,總還會有機會的,」藍德妃大概是想到自己夢想成真在即,精神瞬間好了很多,「姐姐還年輕,皇上又格外恩寵姐姐,一定會好的!」

寒妃苦笑著搖頭,「我是不指望的了——」

「皇上駕到!」

果然來了。紫凝眉一揚,站起身來。

梅霜皇後頗為訝異,這種時候,宣景帝一般是極少來她這嘉元宮的,今日是怎麼了?想歸想,她即率一眾妃子起身相迎,「臣妾參見皇上!」

「都起來,」宣景帝面無表情,讓人難窺他心中所想,「坐。」

梅霜皇後坐到他身邊,溫柔一笑,「皇上今兒個怎麼過來了,是有什麼吩咐嗎?」

宣景帝冷目一掃藍德妃,「藍雲兒。」

這名字一入耳,紫凝就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一切盡在掌控,她安然坐著,安靜得仿佛不存在。

藍德妃立刻起身,「臣妾在!」一般而言,宣景帝若是連名帶姓地叫她,就準沒好事,她心中先打起鼓來︰皇上看起來相當生氣,而且似乎還是沖自己來的,會是什麼事?難道——

「你可知罪?」宣景帝語氣很平靜,似乎是想給藍德妃一個主動坦白的機會?

藍德妃心中一跳,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撲通跪了下去,「臣妾駑鈍,請皇上明示!」

宣景帝冷笑一聲,「藍雲兒,你做過什麼,心中有數,朕也早已知道,朕是給你一個自己認錯的機會,你若不知好歹,朕又豈會饒你!說,你可知罪!」

梅霜皇後心下暗驚,不安地道,「皇上,這……」

「朕自有主張,你不必管,」宣景帝冷聲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誰都不準替她求情!」

眾妃被他聲色俱厲的樣子嚇到,更是有些莫名其妙︰我們都不知道藍德妃到底做了什麼錯事,想替她未必也沒個說辭吧?這到底是怎麼了?

藍德妃慘白了臉,胸口更是發悶,陣陣欲嘔,沒了主張︰听皇上這話意,難道已經知道她求助于海角小樓之事?應該不可能啊,她做的極其隱秘,怎麼可能走漏風聲?

如果不是這件事,那會是什麼讓皇上如此生氣?如果她貿然承認了,皇上氣的又不這件事,豈不冤枉?一時之間,她心中轉過無數念頭,始終張不開口。

「你是不想承認,對嗎?」宣景帝衣袖一揮,厲聲道,「藍雲兒,那就別怪朕不講情分!你與藍宏業置子民利益于不顧,私自挪用河道改建之款,與海角小樓做交易,你還不承認?!」

「什麼?」梅霜皇後大吃一驚,「藍妹妹,你、你怎麼——」挪用朝廷工程款,與海角小樓交易,無論哪一條都是死罪,藍德妃怎麼……她年幼不懂事也就罷了,怎麼藍宏業也如此不知輕重,明知是死罪,還要去犯?

藍德妃瞬間臉如死灰︰原來皇上真的知道了?!「臣妾冤枉!」這種情況下,是咬死也不能認的,否則只有死路一條!「皇上莫要相信小人饞言,臣妾沒有做過,從來不認識什麼海角小樓的人,皇上明察啊!」邊說邊磕頭,好不絕望!

眾妃更是大為吃驚,但也有存了私心者,知道藍德妃這一下算是完了,藍家肯定也逃不過這一場劫難,後宮少了個競爭對手,真是蒼天有眼!縱使有心地善良者,可宣景帝早已有言在先,不準替藍德妃求情,她們誰敢多這個嘴。

宣景帝緩緩搖頭,眼里竟有殺機閃過,「藍雲兒,你以為你不承認,朕就拿你沒法子?不妨告訴你,藍宏業已被押入天牢,朕也命人去抄了藍家,你們父女做下的事,證據確鑿,你如何抵賴?!」

