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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女兒現在的慘樣,司徒震咬牙,怒火沖天,「是臣的疏忽……殿下的意思是,慶國公他雇凶殺人?那會是誰……」一言既出,他忽地想到什麼,臉色大變,「修羅谷?!」也只有那里出來的人,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手,讓人防不勝防。

「你心中有數就好,」君夜離不置可否,「令千金已經如此,令人唏噓,你千萬護好司徒世子,莫重蹈令千金覆轍。本王告辭。」

「恭送王爺。」

君夜離和紫凝一起上馬車離去,走出一段路,紫凝掀開車簾向後看了一眼,「司徒震還在。」

「必是在思慮我方才的話,」君夜離一副了然的樣子,「他一向聰明,肯定能想到查證慶國公是否雇凶傷人的方法,接下來,我們該點撥一下慶國公了,不是嗎?」

紫凝一笑,「是。」

——

其實嚴格說起來的話,因為司徒陽燁兄妹都曾經對紫凝不敬,所以益陽王府跟魅王府,其實還是有過結的,只不過現在非常時期,所有大家都暫時息事寧人而已。但慶國公不同,他跟君夜離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沐煙籮在太後那里也更得寵一些,于各方面,也好說話。

沐煙籮的臉傷比起司徒靜言,畢竟要輕的多了,而且她也絕不可能甘心就此毀一輩子,在御醫和其他大夫皆束手無策的情況之下,她想方設法求得太後同意,命紫凝去給她醫治臉傷——有神醫金鈴出手,必定手到病除。

本來紫凝就在想著,以何種正當的理由接近慶國公府的人,適時提點他們一二,如此一來,倒是方便了她行事。接到太後懿旨,她很是平靜地命夕月帶上藥箱,去慶國公府走一趟。

來到慶國公府門前,沐玉麟已經在等候,看到紫凝下車,立刻施禮,「臣見過魅王妃。」

「國公大人客氣了,紫凝不敢當,」紫凝伸手相扶,「國公大人勞苦功高,又是兩朝元老,紫凝怎受得起大人如此參拜。」

沐玉麟對紫凝的印象瞬間好了大半,苦笑道,「魅王妃客氣,實在是小女遭人所害,成了、成了這般模樣,否則臣也不敢勞煩——」

「無妨,醫者父母心,」紫凝淡然一笑,故意刺他一下,「只是我數次出手救人,卻都招來各方算計怨恨,幾乎抽身不能,心也就涼了,此番若不是太後懿旨,我原也不想伸這個手,希望國公大人能明白我的苦衷。」

「是是是,臣明白,臣明白!」沐玉麟一迭聲地答應,「臣對魅王妃是感激莫名,只要煙的臉能夠好起來,臣必定好生感謝魅王妃,絕計不會恩將仇報,臣發誓!」

紫凝暗暗冷笑,想著這慶國公的心計果然是比不過益陽王的,對付起來也就簡單的多。「如此,先謝過國公大人了,請。」

「魅王妃請!」

沐玉麟客氣萬分地將紫凝讓到沐煙籮的房間,對女兒道,「煙籮,魅王妃到了,還不起來行禮?」

倚在床頭的沐煙籮戴著面紗,露在外面的兩只眼楮原本暗淡無光,一看到紫凝,眼淚忽地就涌上來,撲到地上去參拜,「參見魅王妃!王妃,臣女……」

「不必多禮,」紫凝過去扶起她,坐到床沿,「沐小姐身體不適,就好生歇著,此間沒有外人,那些繁文縟節,就都免了吧。」

「謝王妃……」沐煙籮哽咽著,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勞煩王妃辛苦這一趟,可臣女這臉實在是……都是臣女的錯,那時不該多嘴,氣惱了司徒郡主,臣女是自作自受……」