藍德妃震驚抬頭,看到宣景帝決絕的樣子,終于明白事實無可挽回,她「母以子貴」的夢想破滅不說,還替自己招來這殺身之禍,要怎麼辦?!「臣妾……臣妾冤枉……」

梅霜皇後已看出事情是真,無奈道,「藍妹妹,你怎可如此糊涂?你明知道皇上有言在先,怎能反其道而行?藍大人他……唉,你讓本宮說什麼好!」

孟賢妃嘆了口氣,一臉惋惜,「皇後娘娘所言甚是!藍妹妹,你還這麼年輕,皇上對你也是諸多眷顧,來日方長,總是有機會的,為何一定要找海角小樓?魅王妃醫術之高超,無人不知,你……」

話說一半,她陡然想起先前紫凝替藍德妃調理身子,卻鬧到那般劍拔弩張的地步之事,也覺得這話不合時宜,也就住了口。

「皇上息怒,」寒妃起身拂了一拂,「藍妹妹年紀小,思慮事情不夠周全,此番也是求子心切,並非大奸大惡之人,皇上能否網開一面,饒她這回?」

藍德妃失神的眸子看向她,說不感激那是假的,旁人都先顧著責備她、埋怨她,只有寒妃替她說話,這份情意,也著實難得了。

「寒兒,若只是藍雲兒私自跟海角小樓來往那麼簡單,」宣景帝搖頭,怒氣未消,「朕多少也能顧惜她一些,可這私吞工程款,延誤河道改建之事,關系著千千萬萬子民的性命,讓朕如何饒她?!」

寒妃唇角一抿,也無法可想了。

「來人!」宣景帝一聲厲喝,「將藍雲兒押入天牢,好生審問!」

「是!」

「皇上饒命!」藍德妃嚇得魂不附體,慘聲叫,「臣妾冤枉,皇上饒命啊……」

「朕饒你不得!」宣景帝厭惡地轉過臉,「你最好將海角小樓之事一五一十招供出來,否則朕絕不輕饒,還下去!」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在藍德妃淒慘的叫聲中,被兩名侍衛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肚月復中傳來陣陣絞痛,她氣息一窒,叫也叫不出了。

包括梅霜皇後在內,所有妃子都心有余悸,不敢出聲。皇上對海角小樓之事,果然還是諱莫如深,以後要千萬小心,別惹禍上身才行啊……

「你們也都听仔細了,」宣景帝警告似地一一掃過眾人的臉,「以藍雲兒之事為戒,哪個若敢違抗朕的話,就別怪朕不講情分!」

眾妃立刻起身,惶恐地道,「臣妾不敢,皇上息怒!」

宣景帝冷哼一聲,起身道,「紫凝,隨朕來,朕有話問你。」

紫凝緩緩起身,「是,皇上。」

回到正陽殿,已等候多時的君夜離伸出手,紫凝很自然地將手放進他手心,輕搖一下頭,示意自己沒事。

今日一切原本就是他們兩個早就計劃好的,在確定藍德妃懷孕之後,君夜離就安排人上了奏折,指藍宏業私吞工程款,而後紫凝讓人在後宮議論,說是藍德妃與海角小樓的人往來,借太後之口告訴宣景帝,後面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現在看來,事情已成,藍德妃將永世不得翻身,當初她有眼不識金瓖玉,受林才人所騙,想要謀害紫凝,如今落到這般下場,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藍雲兒之事,你們早已知道?」宣景帝坐到龍椅上,目光冷然地看著他兩個,忽然發問。

君夜離並無半點驚慌之色,坦然道,「回父皇,兒臣早幾日已接到地方上報,說是河道改建之事停滯不前,心生疑慮,曾秘密派人前往查探,查到藍德妃一事,確實早已知道,接著就稟報了父皇。」

這麼說原也無可厚非,只不過一切是他和紫凝一手促成的而已。

宣景帝沉默下去,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隔了一會,他看向紫凝,「紫凝,朕一直想要問你,你這一身超絕醫術,是何處學來?」