想必她對紫凝的心性有一定了解,才會擺出一副弱者的、懺悔者的姿態,以博取同情心,也正是因為如此,太後才會準了她的奏,讓紫凝來替她醫治臉傷。

雖說她也一直想當魅王妃,但從未笨到像司徒靜言那樣,處處針對紫凝,所以即使露出一副溫柔的樣子,也不會讓人覺得特別反感,相反還真是替她的遭遇感到不幸呢。

或許這也就是她的高明之處,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扮豬吃老虎」,在很多時候,這樣的人往往能笑到最後。

沐玉麟在一旁氣的長吁短嘆,當著紫凝的面,也不好說難听的話,只能一直忍著。

「沐姑娘言重了,也是你該有此劫,不過,有我在,一定會治好你。」紫凝淡然一笑,命夕月打開藥箱,放到手邊,道,「請沐姑娘摘下面紗,我看看傷口。」

沐煙籮原也不想讓人看到她這丑陋的樣子,不過求了紫凝來,就是為了治傷的,當下毫不猶豫地解下面紗,露出臉來。

紫凝捏著她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看了看,心道司徒靜言這一鞭當真夠狠的,這道傷口既長且深,即使經過這幾天的醫治,傷口有所好轉,但隨著瞧傷口愈合,兩邊的肌肉也向內收攏,很是難看,照這個樣子,就算好起來,也會留下一道很大的疤,根本無法出去見人。

「如何?」沐玉麟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女兒這個樣子,還是移開了視線,「王妃可能醫治嗎?」

「還好,比我想像當中要好的多。」紫凝從藥箱中拿出一小瓶藥,用棉蘸著,輕輕涂抹在那道傷口上,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自離開海角小樓,行醫世間到現在,她踫到過無數疑難雜癥,比這厲害十倍的傷都不在話下,有何難的。

沐玉麟登時驚喜莫名,「王妃的意思是,小女這臉傷還能好起來?」

沐煙籮也是瞬間心跳如鼓,不也相信如此輕易就能好起來,可紫凝正給她上藥,她亦不敢亂動,僵直著脖子道,「王妃所言當真嗎?臣女、臣女真能恢復容貌?」

「當然,沐姑娘稍安勿躁,」紫凝答的毫不猶豫,「國公大人也不必擔心,這于我而言,只是小傷而已,十天之內,必定還給國公大人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兒。」

「多謝王妃!」沐玉麟高興得不知道怎麼好,一揖到地,深深施禮。

「國公大人請起,」紫凝伸手相扶,「我既伸了這個手,治好沐小姐就是我份內之事,國公大人再這樣客氣,我反倒不安了。」

「是是是,」沐玉麟搓著手,連連點頭,「不客氣,不客氣……」

上完藥,紫凝仔細看了看,點頭道,「先用幾次藥,看看效果,我會隨時調整藥方,這些天千萬莫要讓傷口踫到水,忌食海物、辛辣、油膩,飲食清淡些,莫要大喜大悲。」

沐玉麟瞪一眼一旁侍候著的丫環新晴,「魅王妃所說,你都記下了?」

新晴誠惶誠恐地道,「是,奴婢都記下了!」

「那還不去知會廚房一聲,盡是站著做什麼?」

「是!」新晴哪敢怠慢,趕緊跑了出去。謝天謝地,小姐的臉總算能夠好起來,也省得一天到晚發脾氣,摔東西,拿他們這些下人出氣,真得多多感謝魅王妃,果然是神醫哪……

「國公大人莫氣了,沐姑娘這臉傷,比起司徒郡主,還是輕的,」紫凝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到司徒靜言身上,「我雖未親見,不過听說她容貌盡毀不說,還被廢了武功,好不淒慘。」

沐煙籮暗暗冷笑,盡管不想表現得太明顯,還是滿眼的嘲諷,「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她落得如此下場,總是平時作惡太多,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說的也是,」紫凝知道她在演戲,也不點破她,向沐玉麟道,「不過國公大人還真得小心應付,今日你離去後,益陽王還不依不饒,懷疑國公大人雇凶傷人,不查明真相,絕不罷休。」

「什麼?!」沐玉麟又驚又怒,「司徒老兒竟然敢誣蔑臣!好,那臣還要跟他論爭到底了,說臣雇凶傷人,證據呢,證據在哪兒?」他這是不把紫凝當外人了吧,什麼話都往出說。

沐煙籮忽地眼神閃爍,欲言又止。

「國公大人只要沒做過,就不必怕益陽王,皇上更不是偏听偏信之人,」紫凝一副「那我就放心了」的安然樣,「益陽王也太武斷了些,這雇凶傷人難道不需要銀兩嗎,何況修羅谷的殺手也不是誰都能請得起的,此番他是冤枉不了國公大人的,國公大人放心就是。」

「是,多謝魅王妃提點,」不明真相的沐玉麟還對紫凝感激萬分,「小女就多多仰仗王妃仗義相助了,臣必定會好生感謝王妃!」

「不必客氣,」紫凝起身,略一頷首,「如此,不打擾沐姑娘休息,先行告辭。」

「恭送魅王妃!」

國公府上下登時將紫凝視做天人一般,無比恭敬又無比虔誠地將她送了出去,直到她走的人影不見了,才都返回府內去。

房間內,沐玉麟氣得來回踱步,更是心驚莫名,「司徒老兒竟然誣蔑我雇修羅谷的殺手做事,這要讓皇上知道,就算只是捕風捉影,皇上也必定龍顏大怒,我豈非解釋不清!」好個司徒震,一定要做到最絕是不是,簡直可惡!

沐煙籮咬了咬嘴唇,遲疑著道,「父親,我……」

「怎麼,臉還疼?」沐玉麟關切地湊近看她的臉,「看著還好,但願魅王妃說到做到,你臉能好起來,不然可怎麼好。」依著他的財勢地位,即使女兒嫁不出去,要養活她一輩子也不成問題,可女兒一向心高氣傲,若後半生就這樣毀了,她如何接受得了。

「我……」沐煙籮咬咬嘴唇,似乎現在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父親,是不是如果益陽王告到皇上那里,皇上就會徹查此事?」

「你說修羅谷的事嗎?」沐玉麟隨口道,「那是自然,皇上對修羅谷諱莫如深,總說那是一股相當可怕而邪惡的力量,偏生又無跡可尋,否則早派兵將之滅掉了。不過不用怕,我們不曾做過的事,看司徒老兒能奈我何!」

沐煙籮臉色慘青,顫聲道,「是我。」

「啊?」沐玉麟一愣,「你什麼?」

「我做的,」沐煙籮咬緊嘴唇,小小聲道,「我拿了家里二十萬兩銀票,雇修羅谷的殺手對付司徒靜言。」

轟……

沐玉麟只覺得頭頂有炸雷響過,耳朵里嗡嗡做響,頭腦更是剎那一片空白︰什麼,煙籮……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知道自己闖了禍,沐煙籮驚恐莫名,大聲為自己辯解,「司徒靜言毀了我的臉,我也不能讓她好過,我要她比我淒慘千倍萬倍——」

「你、你糊涂!」沐玉麟終于回神,揚手就想打,可看到女兒傷著的臉,即使盛怒之下,他這一巴掌還是沒舍得打下去,氣得臉紅脖子粗,「煙籮,你怎麼、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你、你應該跟我商量——」

「跟你商量,你會同意嗎?!」沐煙籮嚇得縮在床角,卻是咬牙不服,「你一會阻止我!可除了修羅谷,沒人能動得了司徒靜言,我也是沒辦法!」

「你——」沐玉麟原地轉了好幾個圈,也無法平靜下來︰這可怎麼辦!本來益陽王就已經懷疑他跟修羅谷的人勾結,現在府上突然少了二十萬兩銀子,這麼大的漏洞,要怎麼填?

完了完了!這下要讓皇上查到,王府上下將無一活口,就什麼都不用爭了!