紫凝心中一動,跟著不動聲色地一笑,「皇上是在懷疑我嗎?」宣景帝真不愧一國之君,不似尋常人那麼容易蒙騙,對于可能危害到他江山社稷的人或者事,都會有種異乎尋常的敏銳感,在他面前,還真不能輕易動心思。

「也可以說是懷疑,」宣景帝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傳聞海角小樓無所不能,樓主天上公子天洛塵的醫術就是天下無雙,至今無人可以超越,你的醫術與他相比,又當如何?」

我若能超過師父,倒正應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句話了。紫凝暗暗冷笑,神情依舊淡然,「皇上謬贊了,我的醫術比起天上公子,還差得遠,我久聞他醫術超絕,早有心結識,不過皇上對海角小樓如此抵觸,我亦不想惹皇上生氣,此事不提也罷。」

不就是蒙人的話麼,誰不會說,她跟師父之間的淵源,說了這些人也不會明白。

宣景帝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原本犀利的目光慢慢變的柔和,繼而有些迷茫,現出某種只有在憶及最美好的回憶時,才會出現的夢一樣的柔情,低語道,「真的……很像……」

君夜離眼神一變,橫移一步,握緊了紫凝的手︰父皇又想起那個人了嗎?

「像誰?」紫凝目光清冷,追問一句,「皇上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很像一個人,那個人是誰?你還記得她多少事?」

宣景帝自然不知道,剛剛只是盯著紫凝的眼楮看的久了點,就中了她的「勾魂奪魄」之術,此時他腦中一片空白,唯有眼前不斷閃現著一些零碎而雜亂的畫面,無數的人影穿梭來去,令他生出一種莫名的痛苦感,然在這如許多的面孔當中,唯有一張絕美的臉無比清晰,漸漸在他眼前放大,竟是如真實存在一般,讓他狂喜!

「像……真像……仙女,真的是你嗎……」宣景帝向著不知名的方向伸出手,「你回來了……」

君夜離看出不對,心中一急,低聲道,「紫凝?」父皇本就思念那個人成痴,再這樣一被引導,很容易失了心智的,紫凝這一手,也太冒險了!

紫凝收功,低聲道,「放心,我心中有數,不會傷到皇上的。」不過看起來,宣景帝對那個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知道的真是不多,從他這里是問不出什麼了。

君夜離松一口氣,哭笑不得︰紫凝做事全憑自己喜好,還真是不顧後果,他又不忍心說她,這是要考驗他的耐心還是怎麼的。

宣景帝失神了一陣,才算回過神來,臉容有些疲憊,「……罷了,此事休要再提,海角小樓之事,朕以後都不想再听到,你們下去吧。」

「兒臣告退。」

「等等,」宣景帝忽又想起什麼,眼神詭異,「紫凝,朕知道你本事過人,不過皇宮不比外面,你若是鋒芒太露,非你之福。」

紫凝略一沉吟,淡然一笑,「我明白,多謝皇上提點。」

「去吧。」

出了正陽殿,君夜離才一張口,紫凝就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是怨我不該向皇上施‘勾魂奪魄’之術,不過我一天不查明自己的身世,總是覺得心里不妥貼,而且我知道那是你父皇,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傷他,你不必擔心。」

「我當然信你,」君夜離攬過她,親親熱熱地道,「我方才不是沒想到你會突然對父皇下手麼(這話說的),不過從父皇的反應來看,他知道的並不多,你只怕是要失望了。」

正是如此。紫凝點頭,「我總覺得自己是解開所有一切的關鍵,可若不解開所有一切,我的身份來歷根本無從查起,也不知道是哪個,布下好大一個圈,我身陷其中,怎麼都轉不出來了。」