「父親,你怕什麼?」對于如此做的後果,沐煙籮也不是全沒想到,所以還能保持著鎮定,「修羅谷最講信譽,絕對不會自毀買賣,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我們不說,誰會知道?」

「你太天真了!」沐玉麟狠瞪她一眼,「二十萬兩的漏洞啊,我們要如何自圓其說?!皇上若是信了司徒震的話,一定要查到底,我們就全完了!」

沐煙籮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禁也慌了,「那、那怎麼辦……」

「現在知道害怕了?」沐玉麟的怒火又「騰」往上躥了好幾丈,「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沐煙籮自知理虧,咬著嘴唇不出聲。

這可怎麼好!

沐玉麟又急又怕,都快一朝白頭了。思慮了半天,他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對了,魅王殿下!他肯定知道益陽王的動靜,想必也有應付的法子。再說,魅王妃聰慧無雙,不輸魅王,肯定也有好主意,反正女兒臉傷都拜托她了,那一事不煩二主,就看他們夫婦有什麼好主意,幫自己過這一關再說。

主意打定,他也沒時間去想這樣做有何不妥,當下命人準備了一份厚禮,以感謝紫凝為沐煙籮治傷為由,親自去魅王府,登門拜訪。

魅王府內,無華快步入內稟報,說是慶國公來訪,行色匆匆,滿臉焦急,似乎有什麼要緊事。

紫凝無聲一笑,「來的倒快,看來沐煙籮是把什麼都告訴他了。」

君夜離已知道她在慶國公府所說的話,對這樣的結果也毫不意外,「不是正好,那就好好陪他‘聊聊’,快快有請。」

「是,殿下!」

無華轉身下去,不大會兒,沐玉麟手提一個尺余見方的盒子走了進來,跪倒行禮,「臣見過魅王殿下、魅王妃!」

君夜離一抬手,「國公大人不必多禮,請坐下說話。」

「多謝殿下!」沐玉麟起身,遞上盒子,感激地道,「有勞王妃出手相求,煙籮已覺得舒服許多,臣無以為報,這是一株千年何首烏,是臣偶然得到,也不知其用,王妃醫術超絕,用它救人最好不過,還望王妃笑納。」

看來他很會做人,若是送什麼金銀財寶,一來紫凝未必瞧得上眼,二來也斷然不可能接受,送些些難得一見的藥材,倒正合了紫凝的心性,想來她也不會拒絕。

紫凝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大大方方收下,「千年何首烏難得一見,國公大人有心了,卻之不恭,我就收下了。」

「多謝王妃賞臉。」

「國公大人客氣。」

說完這句,三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莫名的凝滯和尷尬。

君夜離輕咳一聲,打破僵局,「本王看國公大人愁眉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否有什麼要緊事?」他這話也算是「拋磚引玉」,且看沐玉麟說不說實話。

誰料他話音才落,沐玉麟突然起身,重重跪了下去,「臣罪該萬死,求魅王殿下、魅王妃指條活路!」

好大的手筆。

這是紫凝看到沐玉麟跪倒之後的第一反應,再說有君夜離在,她一個女子,是不好隨便伸手相扶的,就坐著沒動,看他到底耍出什麼ど蛾子再說。

君夜離心下了然,故意皺眉道,「國公大人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沐玉麟就著他的相扶站起來,一副悲泣樣,「魅王殿下恕罪,是臣失態了!可這……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還請魅王殿下和魅王妃相助,臣若能度過此劫,必將終生感念魅王殿下跟魅王妃的恩德!」

君夜離一擺手,淡然道,「國公大人先別忙著感謝本王,究竟有何事,說來听听。」

沐玉麟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要實話實說,「這個……晨起之時魅王妃在敝府上說起過,那個……修羅谷之事,臣、臣起初並不知情,可後來小女、小女卻承認,是她雇了修羅谷的殺手,對、對司徒郡主下手……」

雖說這件事只有他們父女知道,可如果真鬧到皇上面前,他是逃不過的,既然有心求君夜離相幫,就必得說實話,否則可能連最後的機會也沒有了。事實上他也是在賭,看君夜離想不想得到他的相助,畢竟他的勢力在朝中也是舉足輕重,君夜離想要登們儲君,對付太子,只靠自身力量,還是不夠的。

這就承認了嗎?君夜離暗暗冷笑,佯裝驚道,「什麼?沐姑娘竟然……此事若是被父皇知道,只怕……」

「請魅王殿下指教一二,臣感激不盡!」沐玉麟深深施禮,「小女私自拿了敝府上二十萬兩銀子給了修羅谷的人,這漏洞太大,臣、臣也不知道如何彌補……」

這二十萬兩銀子要沒個合理的去處,就是最好的證據,到時他要如何抵賴?何況依著他的俸祿,這就是他一生的積蓄,以後還得做出處處勤儉節約的樣子來,否則他就有貪贓之嫌,難以自圓其說。

都是自己女兒不知天高地厚,闖下此等大禍,真是後患無窮啊!

「此事非同小可,本王也不好枉做小人,」君夜離神情漸冷,擺明是不想惹事上身,看到沐玉麟失望的表情,他看似不經意地接上話,「不過今日之事,本王只當沒听到,也不會相信那些小人的挑撥之言,國公大人一向慈悲為懷,為我西池盡忠,人人皆知,即使會拿出半生俸祿,也只會去做救濟沿海水患難民那等善事,又怎會雇凶傷人,這根本就是居心叵測者造謠中傷,不足為信。」

沐玉麟思索一會,到底還是會過意來,驚喜莫名,「是,多謝魅王殿恤,臣慚愧!多有打擾,臣惶恐,先行告退!」

「國公大人慢走,恕不遠送。」君夜離一伸手,神情傲然。

「留步留步!」沐玉麟得了良計,自然是急著回去毀滅證據,這去的速度,比來時可要快多了。

在一旁沉默半天的紫凝忽地一笑,由衷贊道,「夜離,好機智,好手段!」有意提醒沐玉麟,再拿二十萬兩銀子出來,救濟沿海水患難民,不但讓那些流離失所之人得到生存必需,又讓慶國公的不義之財千金散盡,表面看起來卻是幫他填補起銀兩虧空這一大的漏洞,一舉數得不說,慶國公對他很感恩戴德,他則只是從旁點撥,並未將自己陷進去,將來就算有事,也可以高高掛起,不會被牽連,這一手做的,確實是妙。

「多謝愛妃夸獎!」人後君夜離立刻開始不正經,攬住紫凝親來模去,「非是我聰明,實在是沐煙籮這一手做的太蠢,給了我們機會而已,這下慶國公前後出去四十萬兩雪花銀,夠他難受一陣子了。」

「不過,事情還不算完,」紫凝忽地眼神銳利,拍了拍君夜離的臉頰,示意他正經點,「益陽王必定會上書皇上,奏明慶國公與修羅谷有關之事,有你的提點,肯定不有奏效,得防著他有後手。」