君夜離啞然︰紫凝這麼說,還真是好形象……「話說回來,海角小樓一向神秘莫測,你是如何成了天上公子的徒弟的?」

「上輩子的緣分吧,」說起過往,紫凝眼神突然銳利,「當初我被兩個姐姐所害,摔下懸崖時僥幸未死,被師父其中一個弟子,也就是我的師兄所救,之後才知道,他帶我回去的地方,是海角小樓。」

那時候她毀容毀目,摔下懸崖時又斷手斷腳,整個人就像個被拆散了的木偶一樣,哪里想到,還能夠活下來。

事實上前一世的「北堂紫凝」的確已經死了,「水銀」的靈魂穿越到她身上,她才得以重生而已。師父不遺余力地將她治好,恢復眼楮和容貌,更是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之後還將樓主的位置讓給她做,對她可謂恩深似海,她三輩子也報答不完的。

「天上公子為何不再繼續做樓主?」君夜離對此頗為好奇,「枉我之前還一直以為,神醫金鈴就是天上公子呢,沒想到是你。」

紫凝略一猶豫,還是說了出來,「因為師父早在十幾年前就得了重病,醫術雖在,身體卻越來越虛弱,已不堪奔波之苦。」既然要救人,就肯定是要四處去的,師父這些年咳得越來越厲害,嘔血更是經常,她雖離開海角小樓,回大月國報仇,卻時常牽掛著師父,也真想回去看看。

「哦?」君夜離大為意外,「天上公子病了?怎麼會?」他不是神一般的存在嗎,還會病到連走路都發愁的發步,真是他沒有想到的。

紫凝白了他一眼,「師父再厲害,也是**凡胎,怎麼不會生病?事實上我一路行醫,借機尋找冰蠶珠魄等物,就是為了替師父治病所用。」

「原來如此!」君夜離恍然大悟,他就說嘛,紫凝並非那種為了寶物而大費周章之人,果然有內情!「天上公子到底生了什麼病,還需要什麼嗎?」

紫凝皺眉,臉露難色,「具體狀況我也不好妄言,不過據師父所說,十幾年前他與人交手時受傷,外傷痊愈之後,就留下咳嗽、胸痛的病根,他自行醫治,時好時壞,又查不出具體病因,很是奇怪。」

「咳嗽胸痛?」君夜離雖不是醫者,也總是有些常識的,「那是肺疾了?」

紫凝面色稍緩,給他一個「算你厲害」的眼神,「定然是的,據我判斷,師父應該是被什麼東西侵入左邊肺葉,逗留不去,所以久治難愈,他左邊肺葉已幾乎全都壞掉了,近年來師父咳血越來越嚴重,已不能再拖,要救師父的命,就要把壞掉的肺葉切除掉。」

「切除?!」腦中現出某種畫面,君夜離這位號稱「戰神」的大男人也不禁打了個冷顫,一陣惡寒,「可以嗎?會不會……有什麼意外?」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們可是連頭發都不敢輕易損毀的,這生生切掉一邊的肺葉,人還有命嗎?

紫凝哂然,君夜離是不知道,在現代社會,器官全部或大部切除手術根本就不新鮮,連器官移植都不在話下,更何如前者。不過在西池國,終究是缺乏太多條件,未知因素也太多,所以她才遲遲沒有替師父動手術。

而冰蠶珠魄、烈焰鳳魂、血玉鐲等物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某些現代化的醫療手段,將這手術的危險系數大大降低,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她才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得到這些寶物,其意在此。