「那是當然,」君夜離一拍胸膛,「我心中有數,你不必擔心。」說起朝政之事,自然是他更懂得個中利害,唯有步步為營,運籌帷幄,才能決勝千里,一掌定乾坤。

——

沐玉麟只得一個親生女兒,不過還有個佷子,名沐鴻 ,在工部為官,沿海發生水患之後,他即被派往處理賑災之事,數月都不曾回京。

沐玉麟知道茲事體大,哪里敢耽擱,回去後急修書一封,附上二十萬兩銀票——沐府的銀兩都是存在固定的銀莊,西池國各處都有分號,可憑銀票提取,倒正好方便了他這次行事。

偌大的慶國公府,當然不會只有一本賬冊,沐玉麟的家當也不是外人看起來的那麼透明,私底下的他斂來的錢財,大半部分連現在的沐煙籮都不知道,何況別人。

只不過這明賬上驟然少了二十萬兩銀子,漏洞實在太大,不地子掩蓋怎麼行。封好信口後,沐玉麟派心月復下屬連夜送往鴻 處,讓他依照信上所說行事。

沐鴻 一向視沐玉麟為親生父親一般,見信如見人,大致明白事情經過,不敢怠慢,立刻吩咐手下做事,上上下下這一打點,事情就有模有樣,即使聖上親臨,也斷然看不出破綻來。

不意外的,隔天早朝,司徒震便在朝堂上提出,沐玉麟指使女兒雇修羅谷的殺手行凶,請求皇上替他主持公道。

「臣冤枉!」心中已有數的沐玉麟立刻做出一副悲戚的模樣,跪倒在地,「臣從來不曾見過修羅谷的殺手,皇上明查!」

既然「修羅谷」是宣景帝的忌諱,他一听到此事,還不氣得臉色鐵青,厲聲道,「究竟怎麼回事,益陽王,你說清楚!」最近益陽王跟慶國公之間鬧得不死不休,兩家的女兒還都毀容破相的,太後也多次問起,他正心煩莫名,誰想事情越演越烈,居然把修羅谷都給牽扯進來,這還有完沒完?!

「臣查到一些線索,證明慶國公以二十萬兩銀子為價,雇得修羅谷的殺手謀害小女,」司徒震狠瞪著慶國公的背影,要把他的背戳成個篩子一樣,「皇上只須一查國公府賬目,必見分曉。」

他自認這一手做的相當高明,而且出手及時,沐玉麟必定來不及銷毀證據,當能奏效,卻想不到這老狐狸此次不惜拉下臉來求助于君夜離,已得了法子善後,這次他真是失算了。

「沐愛卿,你有何話說?」宣景帝冷目一掃,話是這麼問,心中已有定奪。

「臣俯仰無愧,」沐玉麟底氣足的很,「府上賬目也是沒有問題,只是這……」

「是什麼,說!」

天子一怒,沐玉麟豈敢猶豫,立刻道,「只是臣府上最近確實支出二十萬兩,是臣這些年的俸祿和皇上賞賜,絕無半點不妥,皇上可明查!」

成了!益陽王一時沒想到此中訣竅,還相當得意,「國公大人好氣魄,承認得真是痛快,還有何可狡辯的?」

「皇上恕罪,臣並非有意隱瞞不報,只是此種事麼,臣不想張揚,免得被人說三道四。」沐玉麟是有意吊足大家的胃口還是怎麼著,明明承認了吧,還一臉坦誠,沒有半點驚慌之意,到底唱的哪一出?

宣景帝已看出不對勁,皺眉道,「沐愛卿,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且說清楚。」

「臣……」沐玉麟一臉為難,偷眼瞄向君夜離。

君夜離神情淡然,上前一步道,「回父皇,兒臣知曉此事。」

「哦?」宣景帝微一愣,「是何事,說清楚。」

「是,父皇,」君夜離轉向群臣,「諸位大人想必都知道,如今沿海水患,耗資頗巨,父皇對此事也是憂心不已。國公大人的佷兒,工部的沐鴻 一直負責賑災之事,前些日子寫回書信,言明難民生活困苦,朝廷賑災之資也是有限,無法俱到。國公大人聞听此事,很是不忍,便來詢問本宮,若以自己的俸祿捐助難民,此舉是否妥當。」

群臣一听,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宣景帝的神情更是大見緩和,顯然對這樣的結果很是滿意。

「國公大人仗義疏財,本宮甚感欣慰,」君夜離向沐玉麟點頭示意,「他既有此心,本宮也就替難民謝過他一番善舉,且國公大人行善不與人知,懇請本宮勿將此事說出,以免被人說三道四,指他嘩眾取寵之類,本宮也就沒將此事稟報父皇,沒曾想他一番善心,卻幾乎替自己引來殺身之禍,本宮若再不將實情說出,對他也著實不公,還請父皇定奪。」