「這個真不好說,」紫凝也不多解釋——太過專業的東西,說了君夜離也未必會懂,「總之六國賽之後,我要回海角小樓一趟,看看師父。」

「好,我陪你一起。」君夜離笑笑,攬緊了她。勿庸置疑,天上公子就是紫凝的再生父母,也等于他的岳丈,不好好拜見怎麼行。

「不過在回去之前,還要找到避冥靈珠才行。」紫凝點頭,應允了他的話。

「我陪你一起找,」君夜離拍拍胸膛,「不用擔心,一定能找到。」雖然他還真是第一次听說這玩意兒,不過管它是什麼,紫凝要的東西,他一定想法子幫她弄到,也就是了。

紫凝一笑,「好。」

——

不出所料的,藍德妃在獄中受了一番刑罰,從未吃過如此苦頭的她哪里扛得住,很快就招供出求得父親同意,挪用工程款交與海角小樓,以求懷上龍胎一事,並簽字畫押,認了罪。

藍宏業更是對自己做下的各供認不諱,只等著來自宣景帝的宣判。

結果沒多大會兒,獄卒就慌慌張張去請太醫,說是藍德妃情況不妙,若再不醫治,怕是要出人命。

盡管她所犯是大罪,可皇上還沒說要殺她,這人要是不明不白死在天牢,他們豈非說不清楚。

太醫趕緊提著藥箱去了天牢,一看之下傻了眼︰藍德妃躺在冰冷的、鋪了些雜草的地面,臉白如紙,身下是一大灘暗紅的血跡,竟似沒有了呼吸!他趕緊上前替藍德妃診脈,不大會兒後臉色一變,「德妃娘娘這是……喜脈……」

啊?!

獄卒們更是瞪大了眼,反應不過來。

一個時辰後,藍德妃被梅霜皇後從天牢接了出來,並急急讓人稟報宣景帝,請紫凝入宮來,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她中月復中龍胎——不管她犯了多大的罪過,她月復中骨肉卻沒有過錯,總是要保住的。

宣景帝乍一听此言,也相當意外,「什麼?德妃懷了身孕?!」這麼說來,海角小樓的人果然無所不能嗎,藍德妃侍寢這許久,都不見有孕,經海角小樓的人診治,卻堪堪在這個時候懷了龍胎,這本事還真是讓人心驚。

「……回皇上,正是,」韓公公有些尷尬,「不過據皇後娘娘所言,德妃娘娘受了刑求,這龍胎怕是……」

「快去請紫凝進宮,替藍德妃診治!」宣景帝立刻下旨,是真有些懊悔了。寒妃的孩子沒有保住,藍德妃前一胎也沒有保住(當然那一胎是假的),這一脂要再保不住,可就成了後宮的笑話了。

「遵旨!」韓公公即刻出宮傳旨,奔得太急,差點折個跟頭。

接到這樣的旨意,紫凝絲毫不感到意外,藍德妃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在她醫治之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又是在頭月里,再被一頓折磨,這孩子能保住才有鬼呢。

收拾停當,夕月背著藥箱,陪紫凝一道入宮,直接去了嘉元宮。

梅霜皇後正急得沒法子,一見她的面就喜道,「魅王妃,你來了就好,快來看看藍妹妹!」

「皇後娘娘折煞紫凝了,直呼紫凝之名即可,」紫凝也很應景地皺著眉,問道,「德妃娘娘如何了?」

「……你進來看看。」梅霜皇後面露難色,看來情形不妙。

「是,皇後娘娘。」紫凝隨即進了里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她心下已有數,坐到了床邊。

藍德妃仰躺著,呼吸微弱,臉容痛苦,呈現出一種死灰色,仿佛命不久矣。

紫凝心中有數,表面功夫還是要做,開始替藍德妃診脈。一會兒之後,她收回手來,沉默不語。

她的反應顯然讓梅霜皇後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如何?藍妹妹這月復中龍胎可保得嗎?」

「皇後娘娘恕罪,」紫凝回眸,搖了搖頭,「德妃娘娘此番受到驚嚇不說,又受刑求,非但這胎兒保不得,只怕德妃娘娘的性命也……」

梅霜皇後臉色發白,一時說不出話來︰又是這樣的結果,真是……

「皇後娘娘真是慈悲為懷,」紫凝起身,淡然一笑,「不過人各有命,強求不得,恕紫凝不能逆天改命。」

「本宮明白,不是你的錯,」梅霜皇後擺了擺手,「你且盡力保藍妹妹一命,就算……也要皇上開這個口,本宮總不能見死不救。」

「是,紫凝定當盡力。」

「本宮去見皇上,你若有何需要,只管吩咐他們。」梅霜皇後輕拭了下眼角,轉身出去。

紫凝回身,坐到床邊,握住藍德妃的右手,將一股內力緩緩輸送過去。

少頃,藍德妃低低呻、吟一聲,慢慢睜開了眼楮,眸子暗淡無光,也著實可憐。

「娘娘醒了?」紫凝挑了挑眉,「覺得如何,可還月復痛嗎?」

藍德妃忽地打個激靈,想起先前一之事,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手緊緊抓上自己的小月復,「我……」聲音嘶啞,幾乎出不了聲。

「你月復中孩兒夭折了,」紫凝聲音凝重,眼底卻是嘲諷的笑意,「就在天牢受刑之時,真是可惜……」

什麼……

一陣巨大的絕望之情襲上心頭,藍德妃心口猛烈劇痛,如何承受得住這等打擊,口一張,「哇」一聲,吐出一口血來!原來她、她真的在海角小樓幫助之下,懷了龍胎嗎!可是為何又跟上次一樣,還未來得及品嘗到得償所願的喜悅,就又要承受失去一切的痛苦,到底為什麼?!

一旁的宮女頓時大驚失色,「德妃娘娘……」

「娘娘不好了!」紫凝一把扶住藍德妃,吩咐宮女道,「去將我方才開的藥煎來給娘娘喝,快!」

「是、是,魅王妃!」宮女早嚇傻了,哪里敢怠慢,飛身跑了出去。

「你……你……」藍德妃急促地喘息著,生死之間,她已經約略明白了什麼,「是你……」原來是她設計好一切,把自己害到如此地步?孩子沒有了,父親的事被查出來,藍家被抄家,她更是連性命也難保,朝夕之間落得如此下場,天理何在!?

「自己種的惡果自己嘗,藍雲兒,你沒想到會有今天,是嗎?」紫凝松開她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情森然,「跟我斗,你還差得遠!」

藍德妃摔回床上去,只覺得全身都在痛,簡直無法承受!「你……你好狠……」

「我狠?呵呵……」紫凝森然冷笑,如鬼似魅,「藍雲兒,你自己說,如果不是我識破你的詭計,如果不是我有本事替自己討回公道,早已死在你的算計之下,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什麼不對?知道我狠,你還來招惹我做什麼!」

藍德妃急促地喘息著,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她痛苦地渾身痙攣,卻忍不住要狂笑︰自己從一開始,就落入了她的圈套,如今這樣的結果,又怨得了誰?哈、哈哈,蠢哪,蠢哪——

「你要怨也只能怨你自己蠢,被算計而不自知,」紫凝毫無半點同情之色,退開兩步,「你覺得冤也好,將來下了地獄,只管向閻王告我的狀,看我是不是也能跟你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藍德妃手捂著心口,臉色漸漸轉向灰白,回光返照過去,她終究還是抗爭不過閻王的索命,「是……我蠢,不該上了林……才人的當,北堂、北堂紫凝,你……你好自為之……別……別太得意……」

一句話沒說完,她仰天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僵了僵之後,瞪大著眼楮,張著嘴,慢慢倒回床上去。

「先作惡的明明是你們,為何一個一個都要死不瞑目。」紫凝神情冰冷,眸子里彌漫著薄薄一層悲哀之色,少頃才回過身,對聞訊趕來的慕卉道,「你家主子,歸天了。」

慕卉呆了呆,還在門口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眼淚嘩嘩地流,「娘娘……」

因為藍德妃是以如此不光彩的原因而喪命,宣景帝竟是狠心至斯,半滴眼淚都不流,更不可能在意她的身後事,還是梅霜皇後不想寒了後宮妃子的心,自行拿出銀兩,將她安葬。她進不得皇陵,又不能送回娘家,只能將其抬出宮,尋了個山坡,入土為安了事。

藍德妃的棺木抬出宮之時,林才人在一旁看著,冷冷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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