沐玉麟好不得意,趕緊跪下,誠惶誠恐地道,「臣有罪,皇上息怒!」

「愛卿一心扶持朕的江山,處處為難民著想,何罪之有?」宣景帝龍顏大悅,「快快請起,此番是朕誤會愛卿了,愛卿非但無罪,反而是大功臣,有如此良臣在,朕的江山何愁不保!」

說起來宣景帝雖也是個明君,卻極少如此夸贊臣子,群臣無不對慶國公投以或羨慕、或妒忌的目光,心道此番你雖然花了二十萬兩銀子,卻換來皇上無限恩寵,真是太值了!

「臣不敢居功!」沐玉麟深深叩頭,站了起來,「臣只是想替那些難民略盡微薄之力,沒曾想……倒是讓益陽王誤會了,見諒見諒!」

看到他眼底掠過的一抹得意之色,益陽王幾乎咬斷牙!這次沒徹底拿到慶國公的證據,以後再想扳倒他就難了!可惡的沐玉麟,是怎麼想起用這一招的,還如此恰到好處,且早早替自己留下後手,以前還真是小看他了!

「司徒愛卿,此事是個誤會,如今你可明白了?」宣景帝看向司徒震時,目光重又冷了下來,「令千金遭難,朕深表同情,不過此事與沐愛卿無關,你兩人且不可再相互敵視,而是要同心同力,共保我西池,明白嗎?」

「是,臣知錯!」司徒震強忍怒火,認錯認的很痛快,「臣以後定當小心行事,絕不再上小人的當!」

「如此甚好,」宣景帝滿意地點頭,「沐愛卿此舉,甚合朕意,你散盡家財,也著實讓朕掛念,特賜白銀萬兩,以做補償。」

「謝皇上恩德,臣萬死難報!」沐玉麟再次跪倒,那叫一個感激涕零,暗里卻肉疼不已,這一來一去之間,他賠上四十萬兩銀子,如今卻只回來一萬兩,賠大發了!不過好在安然度過此劫,也算是有驚無險,錢財嘛,再慢慢斂就是了。

「好了,都散了吧。」宣景帝起身入內,表情陰寒。

這些朝臣打的什麼主意,當真以為他不知道嗎?什麼救濟難民,根本就是在他面前演戲,他會信才怪!不過,朝中勢力一向是此消彼長,他們彼此制衡,對他來說才是最有利的,所以,坐這把龍椅也不是那麼容易,該裝糊涂時就得裝糊涂,讓底下的人鬧去,這樣才能去偽存真,最後勝利的為他所用,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從正陽殿出來,為免授人以柄,沐玉麟只是感激地看了君夜離一眼,並未多話,隨即離去。

司徒震冷臉過來,忽地一笑,「此次真是多虧魅王殿下,慶國公才能洗月兌嫌疑,倒讓臣枉做小人了,殿下見笑了。」

「本宮並無助誰之意,只是在父皇面前實話實說而已,」君夜離早料地到他會找自己說話,「當初慶國公來找本宮說起賑災之事時,令千金並未出事,本宮也不曾預料到,會有如此結果。」

言下之意自然是說,那是你們兩家爭斗之事,慶國公來找我說要賑災,我身為一國之君,自然要以江山社稷為重,怎有心力想其他事。再說,是你心智不如人,落後一步,又怨得了誰。

益陽王明知道是中了算計,一時卻也無法可想,不過,他畢竟城府深于慶國公,竟然沒有發作,拱手道,「是臣妄言,魅王殿下恕罪,臣告退。」

他去遠之後,無華道,「殿下,益陽王會不會再對慶國公出手?」

君夜離目光清冷,搖了搖頭,「暫時不會。如今連父皇也知道,他們兩個有私怨,慶國公拿自己的錢財幫忙賑災,此義舉很快就人人盡知,他若這時候出事,益陽王首當其沖。」

「殿下英明,」無華點頭,「益陽王比起慶國公要聰明的多,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君夜離略一頷首,「回府。」

——

在君夜離和紫凝幫助之下,沐玉麟安然度過這一次的危機,更有紫凝救治沐煙籮的臉傷,幾天後就大見好轉,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完全好起來,他們父女兩個在欣喜之余,也知道此次欠了魅王府一個天大的人情,而且經此一事,他們也看出來,魅王絕對是人中龍鳳,有紫凝相助,更是如虎添翼,相比較之下,各方面都表現平平的太子根本不是魅王的對手,孰高孰低,立見分曉。

所以,借著紫凝上門之時,他也就委婉地表達出願意追隨君夜離的意向,紫凝心知肚明,態度不卑不亢,回來後與君夜離說起,心中都已有了定奪。

國公府的人越是春風得意,就越顯出益陽王府的失意,尤其他們還要安撫毀容又被廢武功的司徒靜言,王府上下整天雞飛狗跳,有多亂就可想而知。

司徒陽燁站在妹妹門口,無奈地道,「靜言,你別鬧了,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不用你管!」司徒靜言這兩天不停地大吵大鬧,嗓子早啞得不像話,還聲嘶力竭一樣地叫,「你管我做什麼!有本事的你去把沐煙籮給我大卸八塊,扔到河里喂魚,替我出口氣啊,管我做什麼!」

她也真是夠慘的,臉上被橫七豎八劃了無數道傷口,手腳的筋脈更是被挑斷,外傷能好起來,可今生都別想再動武,這對于以武力定高低的西池國來說,她就等同于廢物,還拿什麼參加六國賽,拿什麼跟北堂紫凝去爭?

「靜言,不要亂說,並沒有證據證明是慶國公府的人所為,你讓我怎麼……」

「就是她!就是她!」司徒靜言想扔個凳子過去,怎奈雙手都使不出多少力氣,試了幾次不成,委屈又絕望,眼淚嘩嘩地流,「是她害我的!哥哥,就是她!就是她!」

「好,好,就是她,你別氣了!」司徒陽燁是真心疼她,趕緊把她扶到床上去躺下,「以後總有機會替你討回來的,父親不是正在暗暗搜集慶國公的證據嗎,你別自個兒急壞了身體,多不值得。」

折騰了這半天,司徒靜言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臉猙獰可怖,讓人不敢看第二眼,她抬手模上去,說不出的絕望,「我的臉……怎麼辦……哥哥,我怎麼辦……」她本來生的雖然不是多麼美,但好歹眉清目秀,是正常人的樣子,可是現在……

司徒陽燁嘆息一聲,「有些名氣的大夫我都請過了,宮中御醫也看過,他們也是沒法子,這……不然,請魅王妃過來看看?」沐煙籮的臉被打傷,不也是紫凝給治的嗎,依著她的醫術,肯定能成,而且目前來說,也只能她能救得了妹妹了。

「我才不用她!」司徒靜言還真是有骨氣,咬牙切齒地道,「她明明跟沐煙籮就是一伙的,我就是死都不會用她救我!」

還是這脾氣,這樣賭氣,能氣到誰。司徒陽燁這些天已經勸了她好幾次,總是不得法,他又有什麼法子可想。不過說起來,就算妹妹同意,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紫凝︰竟然、竟然對她做出那樣的事來!

雖說是妹妹給自己下了藥,可他如果對紫凝沒有私心,也斷不可能控制不住心底那點私欲,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吧?

兄妹兩個一起沉默下去,司徒靜言喘息了一陣,忽地想起一件事,眼里閃過異樣光彩,「哥哥,我不一定要找北堂紫凝,還有一個人可以救我,一定可以?」

司徒陽燁一時沒會過意,被妹妹過激的反應弄的莫名其妙,「誰?」會有人比魅王妃醫術更高明?

「海角小樓,」司徒靜言壓低了聲音,「他們無所不能,比北堂紫凝不知道要厲害多少倍!」其實她哪里知道海角小樓的事,不過是想當然地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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